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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幸福的味道

爱的美人

一天以后,刚刚从警察局录完口供的黎阳,飞快的赶往医院…

“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呢?护士小姐,你在找找看,苏南方,前天晚上送进来的,一直昏迷不醒,在重症病房,你看看是不是醒过来,转到普通病房了?”黎阳焦急的站在值班护士的面前。

“我帮你问问。”一个护士走进值班室里间,许久之后:“今天早上,她父母给她转院了。”

“那你知道转到哪里了?她醒了吗?”“对不起,这个我们无可奉告。”

黎阳站在空空的病房门前,看着空荡荡的病床,身边偶尔有病人经过。他站了许久之后,准备离开…

“听说,前天晚上送来一个女孩,因为替男朋友挡了一刀…没挺过去,昨天晚上3:00走了……整个医院里都是女孩母亲的哭声,晕过去好几次。”

“就是,多傻的女孩,听说还在上学呢…那男的真不是东西…”经过护士值班室门口的时候,隐约从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说话的声音。此刻的黎阳,站在那里,似乎身体被什么人抽空了一样…

“黎阳,以后我们一起考大学,毕业以后,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买一套房子,够我们住就可以,我要把墙刷成白色的,买纯白色的衣柜,纯白色的桌椅,嗯,沙发也要纯白色的…”

“黎阳,我要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你,你愿意相信我吗?黎阳……”

漫天的雪花飘飘扬扬的落下,瞬间天地一片白色。下雪了,冬天到了…

是谁在耳边轻声细语,是谁的欢笑泪眼婆娑,黎阳的心从哪一秒起仿佛如同那个纯白色的笑容一起消失了。也是从那一天起,他彻底结束了从前的生活。他从新走进校门,每天认真的学习,带着他心里的那个女孩。只是他从来不跟任何人说话,一年以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可是,他再也没笑过。大学四年,他依旧将自己孤立起来,没有交女朋友,不跟任何人说话。

学业结束的一年以后,他凭着自己的实力,在这里买下了一套房子,房间的装修,都是由他亲自完成。纯白色的墙壁,纯白的家具,还有那一张认识苏南方那年的生日,苏南方送给他的一张穿着白色旗袍的照片。他一直留着。现在将它放大,挂在这间纯白色的房间里。

南方,迟到的未来,你看的到吗?几年之后的黎阳站在白色的房间里,脸上有一滴滚烫的液体划过。他知道只有这一刻,他才是幸福的。

南方,如果下辈子,希望你再也不要遇到我,我愿意放弃所有换你幸福。也许是上苏南方听到了他的声音,也许上天也被感动了…

“你好,我是新来的文秘骆小蔺。”甜甜的声音,出现在黎阳的耳边。

正坐在办公室看文件的黎阳抬起头,白色的连衣裙。黑色的头发,马尾辫。隐约之间,黎阳有点走神。骆小蔺和苏南方有太多的相似之处,都喜欢穿纯白色的连衣裙,都是马尾辫。笑容一样的甜美。唯一不同的是骆小蔺却是个长相出众的女子。

黎阳突然怀疑她就是苏南方派给他的天使。自从骆小蔺来了以后,黎阳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久违的笑容。两年过后,经过时间的洗礼,黎阳终于想要娶骆小蔺为妻了。他想要给她一个名分。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骆小蔺的时候,他看到骆小蔺脸上喜极而泣的表情,他有点心疼。两年,真是难为她了。黎阳也不止一次的问自己,只是因为骆小蔺跟苏南方有太多相像的地方吗?后来,他发现并不是。

“黎阳先生,你愿意娶骆小蔺小姐为妻并且一生一世爱护她,守护她吗?”

“我愿意。”黎阳疼惜的看着骆小蔺,坚定的回答。

“骆小蔺小姐,你愿意嫁给黎阳先生为妻并且生生世世跟随他,陪伴他吗?”

“我愿意。”骆小蔺牵起黎阳的手,肯定的回答到。

圣洁的礼堂中,神圣的教父看着面前这对新婚男女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请新郎新娘,呼唤戒指,从此结为夫妇。”

在一整欢呼声中,骆小蔺一脸幸福的看着每一个人,只是目光在台下的某处地方停留了一秒。她看见礼堂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黑色的连衣裙的女子。发短短。让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眼神空洞的看着他们,只是她拥有纯白色的笑容。

“你好,我叫黎阳,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一个男孩突兀的拦住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他的脸有点红晕,手不停的拉着衣角。逗得女孩直想笑。

“我叫苏南方。”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大男孩有点可爱。

“苏南方…”“嗯?”转过头看见昨天的那个男孩。“那个…我喜欢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这个…再说吧。”“我会等你的。”“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说过,我会等你的。等到你答应为止。”

“你随便…”“哎…苏南方,你别走呀…”第三十二天的学校门口,“嗨,黎阳。”“嗯?”(转过头。)

“一起走吧。”“嗯?”(疑问。)“还不送你女朋友回家?”三秒的沉默之后。“苏南方…你答应了?”(有点吃惊。)

“你不会没有追过女孩吧?”“是,南方小姐请…”

那些记忆里的往事就让它留在过去吧。也许连黎阳都没有发现,他的快乐不再是因为苏南方,而正是此刻站在他身边穿着白纱的女子。又有谁知道昏迷了五年之久的苏南方,连医生都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竟然在五年之后的某一天,苏醒过来。更没有人知道苏南方醒来的那天,正好是黎阳挂上那张白色旗袍照的日子。

“妈妈,这个姐姐的红裙子好漂亮。”苏南方看见身边有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女孩指着自己跟她妈妈说,只是她的悄悄话声音太大了,很多人都听到了。女孩的母亲冲苏南方善意的笑了笑。

婚礼未结束之前,苏南方便离开了,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眼睛只能看见黑白色,所以她会喜欢白色,因为这样就不会出错。这是纯白色的个秘密。

洞房花烛夜,黎阳将墙上的那张旗袍照轻轻的摘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婚纱照。照片里的骆小蔺穿着白色的婚纱,笑的如同天空般美丽,照片里的黎阳充满爱惜的看着骆小蔺…

骆小蔺说:

也许没有人知道,那天我看见南方姐姐的照片时,我的心里有种想哭的冲动,是感激,是感谢。我15岁的一个冬天晚上,放学回家。在路上被几个社会青年围住,他们将我拉到一个小巷子里,我心里害怕极了。我不敢想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大声的喊叫着,却没有一个人听到。

当我的衣服被撕扯开的时候,我的哭声有点撕心裂肺。挣扎在此时毫无作用。绝望中,我闭上了眼睛。

“放开他…”一个强而有力的声音,我几乎有点欣喜的睁开眼睛,是一个大哥哥。

“小孩,识货的话,给我滚…”那些抓着我的手渐渐松开。

当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哥哥已经将我拉了过来“快点跑,小妹妹。”我看着他将我推出去很远。可是,我却不敢跑,便躲在一个离他们不远的垃圾桶后面,看着他们。很快的,我看到那个哥哥就被围了起来,他们很多人打他一个,没有多久,他就被打倒在地了。那些人拿着棍子,不停的抡在他的身上。我看着害怕极了,我想等他们走了,我就送他去医院。

他们似乎生了很大的气。其中一个人拿出刀的时候,我的心都提起来了,那一瞬间,我竟然看见他嘴角有一丝笑容,我有点不解。我也想冲出去,但我却没有勇气。我不停的祈祷会有人来救他。可是却没有。在刀要落下的时候,我吓得闭紧的眼睛。

“不要。”这时,出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完全被吓住了,一个女孩挡在他的面前,那把刀准确无误的插在她的胸前。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了那个女孩白色的毛衣,那些人也许因为惊吓,竟然落荒而逃了。

空荡荡的小巷里,我看到那个哥哥抱起她,眼泪流了下来,他们说着什么,此刻我已经听不清楚,但是我肯定,他要带她去医院。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小心翼翼的从垃圾桶后面出来,看着一地的鲜血,我第一次站在大街上嚎啕大哭。我希望,他们能够没事。

