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夏日艳阳高照，市二中统一白底黑领宽大校服，教室头顶电风扇呼呼打转，自顶而下的风裹挟炎热酷暑，汗液滑过通红小脸滑进衣衫。
随手快速拭擦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的汗水，运笔在试卷面飞快行走，草稿纸多次划掉的错误答案，橡皮擦遗落在地，无人认领。
监考老师站在讲台前，时不时看眼手表，只等广播哨响。
讲台下学生们埋头与难题苦斗，时间紧急来不及划掉错误步骤，全靠记忆力在凌乱草稿纸上找寻正确答案。
寂静，风吹翻试卷角哒哒声，笔尖与书纸摩擦刺耳刷刷声，汇聚。
一声哨响，广播传出字正腔圆，“考试时间到，请考生停笔，离开座位，监考老师收卷。”
“啊！”
众人叫唤，还没做完。
监考老师丝毫不留情面，“时间到，赶快离开。”
温木兮收笔双手伸展舒缓僵硬脊背，竞赛级别题目不容小觑，尽管刷了无数道竞赛题，依旧赶不上题型千变万化。
出了教室门，接过尚君知不知从哪拿的湿纸巾，洗了把脸顿时神清气爽。
杨炜凑近，“你们两个可是此次模考重点关注对象，温木兮考得怎么样？”
“...”
热得她不想说话，摇了摇头，示意不怎么样。
奶奶走后，父母忙完葬礼匆匆离开，托她那位远方姨姨照顾，容不得温木兮无限伤悲感慨。回到学校，同学们对她态度与以往相同，照样...疏冷。
没有想象中的同情怜悯反而更为轻松，徐倚歌一如既往，温木兮无数次怀疑那天她的拥抱是不是头脑一时发热酿成的‘过错’。
严明更没因此特殊对待，杨炜倒时不时撩拨她几句，温木兮对他戒心不似以往强烈。
对她态度见怪不怪，杨炜自认为与二人关系更为熟识，“尚君知，据我所知你参加生物竞赛，干嘛参与今天化学模考。”
尚君知坦然道：“为了给你们增加点压力，若差我十几分，后面别想了。”
此言事实，温木兮点头，市里几所高校经常组织联考，，美名互相学习实则暗自较量各校学生成绩，尚君知名次总分靠前，单科排比化学生物也只是靠前。
仅她们市单科状元不止一人，外市更多，温木兮没指望拿个什么名次，能参与就当见见世面，谁让她喜欢。
“上升到决赛级别的人，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我可没指望自己能挤进天才堆里。”
杨炜笑开了花，调侃道：“觉悟挺高的，值得表扬。”
温木兮自嘲，这个道理很早已明白，后天努力再多又怎么样，人家天才也努力，他们跨一步她要跑上几步才能追上，更何况别人也会跑。
“你呢，打算哪个什么名次回来。”
杨炜戏谑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人，对方并未搭理他的意思。
他们都知道，尚君知最厉害的是物理数学，上次模考全校单科生物排名第二，化学第一，参加竞赛对他没有坏处，严明让他选择一门参与，毫不犹豫挑了生物，他与她考量相同走一步算一步。
结果不负努力，温木兮以全校第二名成绩入选，当然剔除尚君知后的第二，试卷下发后差尚君知十分，第二名五分，当所有人都在恭喜她时，温木兮并未感觉到多开心。
差了尚君知十分，放眼全国，好几万人排她前头，别说省级赛，市赛榜上有名都困难。
老师见过大风大浪，身为过来人夸赞与告诫一样不少，“好了好了，安静，大家应该都感受到模考题难度，真正竞赛题还要难，温木兮你要有心里准备，之后年级组会针对竞赛加练，你可要把休息时间利用起来，好好发挥。”
课后，班上有同学借她试卷膜拜，温木兮大方扔了出去，老师走之前告知每天晚自习定时到年级组办公室报道，每天两张竞赛难度试卷训练。
“竞赛之后就会考，时间都花在竞赛上万一其他科目挂了怎么办？”
尚君知难得笑得高深莫测，“不，你错了，忘了上学期老严怎么交代的，本学期期末前一个月停课复习应对会考。”
温木兮听得眼睛一亮，“哦，停课是不是证明有更多时间可以准备竞赛？”
“你又错了，你以为会考怎么复习。”
她听出了嘲笑，尚君知摇头叹她无知，“复习无非考试讲解，再考再讲解，想想九科光文科背诵你觉得课堂四十五分钟够吗，还不算理科。”
见她震惊傻愣，尚君知凑近戏谑道：“现在还觉得时间充足吗？”
