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林珊仍然满心欢喜地去国小。脖子上被小魔女抓伤的地方真的结了痂,形成暗红色的三条,在脖子靠近右耳的地方,正形成了“三”的样子。
林珊开玩笑说:“那‘小魔女’再竖着抓一道,可不就成了‘王’字了么?”
然而,林珊的妈妈却非常心疼,执意要带林珊好好检查一下,生怕留下疤痕。林珊无可奈何,把它当做自己教师生涯开始的留念。
旗袍的高领磨着林珊的伤口,生疼,她只好换掉旗袍,束起头发,穿一件低领的绿色小褂。然而那血痂暴露在外面又不太雅观,她于是在脖子里系一条黑白格子的丝巾,整个人显得活泼大方也不失时髦优雅。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林珊走出门去,拥抱朝阳,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去学校。
出了林珊的家门,朝东走,是一条镇上的主路。牛车、驴车、手推车都很常见,荷锄头的、戴斗笠的种田人也很常见,偶尔也会有两个轮子的洋车、四个轮子的洋车。
学校正在林珊家的东边,林珊迎着晨光走,正是清晨,太阳刚出来,阳光很温暖,街上已经有一些行人了。林珊心情很愉快。
林珊正往前走,一群人忽然从前面的岔路口涌到街上,迎面朝林珊走来。前面的几个神色慌张,不断朝路的远处眺望。后面紧跟着几个人和一辆手推车,手推车上躺着一个人。
手推车刚一上街,路上的行人马上围了过来,人们驻足观望手推车,原来车上躺着一个伤者,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脸色煞白,鲜血不断从他腿上流下来,一路走一路流,看来是刚受伤不久,他咬紧牙关。
路旁的人议论纷纷,原来这群人在盖房子时,一块大石头从墙上掉落下来,正砸在伤者的脚踝上,工友们连忙把他用车推出来,要把他送到镇上的医院。
一阵悲悯涌上林珊的心头,看着手推车上小伙子的流血的腿,忽然想起了在建筑队的弟弟,天生的悲悯心肠让林珊不能坐视不管。
“怎么不先止血呢?”林珊跟着手推车紧走几步。
“我们没有止血的药,怎么止血啊?”车旁的几个工人说。
“遇到这样的伤,要先止血!”常识让林珊做出这个决定,她扯下自己系在脖子里的丝巾,用力绑在了伤者的小腿靠近膝盖的地方,血流得少了。
林珊刚绑完,人们已经拦下了一辆面包车,人们央求面包车可以先救急,把这个伤者先送去医院。车上的一个少爷伸出头来,看到这种状况,打开车门跳出来,把大包行李取下来,便帮人们一起把伤者抬上车。
“拿着这些钱!”林珊把一些钱拿出来交给其中一个工人。
“还有我的!”林珊看到后面伸来一只手,也递到车上一些钱,林珊回头看时,正是从车上下来的男子。人有点瘦,然而眼睛很亮,一身白色的西装,身旁放一只大皮箱。
面包车发动了,火速朝医院方向开去。人们都舒了一口气,准备散去。
“小姐懂医术吗?”那男子问。
林珊摇摇头。
“你绑在那小伙子腿上的丝巾啊!否则流血过多也是有生命危险的。”男子说。
“这个我懂,”林珊看着男子清秀的脸庞,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那“三”字一般的血痂肯定暴露出来了。
男子看到林珊脖子上的伤,伤在脖子,只当是林珊遭遇了家庭暴力,也不好问什么,只是说:“小姐,你脖子上的伤却没有处理,应该涂些药水才好得快。”
“这个很快就会好了,没必要的,”林珊说,“涂些药水在脖子上,岂不成了舞台上的花脸?”
男子也笑起来,说:“怎么是花脸,最起码是花旦。”
两个人顺路走了一小段,林珊告诉他自己是镇上国小的小学教师,男子告诉他自己刚从日本东京留学回来,学的正是医学。
“我原本昨天就可以到家,谁料昨天因为大雾的关系,从上海到青岛的船一直到傍晚才开。”男子说道。
“看来你归家心切!”林珊说,“那你把车子让给了伤员自己步行,实在是牺牲了不少!”
“你也一样啊!”男子说,“你把丝巾给伤员止血,”男子看看林珊的脖子,“也牺牲不少!”
又到一个岔路口,两个人分别。
“我叫陈海平!”男子对林珊说,“你叫什么?”
“林珊!”
“好的,林珊,再见!”陈海平向她挥挥手,拖着皮箱大步向岔路走去,林珊正看着他的背影,看他走出一段路,忽然看见他转过身来,冲林珊说:“林珊!如果有家庭暴力的话,记得要去打官司!”
“……”林珊没反应过来,忽然想到自己脖子上的伤,说:“这暴力,偏偏是告不得官的,这叫‘子不教,父之过’!”
男子一愣,又冲她挥手,笑着说:“今天没有时间奉陪了,改天一定要听你讲讲‘子不教,父之过’!”
两个人分手,然而彼此心里却有股莫名的兴奋。林珊急忙往国小赶,而陈海平也有要紧事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