一个月以后,我打听到那个女孩的消息,我知道她走了。我站了好久,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她现在会很幸福吧。从那天之后,我开始知道了那个女孩的事情,我知道了她喜欢穿纯白色的连衣裙,纯白色的一切。渐渐的,我将自己的衣服全部换成了清一色的纯白。我想要代替她照顾那个哥哥。当时我确实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当我大学毕业,应聘到那个哥哥的公司时,那一眼,我看得出他的眼神有点恍惚。我想他还在爱着她吧。我努力的在她身边工作,渐渐的,我们走的很近了。我不在乎他以后能不能给我未来。我愿意做一个代替品陪在他身边。渐渐的,我从他那里知道了那个女孩,叫做苏南方。也知道了她那些与纯白色有关的青春。当我发现我第三十二次被他们的故事所感动的时候,我爱上了他。

对,他就是黎阳。苏南方姐姐也是因为我而离开这个世界的,但是,这些黎阳都不知道,这是一个藏在我心底不能说的秘密,一辈子。

骆小蔺看着睡在身边的黎阳,想起婚礼上,那个女子,当她们的目光相遇时,她回给她一个微笑,一个包含有太多意义的微笑。然后,骆小蔺看见她悄悄的离开了礼堂。骆小蔺的心恍惚被什么融化了。

二十年后。

“妈,你放心啦。我这趟班机完了之后,就回家休息。不说了,我要上飞机了。回家见。”一个女孩匆匆挂上电话。

“老公,女儿说,她这趟飞完就会回家休息。我们去买点好吃的回来。好不好?”骆小蔺挽着黎阳的胳膊撒娇道。

飞机起飞二十分钟后,头等舱。

“你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吗?咖啡还是果汁?”苏南方抬起头,一个女孩眉宇间似曾相识。

“不用了。谢谢……等等,请给我来杯咖啡。”

苏南方刚想要拒绝,却不经意的看见女孩的胸牌上写着, 0018号空姐:黎南方。

感动和幸福的味道

夏天的风正暖暖吹过

穿过头发穿过耳朵

索性闭上了双眼让想象任意改变

你和我的夏天风轻轻说着

——温岚《夏天的风》

忙碌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又回到了原来舒服的作息表。

清晨6:20醒来,忍不住拿起借来的英语书看一会,前些日子的装修,家里变化了不少索性抱着英语书、抱着枕头伏在白色的地板上,嘴里读着生疏的英语单词、句子。

大连连续下了好多天的雨,想起前几天,爸爸把我收拾起来的晴天娃娃找出来,挂在窗户上。

笑着对我说:赶紧把晴天娃娃挂上吧,赶紧晴天好晒衣服呀!

于是放在箱子里好长时间的晴天娃娃,又笑着在窗户上摇晃着脑袋。

终于不久后雨停了,不知道是不是晴天娃娃唤来了晴天。

几天前去了姑姑家,姑姑一中午忙碌着炸薯条、蒸小羊肉包子。

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我们,等着我们的评价。

可爱的姑姑从小就照看我们这些小孩子,想起中考那天下雨,姑姑说她做了个梦,梦见我没有雨伞进不去考场,醒来就急忙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淋雨。

听到我说没事以后才放心地收拾屋子、去市场买菜。

看着姑姑微笑着的脸,有种想抱着她安心伏在她的肩膀的感觉。

周六去了开发区的姐姐家,终于可以没有大人管着了。

每天早晨从家出门,逛一整天街直到晚上才回家。

在肯德基等可乐时,看到一个扎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服务生阿姨笑着问她:小朋友,你有什么要帮助的吗?

小女孩踮着脚尖,嘟嘟小嘴说:阿姨,我想要一张,嗯,餐巾纸。

周围人都忍不住笑了,小女孩回头向靠近窗边的座位看去,大概是看爸爸,在朝着她竖着大拇指,点着头笑了。

中午和姐姐去了安盛的金汉斯餐厅,并不喜欢烤肉,反而喜欢上了这里的蛋糕。

餐台上五颜六色的小甜饼,小蛋糕。

于是端着盘子一遍一遍地夹,直到吃不下为止。

还有各种各样颜色的果汁,本以为红色的会像草莓一样甜,尝一口竟然是酸酸的樱桃口味,皱着眉头吞下后又有蓝莓的甜味。

不禁笑了,原来是蓝莓和樱桃的混合口味果汁。

不知不觉有人开始叫我“大龙”,我也毫不客气说他是“小青”。

嘻嘻,其实大龙就是大恐龙,小青就是小青蛙。

这几天手机总是不断响着,不停地收到小青的短信。

“大龙,我这几天一直练习蛙泳,我是小青怎么还学不会啊?”

我说,“小青,因为你是王子变的青蛙啊!”

“大龙,我怎么别人的手机号都没有背住,只能记住你的,就能和你一个人聊天。”

“大龙,你什么时候去高中报道?”

大龙,练习抓老鼠吧,“大龙,我保证不请你吃饭,这样你会把别人踩死的。”

“大龙,我可以忘记你的一切,但永远忘不掉你的香港脚和你的大粉袜子。”

感谢这只可爱的小青蛙,吵吵闹闹地让我感动。

小青总是故意说,高中我们千万不要分到一个班啊,我们装作不认识好了。

而这个时候我也总是故意说,不用想了,保证一个班,就算不是,我也到处宣传你就是我老同学。

迎着夏天的风,我又迎来了新的好哥们,小府。

总是在无聊的时候拼命发表情给他,而从来不生气。

在他玩DNF时故意抖动窗口,只想开玩笑告诉他一句我改用垃圾箱吃饭……

记得运动会第一次见面,小府害羞地低着头说不出话。

短短一个月时间,但是仿佛好长好长。我相信,友谊,永恒。

夏天的风暖暖的。空气中有感动和幸福的味道。

盛夏未央,每天穿着小兔拖鞋逛街。

看街道上各种各样的人,悠闲,忙碌,微笑,严肃。

想象着每一张面孔后的故事。

捧一杯酸梅汁,迎着夏天的风,我孩子气地跑着。

突然停下,高大的梧桐树之间有风的声音,我听到了夏天的絮语,一直在向人们诉说着幸福与快乐。

亲们,幸福一直都在,只要我们静静地聆听。

就这样,会像暖暖的夏天的风一样充盈我们的心。

妈妈的梦

我多么希望我没有打开那个破旧的松木箱子啊!因为在它的里面,有一个外面包着一层小棉被的盒子,这个盒子对我来说简直是太熟悉了,盒子的上面用铅笔写着“采用信”。如今,盒子上依旧残留着妈妈平素最喜欢佩戴的玫瑰的芳香,那香味虽然已经很微弱了,但是却仍旧那么清新,那么怡人。我凝视着这个盛放着妈妈作品的盒子,那如烟的往事有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无尽的悲伤则像浓雾一样弥漫了我整个身心。她那成为一位作家的美好梦想最终也没能够变成现实。

早在20年前,我就第一个知道妈妈非常地想成为一位作家。记得有一天,她坐在厨房里的餐桌旁,伏案疾书,她正在写她刚刚卖掉的那匹心爱的马儿和那幅年代久远的古画这件事,她一边写着,一边揩着顺着脸颊悄悄地流淌下来的泪水。那时,我们已经没有钱付房租了。

妈妈并没有把她的这篇文章投到任何一家报刊去,但是,就在那天之后,我发现妈妈的眼睛里又闪烁着一种新的神采。“孩子们,”她对我们说,“你们的妈妈将会成为一位作家的。我感到上帝想让我今后写些小说,写些能够鼓舞别人的士气、振奋别人的精神的小说。”

于是,她买来稿纸和文具,并且订制了名片,上面印着她的姓名、家庭地址以及“作家和讲师”的字样。她说,认真而又正确地处理一些细节问题是非常重要的。如果附信看起来非常适当和有礼貌的话,那么编辑就有可能会读她的作品。

接着,她把地下室的一个角落清理干净,把一扇门搭在两个文件柜上当做书桌,又从爷爷那里借来一台打字机。但是,至今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放在她的书桌上文具旁边的一个盒子,无论是打开还是关闭,也无论拿起或者放下,她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盒子的外面包着一层点缀着蓝色的小勿忘我花的米色的小棉被,她用一条淡蓝色的缎带把它紧紧地系了起来,并且还充满自信地写上“采用信”几个字。我想她一定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可能会被一些编辑拒绝,而且还会收到一些退稿。