温木兮摇头深感绝望，难怪黎雨燕平日喊着多做多得的人，只给了她一天两张试卷的任务。
晚自习时间贡献给竞赛，课后休息加上午休时间共一个半小时平均每科只能分到十分钟，排除化学，不超过十五分钟，怎么够。
“想放弃竞赛？”
毫不犹豫，“绝对不会，会考挂科都不会放弃。”
尚君知撤身预习下节课内容，淡淡道：“那你还自暴自弃些什么，赶紧准备上课。”
对哦，温木兮无比崇拜此人，总能一语点醒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弃参加竞赛，即使明知得不到名次，有了这一目标，其他科目尽力而为，最坏情况还有补考机会。
年级组各科主任老师了解竞赛情况，针对她们作业完成度便没那么严格，达到及格线即可。
晚自习时间，空空荡荡年级组办公室，除了包括温木兮尚君知在内六名学生奋笔疾书，生物由严明负责，化学则是另一位德高望重年长老师监管。
这位老师与黎雨燕教育方式完全不同，经验越丰富讲解更生动，每个知识点都能与生活方面对应，有了灵活参照物学生更能融合贯通，再遇到类似题型解答起来，轻快几许。
教育最忌讳照本宣科，其中自然涉及教师自身，不是黎雨燕教学能力不够，只是针对温木兮这样的人更需要像此次老师这样的方式。
严明除了是生物竞赛负责人，还是温木兮班主任，那边无需管理时，装作不经意踱步来到温木兮身后，偶尔指点她错误题目。
次数一多，温木兮立即察觉不妥，老严不是教生物吗，怎么管起化学来了。
某次无意向杨炜提起，被对方嘲弄一番，“生物与化学的关系就像数学与物理的关系，谁也离不开谁，老严生物好化学能差到哪去。”
竞赛当天，两位老师带六名学生乘坐学校安排车辆前往市一中。
市一中，曾经向往却怎么也达不到的高校，尚君知失之交臂的学府，上了车后，才发现心如平静毫无波澜。
进入市一中高大校门，温木兮转头发现尚君知正看着自己，两人心照不宣，不过教学楼比她们学校大，人比她们学校多，器材比她们学校好，她一点也不羡慕。
尚君知察觉某人暗暗嘟囔，待听清内容后会心一笑，即使眼眸里满是仇视，咬牙切齿作出愤恨模样，脑袋却转得飞快，四处打量。
市一中比二中历史更为悠久，每栋楼都由历届校长亲自名目题字，延续至今，随处可见学子怀抱书本谈论。
今日为竞赛清了整栋教学楼，周围拉上警戒线，到处贴着切勿喧哗标识语，严明带他们来到楼下，反复交代，“竞赛题型复杂，注意审题过去很多学生常犯看错题，题目一遍过如果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检查不确定答案。”
“好。”异口同声。
终于有了紧张氛围，其他学校的人几乎一同到达，严明抓紧时间多说几句，“考完，校门口集合，所有人必须二十分钟内赶到。”
“加油。”
温木兮趁机走到尚君知身旁，挥拳轻碰他的，尚君知微微一笑，“一起。”
两人不同楼层，尚君知一楼温木兮顶层，考试时长相同，考场内除了笔与准考证其余一律放教室外，两名老师监考，每人脸上印着认真。
时间从笔尖流走，它偷看了所有人答案，带着笑与祝福离开，教室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分针走了一圈半停住。
学生离开座位，尚君知出了教室门站在楼梯正前方，与他同科目校友见他发呆，走了过去唤他一同离开。
尚君知歉然道：“你先去和老师同学汇合，我稍后就来。”
深知某人磨磨蹭蹭，温木兮最后走出考场，考前紧张到上了八楼不带喘气，考完反而才下一半累到不行。
慢悠悠抵达一楼，一眼瞧见熟悉身影背对着她，低头玩弄脚边石头，此时教学楼学生离开得差不多。
她赶忙跑去大喊一声，“尚君知。”
对方头也没回，随即离开，温木兮笑呵呵靠近拉着他的衣摆，“感觉不错。”
成绩公布那天，出乎所有人意外，温木兮得了市三等奖，虽无缘省赛，却也是不错答卷，尚君知市排名第五，进了省赛。
然后，令人大跌眼镜，他退赛了，理由，拿不到最后第一还不如专心高考。
更值得温木兮高兴的，会考全科通过，无需准备补考。
高二就这样结束在酷暑夏日里，那一年，他们正值青春年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