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周翼并非只是做做样子,而是转身先行,看着意思是要领着谢燕,向商队之中走去。
见状,谢燕先是一愣,随之嘴角微微一翘,伸手解开蓑衣的系绳,将蓑衣递交到了李阳之手后,一整衣襟,左手一扶腰间刀柄,迈步跟上。
见谢燕跟来,周翼也是稍稍放慢脚步,待到与谢燕并肩之时,冲着谢燕微微颌首之后,轻声说道。
“小郎君久住北地,看来对于我故国之地的了解,还是不够准确,如今朝廷有所防备的是流民之帅,而非南迁之民。”
“流民之帅?”这个词对于谢燕来说有些陌生。
“流民之帅,就是北地我汉家豪强,为抗胡夷之制,招募汉人流民,组建而成军伍,其领军豪强便被称之为流民之帅,比如淮军祖狄祖将军,广陵军苏峻苏将军,以及河内军郭默郭将军等。”
谢燕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在这样乱世之中,家天下的体制之内,朝廷对于这些起于草莽之中的大军阀,有所顾忌,想来也算正常。
由此,谢燕不竟联想到候通所言眼下淮军主帅祖约的近况,这祖约将军受到朝廷冷遇,想来不光只是战绩不佳而已,而其出身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吧!
不过,这些流民之帅和他谢燕又有什么关系呢?豪强也许能粘点边,毕竟龙家堡三族底蕴都放在那里,但是龙家堡并没有成立真正的军队武装,所以,谢燕自动将自己划到了南迁之民的行列之中。
周翼解释完毕之后,便再次说道:“如今朝廷凭借天堑,都于建康,而江北之地,自东向西,由其辅政七大臣之一车骑大将军郗鉴督徐、兖、青三州军政,出镇广陵;建康之北历阳,则由冠军将军、历阳内史苏峻将军镇守;建康之西北寿春,则由镇西将军祖约将军镇守,建康之西荆州,则由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陶侃将军镇守。”
周翼将都城建康周边防线介绍一圈后,便停了下来,因为此时龙家堡南迁队伍已然来到了这里,辚辚车轮之声,人群看着蹲着一地山匪之后,而发出的议论之声,将周翼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牛车、驴车、羊车不一而足,老弱妇孺嘈嘈杂杂,好一派热闹的场面。
周翼突然停下,让原本正在消化周翼消息的谢燕,也是侧脸看去,见到周翼视线所向,谢燕也是微微一笑。
“呵呵,先生所言,似有深意,还请先生继续!”
热闹的场面,消除了周翼最后一丝顾虑,心情放松之后,也就越发自如起来。
“小郎君的家族不小啊!”
谢燕没搭话,只是笑了笑,谢燕心理明白,像周翼这样,身处乱世之中,已然遍走天下之人,那一个不是狡猾如狐狸一般的伶俐人,所以等着下文就好了。
果然,周翼看似一句普通的恭维之言,却是为了他下面的盘算,做出的铺垫。
“小郎君这偌大一个家族,若想安置恐多有不易!”周翼看着行进中的龙家堡的堡民们,摇起头来。
“不易毕竟不是不行,燕观先生绝非普通商贾,所以还请先生直讲当面!”时间紧迫,谢燕也不想再和周翼兜什么圈子。
“那好!周某就这么一说,听与不听,皆在小郎君自斟!”
看着谢燕的表情,周翼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脸色一正,开口说道。
“江南之地,丰腴之所,良田茂林,早已被士族乡绅所占,想要在江南觅得一处能安置如此之多的族人,确实不太容易。”
谢燕点点头,觉得周翼所言也在理,眼下才是他们第一拨,堡中还有一千多人,等待来年迁徙,填饱这两千多人的肚子,确实不太容易。
这么多年以来,龙家堡也有一些结余,但那里能架得住两千多人的坐吃山空,说起来龙家堡的堡民们,论耕种渔猎个个都是一把好手,但问题就如周翼所说,他到那里去找到可以养活两千多人的良田山林?
行商吗?别说现在天下战乱四起,即便在太平盛世,没有供应,没有买家,没有商道,没有那些可以上下打点的人脉,那行商就是一句笑话,而谢燕并不想成为一个笑话。
所以,谢燕在脑子里,又将周翼的话前后捋了一遍,似有所得,开口印证起来。
“先生之意,难道指的是江北?”既然江南不易,那么周翼所指,应该放在长江以北。
“不错!”周翼觉得很轻松,因为和一个聪明人说话,确实很愉快。
“眼下,江北之地虽为我朝前冲,但也正因如此,江北之地才会闲置出大量土地,如此小郎君的族人便可借此暂时栖身!”
“暂时?”谢燕抓住了周翼话中最为关键的那个词,谢燕有些不明白,周翼为何要用暂时这两个字。
“是的,暂时栖身,正如小郎君所言,羯赵对于我朝,一直都有觊觎之心,两国之间终究难免一战,届时江北是为交战前沿,自然不太平,小郎君可以借此时羯赵攻伐司州,无力南下之时,再徐徐图之,将族人迁至江南”
“先生之言,倒是老成谋国之策,不过……”既然周翼这般说道,谢燕心中的顾虑也就此消失。
“不过,先生有所不知,此次南迁并非只有这几百人而已,燕仍有一千多族人,尚留故地,等江南事定,便会再次迁来。”
“哦!?”周翼听到这个数字也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丝愁意,但这心中却在暗呼天助我也!
“小郎君,若在江南之地,自行寻找一块安置两千多人的家园,确实很难,不过周某却有一良策,可为小郎君解忧,不知小郎君可愿听否?”
“还请先生教我!”周翼既有良策,为了两千多族人的生计,谢燕也得放下了身段,于是向着周翼双手一叠,躬身揖礼。
谢燕行礼,周翼却是一侧身,伸手虚扶,口中却只说出了四个字。
“朝廷封赏!”
趁热打铁,周翼说完,也给谢燕反应的机会,紧接的再次说道。
“如今镇守江北防线的四位将军们,皆在招募军勇,整军备战,周某观小郎君,以及你的那些族人,皆是熊虎之士,若是投身军中,建功立业并非难事,军功在身,自会得到朝廷封赏,如此,大事可期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