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竹有些诧异。
“是啊，”小曼连连点头，“前些日子里，夫人说了，少夫人您刚过门，平日里又从未提过什么要求，也不知道是不是您在这林府感到生疏。
她给了我些银两，让我平日里多留意一点，万事不必等您提了再去办。”
这倒是令沁竹很是诧异。
她不爱向别人提要求，并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出于没有这层习惯。
自己从被唤醒以来，就一直替大夫人她们做事，被她们视如狗一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那刘妈，表面上是伺候沁竹母女之人，实际却是在行监视之实。
这种条件下，她又怎会有使唤人的习惯？
不过，她也没打算改。
一是按宿主原本在尹府就地位不高，没改的必要；二是有的事情少使唤人，也有利于自己在林府的眼线任务。
只不过，她没想到，原本很讨厌自己的林母，居然还能留意到这一层。
她究竟是出于好意，还是心中另有算计？
自来到人世后，她见识过的阴谋猜忌，不胜枚举，但发自世人真正的好意，却寥寥无几。
最初的一次，还是在宿主娘亲身上。
那次，是宿主刚从华州回来，半路上惹了风寒，因此第二日等沁竹再醒来的时候，额上便已经发烧起来，整个人浑身无力。
是王苧坐在床边，亲自照顾了她一整天。
此前，她一直以为，人跟人之间交往，只有利益牵扯和互相算计，以至于当她说出巫师传给自己的话来怂恿宿主时，她都对宿主的情感感到难以理解。
然而，到了那一刻，她却明白了。
也就是从那天起，她才决心守护王苧母女。
只是，由于刘妈的监视，她又不得不做出惹王苧伤心的举动，以掩饰自己的叛离之心。
夜里的梦境中，传来了好消息。
经过几天的劝说，宿主终于答应暂且信任她了。
不过，宿主还是有所保留，说只告诉沁竹有关朝廷上众所周知的事，关于娘亲和陆缙的其他事情，她无可奉告。
不管怎样，沁竹还是松了口气。
另外，她也觉得是时候告诉宿主，有关巫师的详细情况了。
“实际上，虽然我和你共同拥有一个身体，但却是两个不同的意识。你也可以理解为，是把不同灵魂，放入一个躯壳里。
我能控制这副身体，除了巫师的召唤外，再有就是你的欲望。”
“欲望？”宿主不明。
“没错。人活于世，总有希望得到的东西。同时，人性也是多面的。
巫师的能力，不过是从你的身体中，把潜意识的我唤醒出来。
至于我能不能成功地鸠占鹊巢，还要看能否取得你的信任，逐步从需要你的同意，再到能够直接控制你的身体。
想想看，倘若我没有用为你娘亲提升地位来诱导你，取得你的信任，我恐怕只能永远存在于井底。”
语罢，宿主低下头来，似是在回顾之前的一切。
“对了，”
这时，沁竹又想到了一点，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人，也变成了巫师的傀儡，你猜是谁？”
宿主深思片刻：“我猜不出……”
“是刘妈。”
“刘妈？她怎会……”
大约是从小受到刘妈的照料，宿主的脸上呈现出担心的神色。
“没错，”
沁竹点了点头，
“而且她变成傀儡的时间，还在我们之前。你还记得，你是怎样见到巫师假扮的那个乞婆的吗？”
宿主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了，诗雨的那条小狗。
若不是刘妈让我把它抱到后院，我也就不会遇上乞婆了。
还有，我想起来了。有一天我走在刘妈身后，感觉头脑有些晕眩。现在想来，那一次应该是你在捣鬼吧……可刘妈却说我只是气血不好而已。
原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太可怕了……
那我娘呢？
我娘待在尹府里，岂不是很危险？”
“你先不用着急，”
沁竹劝道，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宿主，
“刘妈在尹府里只起监视作用。大夫人若是要对娘亲下手的话，那她就不必等到现在了。
恐怕，娘亲的存在对大夫人来说，可有可无，既没威胁，也没有多少利用价值。
再有，她们的巫术要在一个人身上成功的话，所花的时间太长，连她们也无法确定。
因此，培养一个傀儡，也需要一定风险，她们应该还不至于将此术，滥用在娘亲身上。
至于你说的眩晕那次，没错，是我做的。
我那次感应到只有刘妈在你跟前，于是偷偷试了一次，出来了一回，与刘妈打了个照面。而刘妈虽然也在监视我，但她还是会不得不帮我掩饰。”
宿主虽舒了口气，但脸色仍旧的不放心。
“刘妈怎么会这样呢？”宿主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刘妈向来为人和善，又安于现状，没想到她也有这种遭遇……”
“此事我就不清楚了，”沁竹只能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她，
“不过我听说刘妈的男人好吃懒做，又烂赌，因此在外欠下了不少钱。也许是这个缘故，才让巫师有机可乘。”
将缘由告诉宿主后，宿主很明显的面色一沉。
沁竹明白，在尹府内，宿主最亲近的应该就是刘妈和娘亲二人。
如今，刘妈遭人设计，娘亲的处境堪忧，以宿主向来单纯简单的心性，得知了这层阴暗之事，她心中怎不会百般忧虑？
不过，沁竹还是想问一问她。
“我很好奇，”她掌握着分寸，“是什么让你最后决定了再相信我一回？”
“我也没有完全相信你，”
宿主抿了抿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正如你说的，我现在被关在井底，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我想，即便告诉你朝中那些广为人知的政事，对我、对我娘也没有什么威胁。所以，姑且再试一试吧。
反正最坏的状况，也就是像我现在这样了。”
听到此处，沁竹心中不由一沉。
宿主轻松无虑的日子，是被自己的出现打破的。
即便诗雨要宿主嫁入林家，那宿主情况再糟，至少也不会落到如今的田地。
不过，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尽量让她和宿主二人都能保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