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
“近日照顾不周，还请齐大才女见谅！”
对于三皇子的歉意，齐楚涵没有想去分辨真假，庆城扩建，家父齐磊入了局，牵扯甚广，她一个区区十六岁的小姑娘能搅起什么风浪？
齐楚涵行了一礼，“三皇子屡次相帮，感激不尽。”
“婚约的事，静怡会全力相助，这次邀才女入府，主要是想听听《安民计略》在雍州能否落地执行。”
齐楚涵没想到三皇子竟然如此雷厉风行，这么快就想在自己的民治区革新实验。
《安民计略》不是单一的法令政策，而是一整套的系统化的革新，说起来容易，读出来容易，可玩真的，那面对的问题就太多了。哪怕齐楚涵从未有过治民当官的经验，仅仅想一想就足够头大了。
见齐楚涵不语，三皇子笑道:“怎么?藏私?木鱼老先生送出两份，应该是一碗水端平的。”
齐楚涵听出三皇子是在表达不满，歉意道:“见解看法当然有一说一，绝不敢藏私害公，只不过是怕纸上谈兵，误了三皇子大业，也害了雍州百姓。”
三皇子点点头，“但讲无妨，取舍另定。”
齐楚涵委实有些紧张，这次不比大皇子的请教，看三皇子的模样态度，就是要实实在在地试行《安民计略》了。
事关雍州上上下下所有人事，经商田耕，草场马匹，军功奴制，税负工役……
革新将带来的阵痛和大多数人的茫然会在这个不和平的世界引起多大的动荡?
齐楚涵现在作为头部人之一，即便无权参与具体实施，可心理上的压力太大了，同时，也有一种她不愿直面的亢奋:权力的香味！
“雍州是镇守草原游牧的大屏障，三皇子不怕万一的后果?”齐楚涵既是好奇又是好意提醒道。
三皇子笑得爽利，“三国裂土分疆，已有二十三年了。最好的土地种的却是将头兵骨，与这种后果相比，雍州出现些变化，我觉得算好事。”
三皇子没有直说什么一统天下，但这股子豪气却像铁血浇筑，和醉酒吹牛的空洞截然相反。他有足够的潜力，也有足够的野望，更有非凡的心胸，怪不得木鱼老师对其赞赏有加，确实是了不得的英雄。
与两位皇子的接触，齐楚涵当然分得出两者的区别，大皇子意在龙位，求稳求平。而三皇子此刻所想所做，已经是以整座天下为底纸，他要的是统一的天下，没有后楚左晋，天下唯一的帝王。
齐楚涵由衷地欣赏赞叹这种人物，所以双目明亮，光彩照人。
在旁伺候的吴静怡和山山却各自胡思。
吴静怡想的是，天下怎么可能有女人不欣赏三皇子的气魄?这位天祭山才女写的两首诗确实也是一等一的，容貌也生得美，若是入府，绝对称得上英雄美人，天下绝配！
山山想的是，天呐，三皇子真好看，小主子眼睛发光，肯定也觉得三皇子很好看，天呐，天呐……
三皇子铺开一张地图，是天下北边的势力分布图，“北边用军，吃力不讨好，所以我只能兵伐东向，雍州革新若成，北边就无后顾之忧了。”
齐楚涵心思灵敏，“三皇子在雍州的改革核心是奴制?”
三皇子惊讶于齐楚涵的聪慧，他知道齐楚涵文采斐然，也知道她从师木鱼老先生，知道她这一生的来龙去脉，就连前些日子卧床大病都是宋其昌这个人引起的，但他从未想过齐楚涵的天下认知竟能深刻到如此地步，一针见血！
三皇子有些不信面前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有如此深刻的形势见地，“木鱼老先生可谈过雍州未来？”
齐楚涵没想太多，摇摇头道:“关于兵争，只是简单提了下东面后楚，南面左晋，不过最近一直忙于《安民计略》系统性完善，所以未曾涉及具体兵争方案。”
三皇子问道:“齐大才女觉得奴制要不要改？”
齐楚涵十分肯定地点头道:“当然要改。”
奴隶的存在有长久的历史，可自三国分立以来，最令齐楚涵惊讶的便是战奴的超大规模增长。
战奴来源主要是战俘和掠夺来的百姓。
战奴除了做战场炮灰之外，便是各种工程役工，当然，极少部分也会进入市集标价出售。
从平头百姓到没有任何权利的战奴，可能就在一次军队冲锋后，城门破掉后……
人生在倏忽间颠覆，由于常年战争，粮食紧缺，每个国家都不会善待战奴。齐楚涵了解过，过半战奴的剩余寿命不超过三年，无论男女。老幼更惨，很可能在赶路中就因拖速被就地解决。
“雍州约有三十万战奴。”三皇子道:“雍州边军也不过才八万。”
齐楚涵明白三皇子的压力，东面战场势必要调用一部分雍州边军，边疆防护也要兵力，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完成改革才是关键。
可怕的不是战奴，因为奴制改革是对战奴的人生重塑。真正可怕的是雍州权贵以及朝中势力。
《安民计略》对奴隶的政策是由军队吸收大部分，并且开通官爵晋升路线。
这一宗旨会直接冲击老派军官地位，而军功积攒到一定程度后，可以买地等等，又会直接分走其它权贵的蛋糕。
一旦雍州开启革新，面对的是整个熙凉，甚至整座天下当权者的抗议反对。
哪怕是庆城扩建这种事，普通百姓能奉献的无非是劳工，而钱财资源则需要相当一部分的豪商大府慷慨解囊。
卖命给豪商大府的奴隶们若是真要从军，赎身钱不过是市场价的一半，哪怕三皇子对标市场价:五枚铜钱一个成年壮丁。未来壮丁的主要流向也会是军队。这会导致相当数量的有钱势力难以再吃劳工低价甜点。
三皇子笑道:“雍州能捞出来两万奴隶，就是功过相抵了。”
当今世界的兵源性质主要是分两种，一种是职业军人，其余可统称为临时军人，例如送死的战奴，农闲时的农民等。
而所有的精锐之师都是职业军人，最好的训练，装备，刀枪等资源供应。吸纳奴隶入军，当然不是为了多几个炮灰，而是要提升精锐的数量和整体战力，为统一天下做准备。
齐楚涵展开如玉的左手，肯定道:“不会低于这个数。”
三皇子目光深沉，“那就值得！”
奴制改革的威力会在统一前、中、后，全面体现。谁能坚持到底，谁就更能获得胜势。
齐楚涵担忧道:“雍州是您的民治区，奴制改革势必要引起反对浪潮。”
三皇子极为难得地炫耀道:“前些日子落了一处闲棋，一直没确定怎么用，看到《安民计略》后，却发现是妙棋。”
齐楚涵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可好奇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三皇子故意逗弄道:“秘密。”
齐楚涵哼了一声，损道:“小气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