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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Lope

在宿舍的闹剧中我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供大家取乐,一种耻辱感将我占据。我想要站起来打杜俊,却再次滑倒了,这使得宿舍中的一个胖子将嚼碎的薯片笑喷出来。

最终居然是杜俊强行止住笑意走过来把我扶了起来,他对我的施以援手让我感到一阵羞愧,原本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我一步步把事情闹大。而杜俊则表现出忍让与宽容,不仅如此,第二天他还特别大方地请我吃饭,我们因此和解了,并且成了好朋友。

不是冤家不聚头,曾经互相讨厌的人也可以成为不打不相识的朋友,实际上我们也没有真的打起来,只不过是我一个人在胡闹罢了。我那只脱离地心引力的拖鞋啊,差一点就命中杜俊的脸庞了,他事后回想起来仍然胆战心惊,他说那只拖鞋仿佛是子弹,端的厉害!

我们都笑了,我暗暗可惜当时没有看见他惊慌失措躲避拖鞋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在编程学院的日子至今难忘,那时我们夜以继日的向电脑不断地输入代码,我几乎敲坏了微软标配的经典键盘。你能想象吗?在3个月的时间里,一天不曾间断地敲击着键盘,敲出一行又一行代码。我们沉浸在其中,忘记了时间,原本是件无趣的事情竟丝毫没有让我们感到枯燥。学习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但那必须是你发自内心想要学习的内容。

然而不是每一行代码都是正确的,不断的试错与纠正,直到我们与电脑之间可以进行畅快且有效的交流。我渐渐明白,电脑像是一个无比纯粹的人,你只要可以和他沟通,你告诉他做什么,他就会坚定不移地去执行。

例如你让他计算1+2+3+4+5+……+98+99+100,你只需输入这样的指令:

int sum = 0;

for (int i = 1; i <= 100 ; i++)

sum += i;

echo sum;

他就会逐一去计算,最终得出5050的结果。如果换成人类,则会套用数学中的高斯算法Sn=(a1+an)n/2来进行,则S100=(1+100)*100/2=101*50=5050这样的简便运算,同样可以得出正确结果。然而电脑君从来不会偷工减料,他只会踏踏实实的一步步去计算,哪怕需要重复无限次,也会坚决执行。我们啊,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因而偷奸耍滑。

可是电脑君不会偷懒的特性有时候也会被狡猾的人类利用,有人常常通过无限死循环来导致电脑君死机,因为他在遇到死循环时也会一根筋地无限循环下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因而活活累死。聪明的人类可以判断出根本算不出结果,电脑君却不可以。后来也有人教电脑君识别死循环,然后主动跳出来,可是奸诈的黑客总会将电脑君误导。没有人驾驭的电脑君就是0和1组成的死脑筋,永远不会自己思考,而目前所有的人工智能AI都有十分大的局限性,例如战胜李世石的阿尔法狗,他下围棋很厉害,但是在其他方面一无是处。都在传言AI会最终杀死人类,就像科幻小说中描述的那样,我很期待。

除此之外,电脑不像人那样有是非对错,它只认代码,所以才会滋生出各种各样的程序员。那些对编程痴迷的程序员,我们将其称为极客,他们对各种各样的电脑技术着迷。而极客中又有白客、黑客、灰客和红客等等这样的分别,其实也就是按使用程序的行为来区分的,他们是极其富有个性的一群人。我们喜欢聪明又有个性的角色,他们就是。

白客主张用程序来构建互联网和谐社会,伸张正义;黑客则是法外狂徒,他们会随时入侵你的电脑,窃取信息,谋取私利;灰客亦正亦邪,他们随性而为,不辨善恶;红客则是一群充满爱国热情的中国极客,他们常常利用电脑技术来维护国人的尊严。

我是什么呢?我是一个对极客十分向往的初学者,编程是一件易学难精的事情,尽管我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也只是建立了自己的博客网站。然而就是这个我独立完成的博客网站,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工作机会,一家叫做Lope跨国外企找到了我,希望我可以去他们公司面试。对我来说这是件天大的好事,我立即分享给了杜俊。

“会不会是骗子公司?”

