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是哪家闹起来了?”王德馨起了好奇之心,拉着石忘忧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反正程平跟家人告别还要有一阵,咱们先去看看热闹。”
石忘忧伸手将他的手拍了下去,皱着眉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咱们现在是什么处境你不知道吗?万一惹出麻烦怎么办?”
“就是就是。”张不负随声附和。
王德馨一巴掌拍在张不负头上:“你小子在那帮什么腔?要不是我当时好奇跟过去看了一眼,就只有石忘忧一个人去救你了,你问问他,能救得了么?”
石忘忧心中涌出一股将这人一拳打死的冲突,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若是昨晚只有他与程平,恐怕难以将张不负救出。
“哎呦!你别推我!你放开!”尖叫声伴着推搡声传了过来。
王德馨再次看向石忘忧,面带恳求地道:“咱们就远远地看一会儿!就看一会儿!”
“好吧,但你不许走到我前面。”石忘忧无可奈何地道。
“好嘞!”王德馨心满意足,屁颠屁颠地跟在石忘忧身后,向那吵嚷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刚绕过一个院落,三人便瞧见了那声音的源头。那是一座宽敞的宅院,门前正有一个年轻妇人在高声尖叫。在她身前,数个膀大腰圆的仆人正站在门前,封死了她进门的路。
院门口五丈以外,已经聚集了一些百姓,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看来哪里都有你的同道中人啊!”石忘忧语带讽刺地道。
王德馨听出他是在讽刺自己,但浑不在意,反而爽朗地笑了笑。
这时,只见那仆人中为首者上前一步,张开双手拦在那妇人身前,厉声道:“二夫人!我看在大人的面子上管你叫声二夫人,你还真当自己是这家主人啦?往日里你仗着大人对你的宠爱就欺辱夫人,这些我们弟兄早就看在眼里,只恨自己无能,帮不上夫人。如今你竟变本加厉,胆敢向夫人动手?这口气,夫人能忍,我们不能忍!老实跟你说,今日你不走,我们弟兄就要动手了!回头大人怪罪下来,我们担下便是!给我滚!”
“滚!”仆人门厉声呼喊。
那妇人见此情形,被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当即瘫倒在门前。
“大人啊!您快回来为奴婢做主啊!”妇人高叫一声,随后便坐在地上,哭嚎了起来。
“这小妾仗着自己受县丞宠爱,向来行事跋扈,对百姓非打即骂。如今家仆们揭竿而起,真是活该!”“这种人早就该受报应了……”
人们指着那妇人,议论纷纷。
石忘忧心中一惊,连忙聚音成线向王德馨问道:“这不会就是冯县丞的家吧?”
王德馨没有回应,石忘忧疑惑地转过头,只见他正直盯盯地看向那带头的仆人,眼中显出思索之色。
“怎么了?”王德馨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个仆人就是当初从我爹手中赢走了我家家产的赌徒。”来雪漠城的路上,石忘忧将聚音成线之法教给了王德馨,只是王德馨如今控制得还不是很好,声音显得有些含混。
“是么?”石忘忧双眉轻挑,“若是如此,你们家的家产有可能最终还是落到了冯县丞的口袋里。”
周围的百姓早已道出那县丞的名字——冯志,因而石忘忧已可以确定,面前的这座宅院正是冯县丞的家。
“应该没错了。”王德馨点点头。
这时,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从院中传出:“住手!都住手!”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院中冲出,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仆人们的中央。
那妇人衣着朴素,瞧上去比坐在地上的妇人要年长几岁,但风韵犹存,想来年轻时定是十分貌美。她的额头上缠着一圈白布,左侧的额角还在向外渗着血。
“冯忠,让弟兄们进门。”那妇人瞧着带头的仆人,略带恳求地道。
“妇人!”冯忠瞪大了眼睛,“二夫人往日便对您百般欺辱,今日竟将您打伤!咱们兄弟们多年来受您恩情,怎能视而不见?我知道您怕大人回来责罚我们,但我们为了您,就算拼了命也要将她赶出冯家,我们不怕!弟兄们,对吧?”
