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曦眉眼弯了弯：“想寻你一起去赏菊，没看见人，便找过来了。”说完，他朝身后的小厮略一示意：“私下乱嚼舌根，送到管家那里去，按府中规矩来。”
“是。”小厮点头应下。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聚在脊背挺直的彩月身上。她紧抿着唇，刚刚措不及防的慌乱已变成努力压抑的不甘。
“这一个，”路曦居高临下地瞥着她，没能想起她的名字：“叫管家发卖了吧。”
彩月霎时一惊，眼眶登时便红了，苦苦压抑的不甘瞬间爆发出来，颤声道：“小侯爷！奴婢……奴婢不过，不过是与引渡姑娘理论了几句，我何错之有？为何您……您竟……”
“呵，”路曦居然还笑了一声，淡淡道：“你有错无错有何干系，主人家不想见到你，你就要滚，明白了吗？”
直到此刻，他自小身处高位所养出来的冷漠才完全在后宅展现出来。
彩月只觉得他话中的厌恶犹如刺骨刀刃，扎得她一腔春心鲜血淋漓，眼泪如珠断般滚落下来。
路曦却已不再看她，下意识地想伸手牵起引渡，刚一抬起便觉不妥，又悄无声息地收回来，望着引渡道：“府中东苑的菊花开了几个名种，不知你有没有见过，随我一起去看看？”
引渡应下。
东苑有专门培育花草的暖房和花匠，纵使秋季，繁花绿草也仍不减风采，其中最为夺目的，自然是当季的秋菊。引渡和路曦慢慢踱步在花房，她生为草木，对花草有着天然的亲近之意，眉眼间不自觉便松散下来。
路曦说是赏菊，实则看她更多，见她心情好起来，唇边也露出笑意：“喜欢吗？”
“嗯？”引渡抚了抚半红半紫的菊惢，侧头看他。
路曦道：“你方才还有些闷闷的，一见这些花草就开心了，要不要搬几盆回房里看？”
“不必。”
路曦忽然笑起来，眼中露出些许促狭：“我猜你想要。”
“……我没有。”引渡道。
“你有。”
引渡拧起眉头，微恼。
路曦微一勾唇，忽然伸手去折身前那支开得正璨的“绿芙蓉”，引渡一愣，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反被他紧握住，脸上露出“你看吧”的神色，唇边是年少张扬的轻笑：“你就是喜欢。你也想要，但你自己不知道。”
“你……”引渡怔了怔。
“但是我知道。”他又说，看她的眼神渐渐专注，耳廓悄悄地红：“即便你不说不显露，我也会努力猜到。猜到准为止。”
花香四袭，气氛暖浓。
引渡避开他视线，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路曦还在看她，她叹气，问：“你的父亲，有几位妻妾？”
他静了静，抿唇：“六个，可我……”
“三年前他最宠爱谁？”
“……如夫人。”
“一年前呢？”
“栗夫人。”
“如今呢？”
“……”他已明白她的意思，沉默不答，有些犟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她。
引渡摇摇头，道：“人的心思变化得如此快，今日欢喜的，明日未必还会欢喜，执迷于此只是徒增烦恼。”
“可是，”他忽然道：“难道要因为不确定的明天而放弃今天所爱？因为畏惧明天可能到来的厌弃而止步不前？”他眼中属于王侯后裔的骄狂矜傲显露无疑：“那是懦夫所为。我自小娴熟弓马，不是为了当一个懦夫。”
他年少俊气的面容在秋日里耀目生辉，引渡一时哑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