就这样,妈妈开始收集素材,并且还买了一本《作家指南》,正式开始了她的写作。但是,就在她即将完成她的第一篇文章之前,爸爸离开了我们。猛然之间,妈妈陷入了困境,不得不独自承担起照顾和养育孩子的重任。她总是抽出时间来写一些鼓励我们的便条,塞在我们的午餐盒里或者是放在我们的衣兜里——这样一来,她就没有多少时间来创作她的小说了。虽然如此,妈妈却对我们说:“亲爱的,别为妈妈担心。上帝既然给了我这个梦,那么他就一定会关照它的。”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许多年转瞬而逝了。虽然我已经记不清妈妈是什么时候把这个盒子和那些文具收起来的,但是我仍旧清楚地记得它们不再摆放在她的书桌上的那一天。有时候,当我看见妈妈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的时候,我就想,此刻,妈妈一定是正在写她的小说呢。但是,事实往往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因为在那之后,我才发现她总是在写些信函,不是写给我的一个在军队服役的兄弟,就是给一位女人寄一张明信片,或者是给我爷爷写一封使人感到愉快的短信。

当我们几个孩子都长大成人、各自建立了家庭、离开妈妈以后,我想她是多么希望能够有时间来进行写作啊!但是事与愿违,一件件不幸的事情接踵而至——妈妈的弟弟在一次严重的交通事故中受了伤,她必须去看望他、照顾他;我的姐姐刚刚生了孩子,妈妈也必须去照顾姐姐和她的孩子;爷爷又得了重病,为了能得到周到的照顾,他也搬到了我们家与我们同住;此外,还有一位孤身一人的邻居,无依无靠,只能向我妈妈寻求帮助……妈妈从来没有发表过一篇文章,没有出版过一本书,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写作。

此刻,我把手伸进这个松木箱子里,将那个写着“采用信”的盒子取了出来。让我惊奇的是,这个盒子竟然非常沉重。它的外面捆着一条淡蓝色的缎带。

“盒子里究竟都收藏了些什么呢?”我沉思着。然后,我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个盒子,开妈阅读那些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的“采用信”。

“谢谢您,妈妈,谢谢您每天给我写来的信。如果没有这些信,我是绝不会通过海军的新兵训练的。”

“我只是通过这封信告诉您,我姐姐对您在她生病的那些年月里给她写来这么多支持她、鼓励她的信是多么的感激啊!”

“谢谢您在我抚养我的小毛孩的这段漫长的日子里一直写信给我,帮助我,安慰我。”

“谢谢你抽出时间来专门给我寄来这么漂亮的明信片。像我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觉得没有谁还会想到我们,也没有谁还会来关心我们的。”

“当我处于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您的信飞到了我的身边。您鼓励我勇敢地面对一切困难和挑战。如今,我已经是我们这个团体中最好的销售员之一了。”

“妈妈,谢谢您给我写了这么多的信,正是这些信帮我度过了那段最困难的日子,它们使我在那段日子里始终保持着头脑的清醒,神志的清明。非常感谢您对我的始终如一的支持、祈祷和信赖,尤其是,您的爱!”

的确,上帝确实帮助人们实现了梦想——虽然妈妈没有发表过一篇文章,没有出版过一部书,但是,她确实是一位作家。

痛哭声响彻天空

孙阿牛是个抢劫犯,入狱一年了,从来没人看过他。

眼看别的犯人隔三岔五就有人来探监,送来各种好吃的,孙阿牛眼馋,就给父母写信,让他们来,也不为好吃的,就是想他们。

在无数封信石沉大海后,孙阿牛明白了,父母抛弃了他。伤心和绝望之余,他又写了一封信,说如果父母如果再不来,他们将永远失去他这个儿子。这不是说气话,几个重刑犯拉他一起越狱不是一两天了,他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现在反正是爹不亲娘不爱、赤条条无牵挂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天天气特别冷。孙阿牛正和几个“秃瓢”密谋越狱,忽然,有人喊倒:“孙阿牛,有人来看你!”会是谁呢?进探监室一看,孙阿牛呆了,是妈妈!一年不见,妈妈变得都认不出来了。才五十开外的人。头发全白了,腰弯得像虾米,人瘦得不成形,衣裳破破烂烂,一双脚竟然光着,满是污垢和血迹,身旁还放着两只破麻布口袋。

娘儿两对视着,没等孙阿牛开口,妈妈浑浊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她边抹眼泪,边说:“小刚,信我收到了,别怪爸妈狠心,实在是抽不开身啊,你爸……又病了,我要服侍他,再说路又远……”这时,指导员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进来了,热情的说:“大娘,吃口面再谈。”刘妈妈忙站起身,手在身上使劲的擦着:“使不得、使不得。”指导员把碗塞到老人的手中,笑着说:“我娘也就您这个岁数了,娘吃儿子一碗面不应该吗?”刘妈妈不再说话,低下头“呼啦呼啦”吃起来,吃得是那个快那个香啊,好像多少天没吃饭了。

等妈妈吃完了,孙阿牛看着她那双又红又肿、裂了许多血口的脚,忍不住问:“妈,你的脚怎么了?鞋呢?”还没等妈妈回答,指导员冷冷地接过话:“是步行来的,鞋早磨破了。”步行?从家到这儿有三四百里路,而且很长一段是山路!孙阿牛慢慢蹲下身,轻轻抚着那双不成形的脚:“妈,你怎么不坐车啊?怎么不买双鞋啊?”

妈妈缩起脚,装着不在意的说:“坐什么车啊,走路挺好的,唉,今年闹猪瘟,家里的几头猪全死了,天有干,庄稼收成不好,还有你爸……看病……花了好多钱……你爸身子好的话,我们早来看你了,你别怪爸妈。”

指导员擦了擦眼泪,悄悄退了出去。孙阿牛低着头问:“爸的身子好些了吗?”

孙阿牛等了半天不见回答,头一抬,妈妈正在擦眼泪,嘴里却说:“沙子迷眼了,你问你爸?噢,他快好了……他让我告诉你,别牵挂他,好好改造。”

探监时间结束了。指导员进来,手里抓着一大把票子,说:“大娘,这是我们几个管教人员的一点心意,您可不能光着脚走回去了,不然,孙阿牛还不心疼死啊!”

孙阿牛妈妈双手直摇,说:“这哪成啊,娃儿在你这里,已够你操心的了,我再要你钱,不是折我的寿吗?”

指导员声音颤抖着说:“做儿子的,不能让你享福,反而让老人担惊受怕,让您光脚走几百里路来这儿,如果再光脚走回去,这个儿子还算个人吗?”

孙阿牛撑不住了,声音嘶哑地喊道:“妈!”就再也发不出声了,此时窗外也是泣声一片,那是指导员喊来旁观的劳改犯们发出的。

这时,有个狱警进了屋,故做轻松地说:“别哭了,妈妈来看儿子是喜事啊,应该笑才对,让我看看大娘带了什么好吃的。”他边说边拎起麻袋就倒,孙阿牛妈妈来不及阻挡,口袋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顿时,所有的人都愣了。

第一只口袋倒出的,全是馒头、面饼什么的,四分五裂,硬如石头,而且个个不同。不用说,这是孙阿牛妈妈一路乞讨来的。孙阿牛妈妈窘极了,双手揪着衣角,喃喃的说:“娃,别怪妈做这下作事,家里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

孙阿牛像没听见似的,直勾勾地盯住第二只麻袋里倒出的东西,那是-一个骨灰盒!孙阿牛呆呆的问:“妈,这是什么?”孙阿牛妈神色慌张起来,伸手要抱那个骨灰盒:“没……没什么……”孙阿牛发疯般抢了过来,浑身颤抖:“妈,这是什么?!”

孙阿牛妈无力地坐了下去,花白的头发剧烈的抖动着。好半天,她才吃力地说:“那是……你爸!为了攒钱来看你,他没日没夜地打工,身子给累垮了。临死前,他说他生前没来看你,心里难受,死后一定要我带他来,看你最后一眼……”

孙阿牛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号:“爸,我改……”接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用头撞地。“扑通、扑通”,只见探监室外黑亚亚跪倒一片,痛哭声响彻天空……

情,我这一生够不够

“哥,为什么你的腿不一样长?”

