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些年的伤痕,决然不可能瞬间修复。
容博回到自己的房里睡下,但却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晨曦初上,几乎是一夜未眠的容博准备起身,去完成本该昨天完成的手术报告总结。今早晨会上要用,此刻才开始做,是容博少有的不在状态,鲜有的临时抱佛脚。做完报告,伸了个懒腰之后,容博开始敲隔壁的门,久久却未见回应。推门进去,才发现一室清冷,只有一张字条:似之:打扰良久,多谢。之亦。
容博无奈一笑,果然是她的风格。几次下来,已经摸透了她的套路。
舒妤其实很早就醒了。这个地方让她充满了不安的情绪。她收拾好,留下字条,便匆匆离开,却不料,在庭院里遇到晨练的容家家母,几十年未变的容颜,犹如少女般明媚。可见深谙保养之术。
“早上好,容夫人。”毕竟她是晚辈,如此唐突地出现在这里,理应打个招呼再离开,所以适才舒妤率先开口。
“你好,阿妤。”舒妤有些惊讶,毕竟十多年未见,却仍然记得她的容貌。
容夫人早已猜透她的小心思,“喝杯茶再走吧,玫瑰花茶对女人好。”
容夫人替她斟了茶,如邻家伯母那般对多年未见的故人之女那般嘘寒问暖,好不亲切。差一点连舒妤都相信了,这只是一场久别重逢的问候罢了。最后,容夫人对舒妤说了一番话,“也许你觉得我手上的鸽子蛋已然璀璨夺目,但我却不以为意。因为我的一双儿女在我心中远远超过它的魅力。同样,那般光芒,我也不希望有任何幕布遮盖他们。因为,他们的光芒应该显于世,而不是藏于市。我想,以阿妤你的聪慧,是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的。”
舒妤已然明白这其中的弦外之音,俯首作揖告辞之前,对容家家母说道:“容夫人,舒妤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苟全性命于乱世。”
“小李,送阿妤。”
“容夫人,再见。”这声再见,其实是再也不见。
舒妤怎会不明白这其中意味。她的最后一些骄傲和自尊,终是被保全了。她该谢谢这位容夫人的手下留情,并没有像电视剧那般,撒一把钱让她滚。她甚是庆幸。
当一辆新的豪车把她送到下榻的酒店时,没有任何阻拦。她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至于她会去哪里,其实她自己也一无所知。
容家有个不成文的家规,早餐桌上必须全员到齐。连容博的父亲,只要是不出差,在家的日子里,也会准时出现。早餐桌上,连昨晚酒醉不堪的颜容也是一改昨天颓态,神清气爽地出现。尽管容博迫切想要知道舒妤的去向,仍是按捺住情绪,稳稳坐下。
吃罢,容夫人只对容博说了句:“似之,齐大非偶。”
“母亲,当年我羽翼未丰,你和父亲阻止我回国,彻底断了联系。七年过去,你怎可又如此?”说罢,便离席而去。容博在心中默默地说“之亦,请不要放弃”。
舒妤很快就收拾好了,静静站在房间里,望着打包出来的所谓的行李。东西不多,从那个家里她什么都没有带出来,只不过是最近添的一些东西,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不禁感叹,五年光景,留下的也只有这些了。所有的东西都集中在一个小小的箱子里,承载了她的所有蜕变。除此以外,生活的记忆,都封存在那间屋子里。既回不去,也走不出来。
突然,想起了门铃。舒妤想,或许是来打扫的清洁工吧。打开门,是气喘吁吁的容博。容博一把就紧紧抱住了她,长舒一口气,说道:“之亦,还好你这次没有突然消失。谢谢你,让我重新找回了你。倘若还有一个七年,大概我会疯吧。”
舒妤心中五味杂陈。明明是已经挥手说再见的人,可如今的温暖的怀抱让她无限眷恋。满身疮痍的自己,出现在这个人面前,曾经也踌躇过,质疑过。可转念一想,谁还有那么多个七年呢,用时间来证明感情,是不是意味着太多的时间已经被浪费了。这世上,还有多少这般真心的人儿。此刻的舒妤终于愿意放下过去,卸下铠甲,捧上一颗真心。无谓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但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殊不知,世事总是难料。
舒妤轻轻拍着容博的后背,安慰道:“从那时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会一直在。我真的很想你,似之。”
那一刻,容博知道,舒妤卸下了所有心防,变回了当年的她。
他们重新回到了起点。
感谢上苍,给予了他们重逢的机会,即便困难重重。
容博拉起舒妤的手,“之亦,我带你回家。”
舒妤温柔地望着他,轻轻应了:“好。”
这是一条温柔却曲折的回家之路。
又回到了第一次重逢的小公寓。
上次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如今看来,这里完全没有任何装修,只是书房像极了当年的那个私塾。回忆再一次被勾起来,彼此共同的记忆。原来,你还在这里,寸步不离地守护我们的记忆。
容博望着舒妤呆呆盯着书房,两只手拉起她,告诉她:“之亦,我一定不会辜负先生的教诲。如当年那般,初心未改。对你也是如此。”
多年以来,鲜有心动的舒妤。这一刻仿佛回到那颗银杏树下,白衣少年款款而来。时过境迁,彼此都不再是少年时的模样。可缘来缘往,终是在时间的长河里重新找到了彼此。
“之亦,你若信我,我愿同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生定不负你。”
“我信你。”
舒妤再度紧紧抱住容博,闭上眼。无论明日如何,都要为自己活一次。这七年,她实在伪装得太累了。
容博轻轻告诉她,“之亦,你还记得吗?曾经的,年少时我们的梦想。那时的你,从未踏出过远门,却无比渴望来自欧洲的舶来品。你说过,如果可能,希望以后的房子统统可以欧式风格,就像茜茜公主的城堡那样奢华。我知道,那是你的一个梦。如今,到了我替你实现愿望的时候了。”容博捧着舒妤脸,认真对着她的眼睛说:“上次我们看的房子,我买下来过后,已经按照我的蓝图装修了,下个月就可以收房了。希望,这样的礼物你能够喜欢。”
舒妤哽咽着说:“如果没有那七年,我们也许不会是今天这样的模样了吧。”舒妤儿时起身体便不是那么好,她总是被圈禁在室内那些安全的地方。十岁那年,她第一次看了《茜茜公主》,她被那样华丽炫目的城堡所吸引。她开始幻想未来的日子,和别人一样期待着白马王子款款而来。再到重逢之时,她总半撒娇地对着他说:“你给我买个欧式城堡,可好?装得一定要富丽堂皇,穷奢才好呢。”原来,这么多年,她说过的话,他都记在心里,并未忘过。如果,上天没让他们再次相遇,那么苦苦等待的他,也会为她建一座城堡的吧。幸运的是,命运创造了一个机会,让两人重新开始。
“所以,为了不错过下一个七年,我们都要好好的。”
之后,容博和舒妤开始享受普通情侣的生活,来弥补这七年的错过。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灵魂契合的神仙伴侣。他懂她,她亦明白他的心。七年光景,磨去了他们的棱角,却没有带走他们默契。他们之间的相处,并没有因为这个漫长的七年,而略显生涩。反而因为生活的磨砺,更加珍惜彼此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