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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小望凡的爸妈已经洗漱完，正等着祖孙俩回来睡觉。
望凡的爸爸叫余国庆。据说国庆这名字是爷爷给取的，理由是这名字好记，并且一说出来，大家都能立刻记住他的生日。然而老人家肯定想不到，后来给国庆办理身份证的工作人员一疏忽，误把身份证号里的出生日期登记成了“1011”，也就是10月11日。马马虎虎的国庆一时不察，后来发现了又懒得去更正，便一直由它错着，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只是由此往后，大家再也拿不准应该哪天给他过生日了。
祖孙三代四口人，住一间9平米的房子。屋里最重要的陈设，床铺当之无愧，因为它的占地面积最大。当时人们有一个共识：一间屋子，理应有半间是炕，若非如此便无法想象。多年以后，每当望凡回忆起那间房子，总觉得很神奇，时不时也要重新审视记忆中的家具，因为除了床以外，竟然还摆得下一个带穿衣镜的双门大衣柜，一个半高的柜子，一个烧煤球的炉子，一个脸盆架，一架缝纫机，两把折叠椅自，以及两个木头凳子。能容纳下那么多家具当真难以置信，尽管他的记忆十分清晰，甚至有些仍在。
国庆结婚前自然是跟老娘住一起，没有自己的房子。准备结婚的时候，把两个姐姐叫来商量，想让老娘去大姐家住些日子。大姐一听就沉下脸来，没好气儿地一通呵斥：
“哼！娶了媳妇忘了娘！老话说得一点没错！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能一结婚就不要妈！你让妈去我那住，我肯定不能说不行，可是你别以为你借这机会就能把妈推出去不管！”
国庆不是能压得住脾气的人，正要发作，在一旁的二姐赶紧拦住，忙说：
“没人说要把咱妈推给你啊！咱这不是商量么！怎么说也是咱弟的大喜事，你就帮个忙呗。我虽然住得近，可也是那么大点地方，怎么住啊？好歹让他俩过上个把月，就让咱妈回来。”
“我就是提前嘱咐好，别等回来黑不提白不提，让咱妈一直住我那。”大姐见推脱不掉，心中不悦也不好再说别的。
婚礼极其精简，或者干脆就说没有婚礼。在院子外胡同里搭起一个棚子，从街坊家凑出两张大桌子和二十几把椅凳，请来一位厨师傅炒菜，家人和邻居一起操持。宾朋入座要分批次，一次坐下十几位，吃完离席换下一波，人们称之为“流水席”。
家具就是前面罗列的那些，家电就更不用想了，用得上电的东西，除了电灯，只有收音机和手电筒，后来那半高的柜子上又多了一台9寸的黑白电视机，不过那是几年以后的事了。
老娘去了大姐家住。国庆和媳妇下了班，便是买菜做饭吃饭洗漱锁门熄灯上床睡觉。还真别觉得无聊乏味，一是当时压根没啥消遣娱乐的项目，更何况对于新婚的小夫妻，还有什么比睡觉更好的项目呢？
项目开发了一个多月，还未见成果，但三口之家即宣告成立——老娘从大姐家搬回来了。
买菜做饭啥的还没受大影响，唯独上床睡觉这个环节需要重新编排。首先是睡觉的位置。老娘自然没有睡在中间的道理，然而无论是睡在最里边还是最外边，小夫妻俩仍旧是不能按照之前的方式睡觉了。两人睡的时候，不需要考虑位置，或里或外，或上或下，或前或后，那叫一个自在。原本是各盖各人的被子，说不清哪一时就钻到一块去了。
而此时身旁睡着老娘，便失去了昔日的便利。
有一次，国庆听到老娘微微的鼾声，料定她已睡着，就悄悄地把脚从侧面伸到媳妇的被子里。媳妇大约也知道他的动机，就侧过身去，背对着国庆。国庆轻轻掀开一点被子，再一点一点地挪动身子靠了过去……