“因为这样才能练金鸡独立的功夫给你看啊。”

“为什么你走路一颠一颠的?”

“因为这样你在我背上才容易睡着啊。”

1

叶子来我家时,我已经很大了。我很大是指我已经会做饭洗衣服了。

叶子一直不说话,只睁着大大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一切。我使出我的独门绝技——金鸡独立来,我“独立”了半个小时,还不断地做鬼脸,她终于笑了,清晰地说:“哥,我饿了。”

这是叶子第一次叫我“哥”。那年我11岁,叶子4岁。

我背着叶子出去玩,总是被人指指点点。叶子不知道他们在指什么,她总是在我颠颠跑着时,伏在我的背上沉沉睡去,有时,还流口水。

我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

叶子的父母因贩毒被判了死刑,而这是我父亲侦破的最大一起案子。他为此立了功。可他越立功,母亲越要离开他,母亲说:“我再也不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母亲再婚的消息传来时,正是中秋的夜晚。一轮圆月挂天边,遥远而冷寂。偶尔有黄叶飘落在院子里。父亲喝了很多酒,哭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从来没见过父亲哭,而且那样无助和伤心。

一只小手伸过来,轻轻地抚魔父亲粗糙的脸盘儿,叶子说:“大爸,不哭,大爸。”父亲抱过她,用手抹了把泪,说:“不哭,大爸还有叶子和小林呢。”

叶子一直喊父亲“大爸”。父亲说,那天,当他们冲进叶震天家里时,叶子正蜷缩在角落里,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他们搜集了证据后撤退,谁都没注意到这么一个小东西正无声无息地跟在他们身后,她紧紧抓住父亲的衣服,仰着头看着高大的父亲,一句话也不说。“像只倔强的小猫。那眼神让人心里真不落忍。”父亲说。

父亲带了叶子回家。母亲走后,家里一直很沉寂,而叶子来了,开始有了喧闹的声音,父亲说“又有了人气”。我和叶子玩闹时,父亲的眼里总是充满柔情。无数次月圆月缺,无数次落叶飘黄后,我和叶子都长大了。门前的路上撒满了她清脆如铃铛的笑声。每次听到她脆生生的“哥,我回来啦”、“大爸,我回来啦”时,我就会从面前的一堆旧电器中抬起头,笑意瞬时笼罩了脸。那是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

2

叶子出落成大姑娘,走到哪里都吸引人的目光。和她一起上街,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紧紧挽住我的胳膊,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我身上。我轻轻挪开她的手说:“叶子,别这样。”

叶子不解地说:“这有什么?以前你还背我呢。”我说:“那时你小,现在你长大了。”叶子怔怔地看着我,忽然恨恨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因为含香!”

我想摇头,但我却点头了。含香是邻居大妈为我介绍的对象。我已经23岁了。大家都说,该谈恋爱了。含香在一家商场卖文具,见第一面,我就答应了。大妈说,含香人很好,只是家境不好,父母在农村。说闺女结婚,姑爷得出钱给家里盖房子。

我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几年修理电器也攒了一些钱,除了预留给叶子上大学的费用外,我可以把剩下的给含香。

叶子看着我,眼睛里突然盈满泪水,头也不回地跑了。

门前的小路上绿树成阴,阳光跳跃其间,却是空落落的。

3

那一年,事情格外多。

先是喜事。叶子考上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了。晚饭时,喜气洋洋的父亲突然对我说:“你也该和含香结婚了。”叶子把碗一放,说:“我去同学家玩。”

很晚了,叶子还没有回来。

我不放心,到路口等她。等了一个多小时,看到叶子时,她正惊恐地奔跑着,后面跟着两个男人,他们叫着:“美女,别跑了,跟哥去玩玩。”怒火一下子从我胸中喷薄而出,我抓起一块砖头冲过去,不管不顾地奋力厮打着,我听到叶子在尖叫,我却渐渐体力不支,我被那两个人按在地上,拳头落在我的胸口,我反抗着,挣扎着……一声低沉的怒喝:“谁敢在老子门口撒野?”

是父亲!他高大的身躯铁塔般伫立在夜色里。

那两个家伙显然知道父亲。他们拔腿就跑。叶子把我扶起来,父亲轻轻地说:“回家吧。”一分钟前那铿锵的气概已无影无踪,高大的身板竟然已经有些佝偻了,月光下,白发格外刺人的眼。

他老了。

叶子洗漱后睡去,父亲在院里坐下,对我说:“喝两盅吧。”我点头,坐下,父亲叹口气说: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叶子。可是,孩子,叶子上的是名牌大学,迟早是要飞出去的……”父亲的眼睛开始混浊。我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说:“爸,别说了!我知道。我从小就知道。”

父亲握着我的手呜呜地哭了,像个孩子。

我想大醉,可是不能。因为父亲已经醉了,他已经老了。我把父亲扶进房间,站在小院里,像往常一样金鸡独立,月光下,我的影子很长。凉风袭来,脸庞有泪滑了下来。

我把蜷起的腿放下来。看着它,它比另外一条腿短三寸,没有丝毫气力。

叶子4岁时,曾问我:“哥,为什么你的腿不一样长?”那时,我总爽快地告诉她:“因为这样才能练金鸡独立的功夫给你看啊。”叶子说:“为什么你走路一颠一颠的?”我说:“因为这样你在我背上才容易睡着啊。”

4

叶子上大学后,我就结婚了。含香还好,只是她的父母像填不满的无底洞。我终于发怒了。叶子还有一个学期才毕业,这笔钱是给她的。含香的父母不干了,说:“你一个瘸子,要不是城里人,我们会把含香这样水灵灵的大姑娘嫁给你吗?”……久而久之,含香也开始不满了。她说:“你为什么对叶子这么好?不就是个死刑犯的女儿!”我啪地打了含香一个耳光。

这一个耳光彻底打跑了她。

我把一切都瞒着,我对叶子说我们很好,勿念。叶子顺利毕业了,进了南方一家着名的大公司,可我知道她的理想其实是当老师,过平淡从容的生活。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选择,她在电话里沉沉地说:“因为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我急了,说:“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她说:“因为我要治好你的腿!你和大爸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们错了。我什么都知道。为什么我的父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他们要作这样的孽?”她的嗓音越来越嘶哑,最后,她说:“为什么你会选择含香而不是我?我知道,那是因为,我不配你。”

我愣住了。

我捶着我的腿,我没有告诉叶子,我已经和含香离婚了。现在我和父亲还有我10个月大的儿子小龙生活在一起。日月流转,我们家又是3个人生活。只不过,总是有一个新成员。

5

叶子拼命地工作挣钱,很快就按揭供了一套房子。叶子说:“很大的房子呢!交楼后我就把你们都接过来住。”

叶子咯咯笑着,她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小龙突然喊:“妈妈!”那以后,一听到电话里叶子的声音他都这样喊。我的心隐隐作痛,不过,我没制止小龙。他像我小时候一样渴望着母亲的一切。

春节时,叶子回来了,比以前更漂亮了。她抱起小龙亲个不停,说:“喊姑姑。”小龙却喊:“妈妈、妈妈。”叶子愣住,脸红了,我讷讷地说:“小孩子刚学会说话,妈妈又不在,你,你别在意啊。”

叶子放下小龙,直直地盯着我,像要看到我的心底,火道:“你凭什么不要我?小龙都知道喊我妈妈!你看他和我多亲!你凭什么不要我?”她握起拳头,不住地捶打着我。

父亲看见了,叹口气:“唉,谁知道老天是这么个安排呢。”

叶子用胳膊圈住父亲,头紧紧挨住父亲的头,说:“大爸,走,过完春节咱就走,都到南方去。而且我已经给哥找了个门面呢。有手艺到哪儿都一样挣钱!”

父亲呵呵笑着说,“南方的房子都是天价呢。住在那样的房子里我只怕都不敢下脚呢,踩在地板上不就跟踩在钱上一样吗?”

