曼青到家的时候，如芬正在天井里做饭，铁锅滋啦一声爆响，油烟味裹着洋葱味酽酽地漫开来。
曼青慌忙捂住鼻子，刹那间眼泪忍不住地汹涌而出。冷不丁地，楼上屋子里有人吊嗓子，喊出一声咿呀的长腔，高亢锐利，把曼青吓了一跳。
只此一声，再听，什么也听不到了，倒是隐隐地有初学者拉二胡的声音，吱吱哇哇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妈……”曼青走到如芬身旁，唤了一声。
如芬扭头一看，见曼青提着两袋节礼杵在那儿，眉毛微微的皱起来，“回来啦，正好要开饭了，一块吃个中饭吧。”
曼青将节礼放在屋内的柜子上，而后净了手，主动帮着摆碗筷。
没多久，就见着四妹红梅喜笑颜开的进来了，“呀，二姐，你回来啦。”
曼青抬眼一看，红梅正脱着身上的戏装，看来，刚才吊嗓子的人是她了。
“你什么时候迷上唱戏啦？”曼青一面擦着饭桌，一面笑着问道。
红梅将戏装挂到墙上，“这叫兴致来了，挡也挡不住。”
曼青“嗤”的一声笑，“那就等着你出大戏了。”
红梅笑着上前按住了曼青的手腕，“二姐，别摆这么多碗筷了。大哥和大嫂已经搬出去住了，家里就我和妈两个人呢。”
恍然间，曼青想起吴建军闹着要买房出去住的事儿，迟疑道：“那大哥他们……”
“建军在城郊买了一栋两层的房子，远是远了点，但是住的宽敞着呢。你得空了，可以去坐坐的。”如芬端着菜进了门，眼睛倒是并没有望向曼青，不过平声说道。
曼青略略笑了笑，眼皮就跟着酸涩的垂了下来，“还是大哥福气好……”
话到一半，曼青却是嗓子堵住一般，一时间说不下去了。
虽说人各有命，可是仔细想想，都是一个妈生养的，她的大哥吴建军，想要买房子，那便即刻买的了。
而她呢？辛辛苦苦的挣扎着，到现在房子也没见着个影儿。要说这会，她还能压得住心下的暗涌的心绪，那倒是不有些不近乎人情了。
曼青转头出去端菜，以期借此调整下心情。省得一会吃饭的时候，面色不好，这谁看了心里也不痛快。
曼青声调一降，即便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如芬也早就晓得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不过她到底理亏，毕竟儿子达海那里周转的钱，是抢在曼青前头行动的，她也不想明说什么。
如芬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率先动了筷子，装模作样的夹了几块排骨到曼青碗里，“来，曼青，你吃点排骨，补一补。瞧瞧，你这脸，都瘦出个尖针下巴来了，最近怕是没少辛苦吧？”
曼青嘴里咀嚼着排骨肉，却总觉得不是滋味。她放下了筷子，缓缓说道：“是呢，最近一到周末，我就跟冬香出去办事，跑了不少地方，可着实累得很。”
如芬昂起头来，凝视着曼青，似是而非道：“你说冬香这孩子，也真是的，心里整天不知道想什么呢。她妈倒是常跟我抱怨，说是这婚也不结，恋爱也不谈，整天就知道跑出去照相赚钱，一点女人的样子也没有，可愁得她哟，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
曼青知道，母亲这是意有所指，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索性就把话给摊开了说，“妈，我要辞职，准备跟冬香一块开个照相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