这样的姿势不难驾驭，而难点在于如何掌控动作幅度以及杜绝声响。起先，大于自己也觉得在这种条件设置下简直不可能完成，但惊讶地发现，没有了剧烈的动作，静下来反倒可以感受到微妙的刺激。国庆不由地打了几个激灵……
媳妇没打激灵，却怀孕了，也就是怀上了小望凡。
望凡虽小，但毕竟也要在床上占据一席之地的。三个大人一个小孩，住在这样一间小屋子里当真不是太容易的事。刚刚出生的望凡姑且先不提，三个大人坐卧起居就有诸多不便。单说那张劳苦功高的床，哪里承载得起大家的期盼呢。
国庆决心改善一下大家的睡眠质量，开动了一下脑筋。他请单位里会木工活的同事，帮忙打造了两张凳子，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将近两米长的木板。两张凳子往床边一放，木板往上一搭，床铺宽度瞬间增加了将近半米。从此，大家的睡眠质量有没有得到改善没人清楚，然而睡觉的方向确实发生了90度的转变。
这一创举所带来的好处不胜枚举。比如之前睡觉时想翻身，需要先用胳膊把身子从床面微微撑起，翻身的同时再落回原处，而创新后，大家居然可以先翻滚身子，然后再往回挪一挪就行了。再比如，之前睡在床里面的人如果想起来方便，则必须翻越睡在外边的人，很可能搅了他人的好梦，而现在，起夜更加便捷了。
好处虽然还有很多，但也不必一一列举，因为诸如此类的小欣喜，并不能掩盖很多实实在在的大问题。大问题之一，就是国庆和媳妇的“睡前运动”总难尽兴。
除了刚结婚的那一个月，这问题候一直都存在。尽管那时候人们的观念远没有如今开放，但二十几岁的小夫妻理应亲亲热热，毕竟也是人之本能，且合理合法，无可厚非。
大于还想开动脑筋，而这次他可要用脑过度了。之前的小改良针对的是床铺，亟需的大谋略面对的可是老娘……
国庆思考了许久，并没有想到什么切实可行的有效方案，总有些闷闷不乐。这天吃过晚饭，刚把小望凡哄睡，正一筹莫展，忽闻门外来人召唤道：
“余大娘在家吧？去我家打牌去！”
来的张奶奶是老娘的一个牌友。
“王姐昨天在我家打牌输了钱，今天说必须赢回去，赢不回去不散场。你吃完饭了吧？走！去打八圈！”
张奶奶的这次邀请，对国庆来说简直就是天降福音，顿时眼前一亮，不待老娘答复，忙催促道：
“妈，去陪人家玩会吧，大家三缺一等着呢！”
一来还不困，加上确实也喜欢搓麻将这项益智活动，老娘便欣然接受了邀请，出门去了。
老娘刚走，国庆急不可待地锁上门，转身走向坐在床边的媳妇，轻轻把她推倒，压了上去……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大于跟媳妇并未分别，但当真难得一次二人世界，尽管小望凡睡在旁边，此时尚可忽略不计的。刚结婚的那一个月两人虽无所顾忌，但毕竟都还是初尝禁果，懵懵懂懂。经过这一年多时间点滴的积累和沉淀，逐渐探求到些许真谛，获取到更多乐趣。
疲累的两人正在酣睡，敲门声将他俩从梦里唤回。是老娘打牌回来了。睡觉前，两人忘了把屋门的插销打开。在当时，如果是单纯的睡觉，锁门不是必须的，也没人会觉得不安全。
国庆下床一步便到门边，将插销拔开，把老娘让进屋来。
“现在几点了？”国庆迷迷糊糊地问。
“两点多了。”老娘看了一眼半高柜子上的表，说。
“我还以为你们要玩通宵呢……”大于随口说道。
老娘张口仿佛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大家上床躺好，各自长叹一口气，睡了。
自此以后，老娘隔三差五还会去打牌，散场时早时晚，偶尔也玩个通宵。白天夫妻俩去上班，老娘在家照顾小望凡，好在也就是哄着喝奶睡觉，孩子睡了，老人便躺下休息。每逢老娘晚上出去打牌，夫妻二人睡前总会互相提醒别忘记打开门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