我问:“按揭买房子要还很多年吧?”叶子将一只手抽出来,握住我的手,说:“钱,总是按揭得完。可是,哥,大爸,我欠你们的情,按揭一生都不够呢。”我还来不及说话,叶子又很快说:“所以,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下下辈子,还要在一起,行不行,哥?”我握住叶子的手说:“傻丫头,感情真要有按揭的话,一生就够了。”我笑着看她,没有告诉她,我这按揭的一生,从11岁就开始了,叶子的话却在我耳畔轻轻响起:“哥,我的这一生,从4岁就开始按揭了。”

一生的欠条

大学毕业那年,父亲求亲告友,在家乡小城给我找了份他认为蛮体面的工作,我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决定到外面闯一闯。那晚,我和父亲深谈,描绘自己的理想抱负。父亲说我心比天高,母亲则在一旁抹眼泪,都苦口婆心地劝我留下。我却冥顽不化,非要“走出去”。

父亲终于问:“你决定去哪里呢?”

我思虑半天,摇摇头。

父亲抽着劣质烟,良久,才一字一顿地说:“儿大不由爹呀,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以后的路怎么走自己看着办吧。”

父亲同意了!那一刻,我为父亲无奈的妥协和“支持”而感激涕零,默默发誓,一定不让父母失望!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简单的行囊,踌躇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向父亲索要路费。从小学到大学毕业,十几年里,我不知向父亲伸手要了多少次钱,但总觉得都是天经地义的,唯有这一次,我心里特别发虚。我劝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向父亲伸手要钱!

于是,我怯怯地去找父亲,不想屋里屋外到处找都找不到。正在做早饭的母亲戚然地说:“你父亲一早就到集镇上给你寻钱去了。出门在外,人地两生,没钱咋行。可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为了给你找工作,家底已掏空了。”母亲说着,皲裂的双手仍在冰凉的水盆里搓洗着红薯,眼圈红红的,有些浮肿。我不知道该如何抚慰母亲,只能木然地站着,心如刀绞。

父亲回来时已是半晌,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原来是个粮贩。父亲要卖家中的麦子。那几年丰产不丰收,粮食贱得要命,父亲一直舍不得卖。可是那天,父亲一下子卖了几千斤,装了整整一三轮车。

还没等我开口,父亲就把2000元卖粮款交到了我手里,我感激涕零,讷讷不能言。可出乎我意料的是,父亲竟然板着脸,冷冷地说:“写个欠条,这钱是借给你的。你已经长大了,该自己负责自己了!”他语气果断,不容置疑。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像看一个陌生人,难以置信。可是父亲已经拿来了纸和笔,摊在桌上。父亲的不近人情,让我失望到了极点,内心五味杂陈。就要离家远走,父亲一句祝福和叮咛的话都没有,只让我留一张冷冰冰的欠条!

恼恨、气愤一并涌上心头,我抓起笔,以最快的速度写下欠条,头也不回地走了,泪水流了满脸,但更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尽快赎回欠条,哪怕再难,让父亲看看儿子不是孬种!

我辗转漂到了省城。一天、两天、三天……我像一只无头苍蝇在这个城市里东闯西撞。人才市场、街头广告、报纸招聘,不放过任何一次希望。

一个星期后,凭着自己的一支笔,我在一家广告公司谋得了一份文案的工作。在工作之余,我没忘给自己充电,时有文章在省内外的报刊上发表。半年后,我又跳槽到了一家报社。这期间,我只应景式地往家里打了两次电话,每次都以工作忙为借口匆匆挂断,心里仍然对父亲满怀怨恨。

到报社发了第一笔工资后,我径自回了家。父亲对我的不期而归大感意外,一迭声问我在省城怎么样,坐啥车回来的,回来有急事吗……听得我心烦意乱。我冷冷敷衍着,同时郑重地掏出2000元钱,向父亲索要欠条。

父亲一愣,然后缓缓走到里间,打开箱子,从一本旧书里取出了那张崭新的欠条。没等我伸出手,父亲就当面把欠条撕了,又一把推开我的2000元,坐了下来。他抽着旱烟,有些伤感地说:“当时让你写欠条,也是怕你年少轻狂,半途而废,逼着你往前走呢。你走时那种眼神,让我心里不好受到今天!要说欠的,2000元你以为就能还清吗?”

我脸红了。一张欠条就让我气愤难平,哪能体谅父亲的一片苦心?

“城里花销大,钱你留着。孩子给父母最好的回报,就是自个儿能自立自强,过上好日子!”

父亲说着,用粗黑的大手抹了抹眼角,让我陡然心酸。我蹲下身去,把地上的小纸片捡了起来。我要把它重新粘好,随时带在身边,时刻铭记这张欠条里蕴含的绵长的情意……

这一生都对不起的人

1

15岁之前,他有过一段锦衣玉食的日子。他的父母曾是小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伴随着他成长的当然尽是些夸奖恭维的话。直到有一天夜里,检察院的人敲开了他家的门。回头看见父母惨白的脸,他隐约感觉到生活从此会变个方向行驶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人们都像避瘟神一样躲着他。直到有一天,他放学,家门口坐着个人高马大的乡下女人。那是他的婶婶,在爷爷的葬礼上他看到过她。

她利索地拍去身上的土,粗声大气地说:“小海,我是来接你的。”他一下子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从没有人给他个好脸色。女人扳了他的肩膀,说:“大小伙子,哭啥嘛,天又没塌,有手有脚的。”

他跟着她来到了那个依山傍水叫北兴屯的地方,走到一间仿佛一脚就可以踹倒的低矮的草房前,她回头对他说,到家了。然后高一声低一声地喊二丫。他愣了,这样的房子也能住人吗?草房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喝得有点晕头转向的叔叔,一个是又黑又瘦的女孩,松松垮垮地穿着件大布衫。很显然,那是婶婶的衣服。

婶婶一到家就拎了猪食桶喂猪,骂声也跟着响起来:“我要是不在家,这猪就得饿死。我嫁到你们老吴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啥福没享着,还得干这种替人擦屁股养孩子的事……”

2

想母亲的时候,他就拿她跟母亲对照。她抽旱烟,一嘴大黄牙,似乎是胃不好,吃过饭就不停地打嗝,几毛钱一袋的盖胃平她一把一把地吃。一家4口人挤在一个大火炕上,他很不习惯,尤其是她一沾炕,呼噜就打得山摇地动的。而母亲总是温柔浅笑,说话从来都没有大声过,就是训斥那些来家里的人,也都是微笑着,轻言细语,却能让来人冒出一头的汗。

很快,他到邻村的中学里上学了。小城里的教学质量好,他的成绩在村中学里自然是最好的。

接下来的暑假,她扔给他一把镰刀,说:“别在家吃闲饭,玉米地里的草都吃苗了。”他第一次进入一人高的玉米地,玉米一根根枝叶相连,整片玉米地就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人进去闷得喘不过气来。她割完了3条垄,他连半条垄都没割出来,她返回来,嘴里骂:“真是你们老吴家人,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他听了,一声不吭,疯了一样抡起手里的镰刀割草。

暑假结束时,他已经像屯子里的孩子一样晒得黝黑了,细细的胳膊也变得粗壮了。他照着她家碎了半边的破镜子想:或者这辈子,就得在北兴屯里当个庄稼汉了吧。

接下来,平时吝啬得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她扯出一张50元的钱给他,说:“你去街里上点冰棍回来卖卖,不然下学期你花啥。”

他犹豫着,二丫接过钱,说:“哥,我跟你去。”

50元钱上了足足一袋子冰棍。他第一次背那么沉重而且冰冷的东西,背到村里的时候,又累又冻。接着,他就挨家挨户去卖。那次,除了还她的50元,他还挣了30多块钱。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挣到钱,只是,那钱在他兜里还没焐热,就被她要了去。看到她沾着唾沫数钱的样子,他在心里鄙视,从没见过这么低俗贪财的女人。

在他眼里,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数钱,她说:“攒够了钱,我也盖它三间大瓦房,让屯子里的人都看着眼红。”叔叔在旁边嘿嘿地笑。她一脚踹过去,“要是你少喝几瓶马尿,我的房子早起来了。”

3

他父母的判决下来了,父亲是无期,母亲是15年。这就意味着,在成年之前,他只能待在她这里。听到这样的判决结果,她又骂“倒了八辈子霉”的话。他更加沉默,低眉顺眼。

纵是日子难熬,他还是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回到家,他一直迟迟不肯说。那样拿钱当命的女人,怎么肯再花钱送他上学?那天,她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一把揪住正在剁猪食菜的他的耳朵,说小兔崽子,老黄家二小子考高中的成绩都发下来好几天了,你不会是啥也没考上吧?他手里的刀一偏,剁到了手上,血淌下来,眼泪也淌了下来。她转身,从灶台里扒出一点灰,帮他按上,仍问:“天又没塌下来,有手有脚的,你哭个啥?到底考没考上?”