“对!我们不怕!”仆人们齐声呼喊。
“弟兄们,你们就当给我个面子成吗?妹妹她手无缚鸡之力,你们将她赶走,不是逼她去死吗?”冯夫人的语气里带上了哭腔。
仆人们没有回话,但依然站在原地不肯挪步。
“你们说她以下犯上,那你们呢?我现在开口求你们,你们都不答应,难道就不是以下犯上了吗?”这话本应有威慑之意,但冯夫人语气太过温和,经她之口说出,便只剩下了哀求。
“不敢!”“夫人,不敢!”……
仆人们说着不敢,脚步却依然没有退让。
“我求你们了,我求你们了还不行吗?”冯夫人双腿一弯,便要给仆人们跪下。
“夫人不可!”冯忠连忙上前拦住夫人,而后朝着那跪在地上的妇人厉喝道:“今日给夫人面子,饶你这一次,若有下次,即便是大人在家,咱们弟兄们也要为夫人出这口气!”
那妇人只是嘶声嚎叫。
将夫人扶起后,冯忠朝着仆人们一挥手:“咱们撤!”
仆人们余怒未消地退了下去。
在侍女的陪伴下,冯夫人来到那妇人近前,向她伸出手来:“妹妹,咱们先回家,之前是姐姐话说得不妥,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去说。”
那妇人却将她的手一把推开,而后自行从地上爬起,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一边头也不回地奔入院中。
冯夫人见此情形,不由得叹了口气。在原地静立片刻后,她转身向众人作了个揖,而后才带着侍女返回宅院。
“这冯夫人真是一等一的好人,可惜嫁了个混蛋啊!”“您说鲜花为啥都插在牛粪上?”“可惜了可惜了”……
人们纷纷感慨着冯夫人未遇良人,叹息着四散而去。
石忘忧一行也在此列。
“看来那两个人并未回来报信,冯家人还不知道冯县丞已经死了,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件好事。”石忘忧说道。
王德馨点点头,随即不解道:“其实我至今也想不明白,我爹跟那冯志当年明明是颇为要好的兄弟,他怎么会将我爹炼成傀儡?难道只是为了那一点家产?”
“要不要把那个冯忠抓来问问,说不定他知道些事情。”
王德馨笑了:“之前你不是还怕惹麻烦吗,现在怎么还要主动找事?”
“你叫我声兄弟,那这件事就是大事。”
石忘忧心中如此想着,嘴上却说道:“费什么话?一句话,抓还是不抓?”
“算了吧,”王德馨摇摇头,“不能因为我一人之事连累你们再入险境,若过些年我修为高了,自会来找他问个明白!”
“到时候人手不够,记得叫我。”石忘忧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时,就听身旁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两位公子果然豪气干云,在下佩服。”
“谁?”石忘忧循声望去,袖口已隐现银色锋芒。
王德馨也跟着转过身来,凝神戒备。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身穿布衣的男子,中等身材,看模样大概三旬左右。
王德馨打量了他一番,没认出来。石忘忧则沉声道:“你是昨夜冯忠的随从之一?”
“这位公子果然眼力过人,在下刘冬,多谢公子昨夜不杀之恩。”刘冬朝着石忘忧拱了拱手。
“既是谢恩,那就别在我眼前碍事,有多远滚多远!”石忘忧上前半步,将张不负挡在身后。
“公子,您施恩不求报,我可不能忘恩负义啊!我和我兄弟两人商量了下,打算送两位公子一份大礼!”刘冬满面带笑地说。
“有话直说。”石忘忧冷然道。
“好好好,”刘冬连连点头,“这冯县丞这些年来搜罗了不少宝物,都放在他家的金库之中。两位若是不嫌弃,今夜就随小人一起打开金库,咱们平分了这笔不义之财,如何?”
“我们若是嫌弃呢?”石忘忧冷笑道。
“那就对不住了,”刘冬微微一笑,“不瞒公子,我那兄弟已经潜伏在了县衙附近,若是我一炷香之内不去找他,他便会向县令大人如实地供出冯大人被害一事。虽然咱们没亲眼看见二位动手,但你们今日突然离家,又带着那位小公子,也算是证据确凿了。二位可以远走高飞,石公子在靠山镇也没什么亲属。但是王公子,您就不担心令堂受到牵连吗?”
“你敢!”王德馨掌中雷光隐现,被石忘忧拦了下来。
“杀了他也没用,除非能找到他的同伙。”石忘忧沉声道。
王德馨这才收起了掌心雷。
“你是在靠山镇挨家挨户地查出我们今日离家的吗?”石忘忧向刘冬问道。
刘冬点点头:“王公子比较好查,走在街上听一听那些少年们的言语就知道你突然离家了。石公子离家之事,我确实是挨家挨户查了之后才确定的。”
“我们答应了,你说,要怎么帮你们?”石忘忧干脆地做出了决断。
“入夜之后,三更之前,二位在冯家后门口等小人就好。”刘冬见目的达成,顿时显出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