杜俊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可靠,为什么我开发的一个博客网站就能给我带来面试机会?仿佛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杜俊建议我先搞清楚这家公司的底细。

于是我们在网上搜索关于Lope公司的信息,才发现这家公司非常厉害,在各个国家的知名城市都有分部。例如美国纽约,英国伦敦,韩国首尔,日本东京,中国北京、上海、深圳、成都等等。还看到Lope被美国第二大广告公司IOP公司收购的消息,更加坐实了这是家十分有实力,而且是有巨大潜力的公司,我瞬间对其充满期待。

原来天上真有掉馅饼的事情。

我无疑就是那个被馅饼砸中的幸运儿,这让杜俊都感到羡慕,我按照约定去了Lope公司的成都分部面试。而且十分顺利的通过了,这得益于我的勤奋努力,以及我曾经十分喜爱英语,又因此特别喜欢美剧,所以口语表达还算流畅,这也让我得到了老外的认可。

很快我告别了杜俊和编程学院,到Lope上班,临走杜俊还借给我3000元钱到Lope公司附近租房子。我因此对杜俊心怀感激,后来他去了音浪公司上班,得到了很不错的机遇。

Lope成都分部只有17人,Chief Manager总经理Steve是新加坡人,是一位精明强干又尽职尽责的Boss,他总是带着微笑。HR叫做Eva,是一个身材很好的时尚达人,喜欢瑜伽健身。我的直接上级叫做Mic,是一位编程大牛,总是传授一些编程技巧给我。

Lope的工作环境非常的好,实际上是我工作过的所有公司中最棒的,有高大上的刷脸安全系统,有免费的水果、零食和饮料,有休闲娱乐的游戏区。时常还组织一些聚餐和户外活动,诸如卡丁车、登山等等。这样的氛围下工作是非常惬意的,大家都在开心的工作。

在Lope公司里,我认识了许多朋友,其中有一个叫做谢小雄的荷兰老外特别有趣,他有一米八的身高,喜欢在上班的时候光着脚,所以我们常常叫他“赤脚大仙”。谢小雄会说一点中文,而且特别喜欢中国的文化,后来还和成都的一个川妹子结了婚。

谢小雄虽然非常喜欢中国,特别是成都这座城市,却也常常同我提到他的故乡,荷兰北部某个地方的一个寂静的小城镇,他的父母至今仍然住在那里。他们都是穷苦人,他父亲是个陶匠,母亲是个家庭主妇。谢小雄工作以后除了还自己的贷款外,还时常给家里汇款补贴家用。他家住在一幢古老的小红砖房里,干净、整齐,房子旁是一条水流徐缓的运河。那里的街道非常宽阔,寂静无人。两百年来,这个地方日渐荒凉、冷落,但是城镇里房屋却仍然保持着当年的朴实而雄伟的气象。小镇上富有的商人曾经把货物发往遥远的东印度群岛去,在这些房子里安静地过着优裕的生活;如今这些人家虽已衰败,但仍然闪烁着往日繁华的余晖。沿着运河徜徉,直到走上一片片宽广的绿色原野,黑白斑驳的牛羊群懒洋洋地在上面吃草。谢小雄曾经真诚地邀请我去他的家乡看看,我却一直没有机会去。

我想一个身在他乡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自己的故乡的,异乡尽管再美,却始终无法替代心灵深处故乡的位置,那里毕竟充满着无数的童年回忆。谢小雄也许就是这样吧,活在当下,爱着自己所爱的异国他乡和这些黄色皮肤的异乡人,却仍不免泛起乡愁。

Mina和Vera总是在夏日的午后在阳台上嗮太阳,Mina是负责测试代码的女生,长的像从某个美国电影里面走出来的角色,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眸,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Vera则总是和Mina腻在一起,她是负责前端编程的程序媛,非常聪明且文艺,喜欢收集邮票。还有一个叫做周舟的小男生,仅有20岁,大学还没有毕业就来这里工作了,和我一起负责后台程序的开发。他是一个十分腼腆的小男生,总是默默地跟在Mina和Vera身后。

我特别珍惜这次工作机会,所以特别努力,总是以最高效的方式完成Mic交给我的任务。每天第一个来到办公室,每天把办公桌仔细擦干净,每天认真地写工作总结。

“你,为什么,要每天,写,工作总结?”

谢小雄用不那么流利的中文问我,其实我也想问他为什么上班不穿鞋,但那只是表面的意思。在人类行为的背后,潜藏着独特的意识,行为是意识的表现。

“You mean,why so serious?Right?”(你的意思是问我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地工作吗?)

为什么那样努力?这才是谢小雄真正想问我的,因为大家都是在很安逸的工作。

我和谢小雄这样的对话很奇葩,他总是和我讲中文,我总是和他说英语。也许这样我们都可以练习自己想提高的语言吧,总之我们一直这样对话,大家也就习惯了。

“对,为什么?”谢小雄是个主张工作要放松随性的人,他十分不理解那些认真工作的人,他认为工作应该是轻松有趣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他会光着脚上班的原因。

“You see,this is my first job as a developer,I don’t want to blow it.So I take everything as serious as possible.”(你看,这是我的第一个开发工作,我不想搞砸了。所以我对待任何事情都尽可能的认真。)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我跟谢小雄学会了坦诚相待。

“好吧,我明白了,你就像是Batman,而我是Joker。但是,我们是,好朋友,对吗?”