他把书包里的通知书扔给她看,她的脸上立刻绽开了一朵花,出门站在院外穷显摆:我家小海考上县一中了,比老黄家小子高出一百多分,啧啧!

高中开学前那天晚上,她给了他一卷子毛票,说省着点花,我可不像你爸妈,不开银行,没有人送。他抬头,看着她硕大的一张脸,说:“你让我上高中?”

她说:“是啊,我上辈子欠你们老吴家的,这辈子还账呢,你们这帮要账鬼都快把我吃了。”

他的日子有了盼头,只要考上大学,申请了助学贷款,他就可以永远离开北兴屯了。这儿的风景美都是城里人说的,让他们来住一天两天行,让他们住一年半载试试?

4

他上了大学,每个假期都借口留在学校打工,不回去。

她开始向他要钱,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他做了一个项目,挣了一笔钱。在存钱的时候,他心思一动,拿出10000块,写了她的名字寄回去。从此,他们之间两清了,终于可以不再跟她有瓜葛了。可是他并没感觉到轻松。

这世界上,从此再无亲人,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种无依无靠的感觉。转身看见一个农家菜馆,他进去,要了一盘酸菜炖土豆丝。上来,全然不是她做的味儿。他想起接到录取通知书后,她出去了几天,风尘仆仆地回来,从三角兜里掏出一沓钱,说:“你爸你妈总算没白混,他那些狐朋狗友凑了钱,让你上大学。”

他别过头,泪流了满脸。

有一次,他在城里遇到父亲昔日最好的朋友,他说:“谢谢你们凑的那些钱。现在我大学毕业了。”那人脸上一片茫然:“你上大学了?啥时候?”

他一瞬间明白了一切,那种酒肉朋友怎么会在没利的地方投资呢?

收到他的钱,她打来电话,张口就说:“兔崽子,你跟你那没良心的爹妈一样,就知道用钱砸。当初你爷临死想看他们一眼,他们都不来……”说着,她居然哭了起来。

他去了监狱,看到母亲,母亲早已没有了从前的颐指气使,而是叮嘱他:“小海,对她好点儿,她不容易啊!咱家好时,她来找过我,说想盖房,借点儿钱,我没借……咱家出事了,没想到她会把你接回去。就算是茅草棚,能让你住下来,能给你弄口饭吃,我也感激不尽了。”

他的泪也在眼圈里转,这些年,她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从来没有缺过他的吃穿。他回到北兴屯,见到那一脚就可以踹倒的茅草房,心里居然暖暖的。

她没在,院子里扔着没剁完的猪食菜。邻居说,你回来啦,你快去吧,你婶快不行了。

他的脚一下子就软了,那么有底气骂人的她,怎么会不行了呢?

他在医院的走廊里就听见她在骂大夫:“我姚美芬一辈子什么没见过,想糊弄我的钱,没门儿!我的钱那可都是有用的,我要盖三间大瓦房呢,背山的,清一色的红砖……”

他站在她面前,说:“婶,咱的房明天就盖,我找人盖。”

她盯了他几秒钟,仍是骂:“你这小兔崽子,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大学,你一走连个信儿都没有,你还有没有良心啊?”骂着骂着,她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出来,阳光仍是明晃晃的,二丫跟在他身后。他问:“她啥病?”

“胃癌。哥,你不知道她有多想你,你也不知道她有多疼你。她向你要的那些钱,她一分都没花,就是看病这么紧,她都不让动。我娘说,这是攒着给你成家的钱,她怕你没钱,也像大伯一样走歪路……”

他抬起头,以为这样泪就不会掉下来,可是,那些泪,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蓄积,终于肆无忌惮地落了下来。这一生,他注定有一个对不起的人!

这是发生在旅游景点里的一个真实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是两位老人。

穿透阳光的爱

天空是透明的蓝,象初生婴儿的肌肤,洁净柔和。爱是孤独的沙漠,寂寞的,怜惜的,是痛楚过后那深邃的领悟。当阳光明媚,轻柔暖和的时候,我们的爱也明朗的穿透,照耀着那时花开。

30岁的盛连,依然是孑然一身。没有预期的爱情没有向往的浪漫,平平淡淡,犹如平展的白开水,怎么激也泛不起一点涟漪。后来,盛连想,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注定他在30年的岁月里只为等待着,等待着那份铭心的爱情。

那一天,阴沉沉的天空,压抑的沉闷的,象一个脾气暴躁的老人,喜怒无常。清晨还是阳光明媚,此刻却又是另一番的景象。盛连开着车,缓缓行驶着。今天是公司的聚会,依他的性格,他才不会参加这种无聊透顶的娱乐。但就象徐杰说的,要想在公司站稳脚跟,必须习惯这种社交,或许说是一种商业手段。并且,何娜点名说,盛连,你必须参加。何娜是董事长的女儿,一个热情似火,泼辣,大方的女孩。也许就是这种沉闷和压抑吧,常常的,让盛连迷失了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为什么而努力,甚至为什么而活着。

雨,终于急促的落了下来,噼噼啪啪的拍打着他的车窗。他加快了车速。突然,他不自觉的停下了车。行人都在奔走着,宽阔的街道冷冷清清。一个女孩,却在那里站立着,用宽大的雨伞遮挡着什么。雨水,淋湿了她的全身,那一缕缕细长乌黑的发也紧紧的贴着面颊。女孩的脸上铺满了焦急和脆弱。一种无名的怜惜和呵护让盛连迅速的打开车门,他撑着一把大大的伞站在了女孩的背后。

女孩微微抬起了头,盛连的心莫名的悸动一下。那是一张清澈干净的脸,恰到好处的五官,玲珑别致。她的脸有一种柔弱的美,但却带着一种坚毅和倔强。女孩说了声谢谢,然后又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伞下的东西。盛连好奇的探过头,他才看清是一篮子的小雏菊。嫩黄的,娇小的,楚楚怜人,就象她一样。

他们就这样的站着,很久,没有言语。因为他们彼此是陌生的,或许根本就是萍水相逢,然后消失,从此在生命中如同每一天的过往。但是这一次,盛连有不一样的感觉,他试图的想得到关于她的情况。

雨,停了。荫霭的云层很快的散去,阳光又开始如流水般的泻入。女孩再次说了声谢谢,收拾好雨伞,挎着篮子朝着对面走去。在她的背影即将消失的瞬间,盛连鼓起勇气,朝着她大声的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女孩转过身,绽开她甜美的容颜。冰儿,她说。然后,她的脸一闪而过。盛连笑了,他知道,他还会遇见她的,冰儿。

到达公司的时候,聚会已经开始了。喧闹夹杂着尖叫,音乐激烈而亢奋。但这种欢乐与盛连无关,他只想静静的呆在一个角落。很快的,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如一阵风一般,一双手从后面结结实实的抱住了他,是何娜。他转过身,挣脱了何娜的双手,他看得出何娜已经喝了很多,她的脸犹如熟透的苹果,带着光滑的红晕。她略有醉意,开心的说,盛连,你怎么才来?他们灌我酒都没人替我喝。还好,你来了,你送我回家吧。一旁的徐杰他们,用暧昧的眼光看着盛连。盛连不想解释,他扶起何娜,朝着车库走去。他刚要打开车门,何娜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把唇结实的印在他的脸上,然后喃喃的说,盛连,我喜欢你。盛连一阵阵的眩晕,他不是不能感觉何娜的热情,只是他的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张脸,纯净的温和的,冰儿的脸。

聚会之后,再见到何娜,她略带着羞涩的笑容,但掩饰不住满心的欢喜。盛连没有解释没有拒绝。他知道何娜地位的重要,何况他努力了那么久,他不想放弃目前理想的生活。但从感情上,他是排斥何娜的,何娜是美丽的优秀的,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不能忘记冰儿的影子。很奇怪,一面之缘的人却让他如此的挂念。他不敢想象那是不是爱情。所以,他对何娜总是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他甚至希望何娜的热情有一天可以褪去。

