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兔立在光秃秃的山上,眺着远处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远远望去,红白相辅相映,与这肃杀的昏黄极不协调。
风拂过,子璇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刺痛的感觉,蓦然一惊,才想起原来今日已经立冬了,而那两人也已经离去有整整一日了。
是冬天啊……也不知道木槿姐姐在北方怎么样了,记得芸儿姐给她塞了一个小暖炉,希望能顶些用吧。
“太冷了,不过木槿姐姐肯定会没事的,对吗?”
“芸儿姐最近也坚韧了许多,可是这趟旅行非常危险,但愿她能平安……”
她抚了抚怀里的小兔,又揉了揉泛红的眼圈,准备下山。
路过迷离阁的时候,三三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她也转头瞧了瞧那熟悉而又凄清的屋阁,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去——因为那儿什么都没有了。
“三三,你说……我还能再见到她们吗?”
怀里的兔子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子璇突然一无所有了,除了期待。可她并不期待她们回来,她只期待她们能好好的,因为,百花谷已经变天了。
锦囊,没了。
红红姐,也快没了。
医仙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回来啊……
初冬寒芒,天色灰蒙,距离一座恢宏古城不远的地方,稳稳地立着一方红旗酒肆——就在不久前,这里闹出了个不小的动静,一个娇弱女子在这里被人给掳走了。
少时,两个熟悉的颜色一前一后走出了酒肆。
“回来!”红衣女子冷喝了一声,可是效果却是极微、甚至根本就没有效果,一声无奈,她也只得纵身马上追了过去。
花芸却不理她,眸里怒意熊燃,疾鞭远去。
“你给我站住!”花七冲到了她的身边,掣着她的手臂,脸上也是难得的正经表情,不过像她这种连骨子里都是酥媚的人,即便神情变得这么严肃,诱美感也是丝毫未减:“别胡闹!”
花芸以一种比天气还冷的眼神回了她一眼,仅一眼,随即便转移到远处巍峨的城墙上了,一副势不两立的模样。
“你就算再不舒服,你也要跟着我!”花七稍有些颤抖地咽了一口气,死死盯着花芸:“你忘了你还欠我一次吩咐吗?”
“这就是你见死不救的理由?”花芸用鼻子哼了一声,怒目圆睁,气势汹汹,很显然,方才在酒肆、被花七阻拦的事让她很是芥蒂:“你放手!”
“他们就是无戒!”
“你说什么?”花芸一愣,语气也随之愈加激烈起来了:“那怎么还不上!就这么看他们胡作非为吗?”
花七早知道用言语困她不住,便用一只针尖粗细的小刺定住了她的穴道,也难怪花芸此时会如此暴躁。
“就凭你那点本事?可不是谁的剑抹在你脖子旁都会停手的!”花七气鼓鼓地别了她一眼:“做任务可不是……你要去哪!”
花芸推开她,加快了速度:“我去救人!”
“你!”花七胸口一疼,这一路上两人的气氛就一直很尴尬,花七屡次挑开话题都无疾而终,而这次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却闹成了这样的结果,她不由气愤道:“人家用不着你担心,人家本事大着呢!”
“你什么意思?”花芸愕然地扭过了头,连人带马,驻在原地。
“不知道她从哪学的伪装术,”看她停了下来,花七才舒了一口气,也顺势停了下来,不屑地哼了一声:“她动动手指、扭扭腰我都能认出她来,不用想,她早就看见你我了。”
花芸立即就想到了一个人,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才道:“花一?”
“知道了就走吧?嗯?她的本事可轮不到你去担心。”
“那我们为什么不和她汇合?”
“一,她喜欢独来独往,”花七冷冷一笑,道:“二,我也喜欢独来独往。”
“你独来独往拉着我算什么?”花芸鄙夷道。
“你什么也不算,跟着我就行。”花七突然扬眉吐气,甩袖便朝那能让日月夺明、丘陵摇震的洛阳城走去了。
“你不也是要进城吗?”
“只有我在前面才可以,让你引路会出事的。”
洛阳城自古兵家之地,如今虽然不是国都,地位却依旧斐然,两人刚来到城门脚下,就迎上了一队急匆匆的卫兵,看阵势,就是冲着刚才的酒肆的。
“你们要去哪里?”
那为首的兵士朝这边扫了一眼,竟恭恭敬敬地停了下来,花芸不由稍显诧异,循声望去,结果竟是两人身后的一名玉袍‘女子’,可刚才那声音的确尽是阳刚之气……
“听说城外有人闹事,末将就带着弟兄们去看看。”那兵士卸了头甲,下马揖礼道:“殿下怎么又有心思来洛阳城做客了?”
殿下?
“这次不是来玩的,”那玉袍‘女子’朝他抬了抬手,道:“我有事要见你们太守,他在城里吗?”
兵士迎着他温和的目光,也没有显得太过拘束,便道:“今日立冬,段太守出城祭祀去了,估摸要让殿下等上一阵子了。”
“这鬼天气……看来段老的身体还是那么硬朗,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你们要去查的是什么事,我这会闲着也是闲着了。”
“这……殿下金贵,这种小事还是罢了吧,而且听说那歹人好似和无戒有些关联……”
那玉袍男子正听着,突然瞥见了一个侧脸,不由指着花七诧异道:“你?你不是那个……”
“小七见过殿下。”花七早已翻身下马,朝那位殿下拱手行了一礼——倒不想这两个‘倾国倾城’的人站在一起,还真是一副绝美的画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脸上尽是讶色。
“携谷里的一位妹妹出来历练历练,”她指了指也下了马的花芸,又转向那位殿下道:“我记得前阵子殿下不是说要去北境吗?怎么跑来洛阳城了?”
“寻访旧友。”那位殿下只是摇头一笑,便移开了话题:“这正好听弟兄们说这儿附近出现了疑似曾经无戒的人,二位皆是妍淑之人,近日在这洛阳城里可定要多加小心啊。”
花七一笑,便不再多问,她回谷之前当然听说了这位殿下想要北上据敌的想法,她也知道花雨站的是主和这边,所以他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这几日在京城里必定发生了些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殿下仁德,小七代这位妹妹谢过殿下好意。”
花芸虽然莽撞惯了,但她当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听此言也微微执了一礼,不过一抬眼就碰上了一双清灵透彻的眼睛,正仔细地在打量着自己。
“百花谷果然钟灵毓秀、卧凤藏凰,敢问这位侠女是阁中什么人物?”他瞧了一眼花芸,是个秀气大方的女子,眉眼清澈,五官明晰,美人坯子不假,只是无时无刻都在迸发着一股阳刚之气……
花七嘴角一挑:“非我阁之人,殿下以为她如何?”
“哦!原来是那位阁主的门生!”玉袍殿下登时就恭肃了些,朝花芸轻轻执了一礼道:“晚辈长恭也借此向阁主许个平安,愿她早日还师而来。”
“承蒙殿下厚重,花芸自当转达于姐姐。”
而后三人便略略做了告别,出城的出城,入城的入城。
“他是谁,你怎么认得他的?”花芸越想越糊涂,终忍不住问道:“他真的是个男人?”
“怎的?看上人家了?你这野花可高攀不起。”花七瞧都没瞧她,故意打趣道。
“我不跟你开玩笑,你也少来。”氛围瞬间就冷了回去。
“哼哼,”花七瞥了一眼冷淡的花芸,笑道:“人家可是堂堂皇侄、兰陵郡的郡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