“Sure,we’re best partner.You’re Barefoot Immortal,I’m Fox fairy!”(当然了,我们是最佳拍档。你是赤脚大仙,我是狐大仙!)

“啊哈,我喜欢,你这个比喻,来击掌吧!”

于是谢小雄和我开心且十分有默契的击掌,合掌后将对方拉拢使肩膀相碰,然后再分开的同时手指滑动着小波浪,接下来我们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大笑。他会模仿圣诞老人的笑声,我则会模仿周星驰式夸张笑法,直到我们笑到眼泪流出来。

办公室的其他人总是被我们的这种恶趣味逗乐,我们就是Lope成都分部的一对活宝,也是最佳拍档。我们之所以是最佳拍档,是因为我们在桌式足球上配合默契。一开始我并不会玩桌式足球,只是常常在休息的时候看到他们在休闲娱乐的游戏区玩得不亦乐乎。于是对桌式足球产生了兴趣,而谢小雄正好是个桌式足球的高手,我便拜师了。

在跟他一起学习桌式足球的过程中,我们很快便成了好朋友,时常一起吃饭开玩笑。他特别喜欢西游记,我就常常和他聊西游记里面的故事,外国人似乎对西游记有独特的理解,在谢小雄心中最喜欢的英雄不是孙悟空,而是猪八戒。

“Why?”我问他,实在无法理解,八戒有太多缺点,而且孙悟空才是主角不是吗?

八戒啊,很像一个凡人,他身上也有八只恶鬼。八戒的‘戒’与其说是戒,不如说是杀,杀死八恶鬼,才能成佛。八戒取西经大概也是凡人修真的过程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很简单,因为猪八戒,他有,自己的爱人,孙悟空就算,再厉害,最后,只能,孤独一生!而且,猪八戒,他很可爱,幽默,好色,总之,我就是喜欢他。”谢小雄啰里啰嗦的解释道,他曾经告诉我他名字的来历,谢是感谢的谢,小雄是小英雄,不是大英雄。

他就是这么个有趣的老外,高大的身体里面住着一个猪八戒,自由、好色且懒散。

半年后的一天,Mic和Steve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吵了一架,然后Mic离开了Lope。

我和周舟特别不舍得Mic,我们从某种意义上算是Mic的徒弟了,他教会了我们许多专业知识。特别是周舟,他刚进公司的时候几乎什么都不懂,毕竟大学都没有毕业。可是现在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他心里特别难受,甚至想要和Mic一起离开公司。

可是他并没有毕业证,去哪里的公司可以雇佣他呢?当初他之所以能进公司,恐怕也是Mic促成的吧,Mic颇有些江湖大侠的风范。侠以武犯禁,Mic或许就是因为技术太好了,才敢和Steve产生冲突的吧。Steve毕竟是成都分部的Boss,Mic就是因为自傲才敢顶撞Boss的,换作我和周舟,则会选择服从。

所以人的本领越大,往往就会自傲,最终又败于自傲。终归要学会做那少林寺藏经阁的扫地僧,拥有最高强的武艺,却谦怀若谷,甘愿做扫地这样低下的工作。

道理是这样,谁又能做到不恃才傲物呢?

又过了一个月,Steve又和Eva产生了分歧,Eva也走了。

Eva恐怕也是和Mic一样的原因才离开的吧,她毕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神,平时全靠她上上下下打理公司,像是我们的管家,更像是我们的保姆。因为她,我们才有水果、零食吃,有茶和咖啡喝,以及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

尽管Eva有太多的好,毕竟是离开了,我们无法容忍没有HR的日子。

很快,新的HR沁雅便来了。

————————————————————————————————————

陶匠

扬尼斯·里索斯(1909-1990)

一天,他完了工,做出了大水罐、花盆、饭盆。剩下了一些粘土。

他做了个女人。她的胸脯又大又结实。他走神了。他回家晚了。

他的妻子咕咕哝哝。他不答话。第二天

他留了更多的粘土,第三天还要多。

他不愿回家了。他的妻子离开了他。

他的双眼燃烧。他的身体**。他围一条红色腰带。

他整夜和粘土女人睡觉。黎明时分

你可以听见他在工场栅栏后唱歌。

他还把他的红色腰带解了。裸体。彻底的裸体。

围绕着他的是

空的大水罐、空的饭盆、空的花盆

以及美丽的、瞎眼的、又聋又哑的女人,带着一对被咬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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