何娜却不能知道他如此的心思,只是一心的爱着自己爱的人。很多的时候,是她在要求盛连。象今天,从哈根达斯出来,她说,帮我买只马蹄莲吧。盛连只好朝不远处的花店走去。选好马蹄莲,付了钱。这个时候,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在梦中才有的声音。老板,雏菊送来了。他转过身,朝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微笑着。他的心因为激动而加快心跳。他看见冰儿安静的站在那里。漆黑的长发柔软的披在肩上,她的脸还是那么的干净纯洁,是的,就象她手中的小雏菊,没有马蹄莲的高雅,没有玫瑰的妩媚,只是浅淡的,娇柔的,软和的,楚楚动人。

那个下午,他们一直在欢快的交谈着,他也知道了冰儿的一切。冰儿从小失去了父母,是和奶奶一起长大的。奶奶靠种雏菊为生,在郊外,她们有一大片雏菊园。冰儿在一家公司做文秘,下班的时间就帮着奶奶送雏菊到各个花店。她问盛连,你喜欢雏菊吗?盛连说,是的,喜欢。因为雏菊代表着坚强,纯洁,美丽,幸福。冰儿笑了,她说,我给你留几支吧。就这样,冰儿来到盛连的公寓。盛连找来一个精致的玻璃花瓶,冰儿把雏菊放进去。雏菊怒放着,也怒放着悄然的幸福。

冰儿看看四周的凌乱,笑了笑,麻利的收拾起来。盛连看着她的身影忙碌着,心中是暖暖的温情。他的眼光一直的跟随着她,看着她像只快乐的精灵在飞舞着。一会的功夫,她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又走进了厨房。当一顿丰盛的晚餐摆在盛连的眼前,他一直仍在恍惚中,他一直以为是在做梦,是的,幸福来得太突然。冰儿有些腼腆的说,看你也是一个人,我就想起自己孤独的时候。盛连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心,他一把搂住冰儿,他说,冰儿,从此后,我们不再孤独。知道吗,自从在雨中见到你,我就对你念念不忘,我想那就是我期待已久的爱情吧。冰儿听着他赤裸的表白,震动而恍惚。她想起在雨中,她孤独无助的时候,他带来的温暖,他的眼睛是明亮的真挚的。只是对眼前这个男子还一无所知,但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融化在他的柔情中。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还未等到她开口,他的唇已经印在她的唇上,温柔的潮湿的。然后,她听见他说,冰儿,不许你再叹气!

盛连朝气蓬勃的进入公司,从来没有这样的快乐和开心。徐杰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说,你去看看何娜吧。盛连才想起,他把何娜扔在哈根达斯。不过迟早的要面对。他进入何娜的办公室。何娜不动声色的,横眉冷对。盛连有些艰难的开口说,对不起,何娜,昨天是因为有点急事,所以……没等他说完,何娜已经跑过来抱住他。盛连,我对自己说,只要你道歉,我就原谅你。她紧紧的抱住他,生怕他再一次的离去。盛连下定决心的,郑重的对何娜说,你知道是什么急事吗?我是为了一个女孩。何娜的手渐渐的松开。于是,盛连讲了和冰儿的故事,最后,他说,何娜,真的对不起,但我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更不能欺骗你。何娜狠狠的看着他,脸色苍白而无力。

走出何娜的办公室,盛连一身的轻松。他的心里全是冰儿的影子,他只等下班,冰儿要到公寓来。时间一分分都是思念和煎熬,好不容易的等到下班,他开着车飞奔似的回家。他给了冰儿钥匙,他想象着冰儿在厨房忙碌的模样。他没有敲门,悄悄的打开,想着给冰儿一个惊喜。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才换过水的雏菊依然绽放着。他看见了花瓶旁边有一张纸条:

盛连,我太天真了,我以为你是真心的,我想得太简单。原来你的未婚妻是何氏企业董事长的千金,我有什么资格和她争。她是高贵的玫瑰,而我只是不起眼的小雏菊。我也不想参入你们复杂的关系中。放过我吧。我走了,就当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未婚妻?何氏企业董事长的千金?盛连想起了何娜狠狠的眼神。他大叫一声,何娜!

盛连冲入何董事长的家中,看见何娜,狠狠的给了她一耳光。何娜没有反击,只是流着泪静静的象一只可怜的羔羊。她说,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爱你。她不适合你的,只有我才能助你在事业中一帆风顺。盛连大声的痛斥,我不需要你事业的怜悯,我靠我自己的奋斗。我今天来,也是告诉你,我要离开公司了。很感谢你之前的帮助,从此后,我们各不相欠!说完,盛连大踏步的离去。身后是何娜低低的哭泣。

盛连找不到冰儿,他几乎翻遍了整个城市的花圃,他还是不能找到。冰儿就象彻底消失般,无影无踪。他沮丧而落寞,黯然神伤。徐杰安慰他说,冰儿是误会你了,才会那么决绝。你已经离开何氏企业,现在重要的是重新开始你的事业,再等待时机找冰儿呀。徐杰的话如醍醐灌顶,盛连清醒过来。

盛连开始他的特长,服装设计。他每设计的一套服装都有一个共同的标志,那就是一朵小雏菊。事业越做越大,在徐杰的帮助下,和几家公司签约,并注册了商标小雏菊。没人知道他工作过后强烈的思念和寂寞,他也不断的打听冰儿的消息,但都是石沉大海。他把那浓浓的思念埋藏在心底,更没人知道每天晚上的他会对着小雏菊自言自语,倾诉着满满的想念。

徐杰一直在盛连的身边支持着他,何娜带着歉疚的心情也在默默的帮助他。很奇怪的,盛连居然不记恨何娜了,其实何娜也没有错啊,只是她的方式来得极端,这也是因为爱啊。一切烟消云散之后,沉甸的是深厚的友情。最近,何娜和徐杰总在窃窃私语,何娜的脸上又开始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当何娜和徐杰把结婚请柬送到盛连手中的时候,他才发现什么时候他们走到了一起?从心底的,他为他们祝福。只是他又开始想念冰儿,冰儿,你在哪里?

婚礼是在郊外,早早的,盛连来到那里。真的是风景绮丽,秀美如画。远远的,他看见一大丛雏菊,摇曳着,象在低吟象在倾听。他飞奔过去,轻轻的捧着它们,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他记起,这是邂逅冰儿一年的时间了,恍然中,他又想起第一次遇见冰儿的情形,那样的眩晕那样的悸动。阳光轻柔的暖和的如清水般泻下,它手中的小雏菊颤颤的,微微的摆动。

你喜欢雏菊吗?一样的问话,一样的声音,他以为是梦幻,抬起朦胧的双眼,隐约中一张含笑的脸,逐渐的清晰明朗。盛连哽咽了,喊出那个埋藏深处的名字,冰儿!

爱已蒙尘

我是若梦,我回来了。

站在这个小城,我头一阵眩晕。自从决定回来看一趟,我的心里就一直在激烈的斗争着。

我其实不想再走进这个小城的。因为,这个地方留给我的回忆实在太多了。而那些回忆,自始自终从来就没有断过对我的折磨。

父母的坟还在这里;同父异母的妹妹如诗,也还在这里;虽然她从小跟我视同水火,可她毕竟是爸爸的孩子,我在走之前,也总的看看她吧。

五年了,这个小城已是大变模样。到处是新建的建筑,让我由心里陌生。当年和枫在小城的故事,也还记忆犹新。可什么都变了,昔日的小城,早已由纯朴走向了新潮。

就像我和枫的爱情。豪情万丈的携手共赴南方打拼。前一刻还握紧我的手,亲亲热热的说要和我齐创未来,白头偕老;下一刻,却又可以拥着另一个女人甜言蜜语,谈笑风生。

什么都变了,在金钱的面前,爱情只能是俘虏。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如今的我,当年清纯羞涩的长裙,早已被剪裁合体的优雅职业装代替。从曾经不名一文的小丫头,熬到今天的有名有房有钱,衣食无忧,每一步我都花了比别人多好几倍的努力。那每一步,都记载着我的心酸,我的苦楚。可又有谁能体会呢?就算是最好的朋友紫寒,她都只知道我的一半。

爸爸的坟地还算整洁。看来,有人经常来此打扫。我想可能是如诗吧,她也是唯一会来爸爸坟地的人了。

轻轻将一束花放在坟头。泪水随即模糊了双眼。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克制的情绪,在此霎那间崩溃了。

爸爸,我回来看你了。你在天堂还好吗?用不了多久,也许我也就会来和你相逢了。

“若梦!是你回来了吗?”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赶紧擦干眼泪,回来看时却撞上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你是……”我打起了全身戒备。多年的习惯已使我不愿再相信任何男人。

“我是梦如镜啊!”那是个很有气质的帅哥。可我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涟漪。在脑子里琢磨了好久,我终于想起来了:如镜,当年的同学。给我写过情书,但看都没看就被我给当众撕了。因为,那时的我,心里眼里早已装进了一个叶枫。我让他当众出丑,伤透了他的自尊心。为此,不知道我早就恋上叶枫的他,还给气的叫我“冷美人”呢!

“你好,如镜。”虽然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里,但我还是强打笑脸跟他打了个招呼。毕竟也是故人嘛。相逢一笑泯恩仇,他都能不计前嫌跟我打招呼了,我又何必再斤斤计较呢。在走之前了一段恩怨也可含笑离去了啊。

“如镜,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哦,我只是有空就过来帮你把伯父的墓地修整一下。你不在,我就替你了。我想,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看看的。”如镜有些不好意思了。

“什么?我爸爸的墓地一直都是你在修茸的吗?”我有些吃惊了。

“是啊!怎么啦?”看我那吃惊的样子,如镜更加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我还以为是若诗干的啦。”我忙调整自己的表情,用平淡的语气掩饰了自己的惊讶。

“若梦,看到你回来,我真高兴。这几年你都过的好吗?我也给你写信,可却都不知该往哪寄;你到底在哪啊?”

“谢谢你的关心,我过的很好。”我语气平淡的回应着如镜。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的心再感动了。我已是一朵冰雕的玫瑰,从里到外,只有着冰无尽的寒意。

“你回来就好了。我一直坚信我们还会见面的。还好,我许的愿真的灵验了。真是……”如镜竟高兴的有点语无伦次。

“我先走了。再见。”不待他说完,我已想转身走了。现在的我,对任何的人、任何的事,都漠不关心了。特别是感情,它早已被我尘封在冰的最底层了。

“哎,若梦,你先别走啊!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在打听你的消息啊……”如镜已经急的追上来了。

闻言,我停住了脚步:“打听我干什么?我在这也早已没有什么可让我好留恋的啊?”我有些厌烦了。往事太让人伤感,我不想再记起太多。

“若梦,我……我……你……你还记得当年我给你写的信吗?”这么大的人了,他竟扭扭捏捏的脸红了。

“我不记得了,早忘记了。”我的心在说谎。其实这几年不管我怎么想忘记,当年的情形我总是记忆犹新。

当年的我眉目如画,笑的灿若春花,引得无数男生真相将爱表达。可我,眼却总是仰望着高我两级的叶枫。早被他身上所显露的文采给迷的晕头转向了。

那时的我啊,骄傲的如同一只孔雀,仰着自己高傲的头,对谁都不放在眼里。带着一脸喜悦,伴着一串快乐的笑声,我坐在叶枫的自行车后,任由他带我在小巷里穿梭;在山路上散步……满城都是我们的欢笑。我也早把爸爸的责怪,红姨的恶骂通通丢在风中了。

可现在呢?我的心一下又忽的沉到了冰底,脸色也变了:“我先走了。”

“若梦,你等等我啊,我好不容易见到你,还有好多的话没跟你说呢!”

我不理他,不顾走的急,脚被高跟鞋扭了一下,好痛啊。但我还是强忍着疼痛飞快的走了。

只听到如镜在后面急的大叫:“若梦,我在你家等你啊。”

家?我家?我早已没有家了。爸爸死后,早看我不顺眼的红姨,更视我如眼中钉。没完没了的羞辱和毒骂,让我的心更向往叶枫给我描绘的未来了。忍无可忍的我,毅然放弃了一切去追逐我的幸福了。可……可……我是欲哭无泪,到头来,我得到的却是遍体鳞伤。心都碎成碎末了。

如镜要对我说什么呢?我的心全都是冰,谁会有本事将它融化呢?再说,我也不想它融化,没人能体会我这几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我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的带着一颗破碎的心,从一个城市飘到另一个城市;受尽了白眼,受尽了屈辱。可我都咬紧牙关忍着。我始终对自己说:“若梦,你一定要挺住。你不能输,更不能让那个负心薄情寡意的男人看不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要活出个人样来!”

我是活下来了。手腕上的伤痕,时刻提醒着我曾经所受的伤害。它让我在苦难面前时刻坚持着;我也是活出个人样了。从当初一文不名、受尽呵斥的小服务妹,熬到今天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哪怕是和朋友合开的。

我也是人前风光无限了,可是,每当佳节到来,我就爱去看烟花。烟花在对岸燃放升起,灿烂美丽,我在这边仰头望天,看得痴迷,脸上却是冰凉一片。

人生在世,也不过是过往云烟,转眼易逝。我也如同那升起的烟花,再灿烂,再美丽,也是只有短暂的瞬间绚丽。滚滚红尘中,有谁会记得我曾来过?

老房区在城市的改变中还保留这它的沧桑。这使我感到很意外。当年我和叶枫骑着车到处乱窜的小巷,也让我百感交集。只是,当年阵阵清脆的欢笑声已远了,就好似那心,碎了,也就不可能再完整了。

我不想进去。就站在外面打量着这曾经熟悉的让我窒息的一切。物是人非,当年的温馨还历历在目,心却早已不是当初了。

“红姨。”我叫住了一个出门的妇女。她迟疑的看了看我;好久,试探着问道:“若梦?”

“是,我回来看看若诗。”我不想跟这个女人多说什么,开门见山的表明了我的来意。我从心里憎恨这个女人。不是因为她每天在家里挑唆吵架,爸爸也不会突发心脏病去世。不是她逼得我在家里呆不下去,我也不会答应叶枫和他远离。不是她……够了!我想到的太多了,曾经逝去的记忆,此刻。竟全部舒醒了。

“她……她不在家。要不,你先进屋等等,我去找……”

“不用了,我住在“怀梦宾馆”,你叫她来找我吧!”说完,不待她回答,我便转身离去。跟她多讲一句话,我的心就会被往事扎痛一分。

“怀梦宾馆”这名字也不知是谁想的。怀梦,难道是怀念曾经的梦吗?好笑,每个人都口口声声的说想回到过去,可事过境迁都是回不去的啦。

我静静的站在凉台上,望着远处出神。手里的烟雾袅袅,弥漫着我的双眼。男人,在心情不好时总爱借酒浇愁!总以为每天醉的天昏地暗昏昏沉沉的过日子,就不会再被世间是非所打扰;却不知,醉过之后的心是更加的空落……

我也曾醉过!

在成全叶枫所谓的理想,我选择远离的那个夜晚,我拼命的麻醉自己。想借酒精的麻醉来填补内心的伤痛。可酒醒过后不仅头痛欲裂,心里是更加的失落和空虚。以至整晚都失眠,吃多少安眠药都不管用。

生存路上的艰辛,也由不得我停下自己早已疲惫的双脚。

我的身边也总有男人献殷勤。每个的条件都不差。可我,总忘不了曾经的伤害。我就是一只受了伤的刺猬,我把自己包围在满身的尖刺中。我只是想保护自己啊。可我躲避一切送到眼前的玫瑰,拼命工作换来的成就只能得到尊重。爱情,我只能站在远处将你遥望。想爱又怕再受伤的我,只有满腹的辛酸……

在异地他乡,每个孤寂的夜晚,面对着冷冰冰的电脑,大堆的文件,陪伴着我的,也就是一杯咖啡,缕缕香烟了。我透支着自己的体力和青春,换来今天的成就。心头,总是惦记着梦中的故乡。它永远都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慈爱……可是,故乡,也许,这将会是我最后一次看你了……

医生告诉我:“不要再喝咖啡了!也别再抽太多的烟了!你的身体,已经透支的不行啦!也许……”

可我离不开它们;毕竟在那艰难的岁月里,陪伴在我身边,给我支持的,只有它们!

也许,也许没有也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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