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岸下船，接到命令的十驾马车也刚赶来不久。
齐楚涵发现马车上都没有大皇子专属的纹章标记，说明这是临时征调，猜不出缘由的齐楚涵也不敢，不愿去打听。
董管家看出了齐楚涵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本来在年年有鱼的盛会上就多待了半日，再加上临时改水道，山山小丫头腿伤不便，所以只好放弃骑马快行，统一乘坐马车。”
见齐楚涵没什么反应，董管家只好说得更明白些，“都是大皇子的吩咐。”
齐楚涵道：“大皇子说过他很懒，骑马又风吹日晒的。”
董管家无奈道：“大皇子口直心快，但却是刀子嘴，豆腐心。”
齐楚涵不再说话，董管家长叹一声，也不好再徒惹反感，蹲身用力，将山山连人带轮椅地搬到一辆马车上。
齐楚涵这才后知后觉，董管家可不仅仅是个只会流汗的白胖子。
路过庆城时，大皇子只是下令减速了盏茶时间，不知在想什么。
天色微暗时，一行人终于来到天祭山脚。
这里的兵士已经守卫森严不弱于皇宫了。
若不是有董管家和几位兵士帮忙，齐楚涵和骨折山山，肯定无法在半夜就能回到家的。至于大皇子，早就乘着小轿去往皇家行宫了。
齐夫人早就命下人们准备了餐食果饮，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份母爱是做不了假的。
“涵儿，你这倔脾气都快把娘的眼睛给熬瞎了。”齐夫人抹着眼泪儿，哽咽道。
齐楚涵下意识地觉得非常愧疚，“对不起。”
多日未归，齐楚涵发现家里的下人们多了五六个新面孔，好奇问道：“有客人在家里住？”
齐夫人看了看正在忙着上饭菜的几个下人，笑得自豪，“还不是因为你父亲将受到朝廷重用，这又逢大盛典，便买了几个使唤，省得让同僚瞧不起咱家。”
山山惶恐地望向齐楚涵，生怕有人趁她骨折之际抢了她的位置。
齐楚涵回给山山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口问道：“买了几个?”
“二十六个。”
齐楚涵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从山山吃惊的眼神中，她确认自己的听力没问题。
齐家三代祭酒，月俸年禄再少也能攒下些资产的，可齐磊这些年四处参加酒局饭会，想要拓展官途，积蓄估计也挥霍的差不多了。
二十六个佣人并不值几个钱，关键是天祭山祭酒真的用不了那么多，何况天祭山祭酒本身就是清职，不是让你在这里当世外神仙的。
若说是为了庆城生活，倒也说得过去，可关键是正式宣告还没下来，这做派倒是先行一步了，既然是两位皇子互相妥协的结果，那就暂时不用担心小人使绊子，可齐磊这份迫不及待的虚荣让齐楚涵感到非常不安。
齐楚涵犹豫了一会儿，道：“母亲，我觉得咱们家还是低调些好！”
“你懂什么！”声音里带着责备，齐磊走了进来，已是深夜，齐磊的精神丝毫不见困顿，看来权力真的是他的兴奋药。
齐楚涵和这个生身之父向来不对付，不想刚回来就闹不愉快，便只好埋头吃水烫梨。
“怎么，舍得回来了？”齐磊仍旧没忘记当日独女的大不敬——说走就走，目无尊长，让他极没面子！
齐夫人眼神示意：别发火。
齐磊冷哼一声，道：“既然回来了，这婚约就得敞开了说个明白。我不希望看到你还有逃婚的那一天。”
齐楚涵闻言，心中反感又起：“我不逃婚。”
齐磊道：“怎么?见了李长锋，觉得很满意?”
齐楚涵撇撇嘴，光明正大地嘲讽道：“垃圾而已。”
齐夫人急忙训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让人听了，可不止说你没教养了。”
齐磊凶巴巴地盯着齐楚涵，“呦呵，去了趟帝都，连金刀大尉都看不上眼了？”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你就这么跟我说话?”齐磊一拍桌子，指着齐楚涵的鼻子训道：“怪不得人家都说你像个野孩子。”
“啊？”最近天祭山来了不少帝都的尊客，齐楚涵惹出来的一系列风波也都被添油加醋地传了回来，齐夫人忙着收拾庭院，训练家奴，还未有暇串门子，“谁人这么说我的涵儿?”
或许是本性，或许是齐夫人的懦弱培养了齐磊的霸道，在齐家门里，齐磊是说一不二的家主，“慈母多败儿！人家都说你的宝贝女儿容貌好看，就是举止实在不像大门里的千金。这不就是在说她没教养，贬损我齐家没点儿规矩涵养吗？”
齐楚涵觉得自己打死都学不会扶风弱柳的娇媚举止，偏又从不觉得女人的温柔就必须得用顺从来证明，尤其是当齐楚涵想到异世缠足的恶习时，本能得就像吐那些所谓涵养者一脸。
齐磊见齐楚涵无动于衷，更觉愤怒，一把扯下齐楚涵头上的竹簪子，恨铁不成钢道：“老子也没想你能给家里挣面子，但是你天天男不男，女不女地装葱拌蒜，打架骂街，成何体统?真要把我齐家三代的脸面全都丢光吗？你母亲教你识字读书，好不容易有些长进，人家夸你句才女，就尾巴朝天，不知羞耻了？”
竹簪被扯下，齐楚涵长发披散，看起来有些狼狈可怜，可嘴里的甜梨还在嚼着，她丝毫不惧：“父亲教训的对，女儿一定好好反省，打算明日就去木鱼老师那里，读书明理，没有进步，誓不出门，怎样?”
齐夫人苦心劝道：“涵儿，可不许再胡闹，你父亲也是为你好！想你日后嫁到了李家，人家高门深宅，你若再这么任性下去，可不知要吃多少亏呢！”
齐楚涵道：“我这么粗野，李家可看不上，婚约早晚也会解除掉的。”
齐磊怒道：“不长脑子的东西，你以为李家只是单纯看上了你这身皮囊?”
齐楚涵笑出声来，“父亲以为李家看上的是什么？”
“自然是看好我的官道前途！”
齐夫人道：“这次咱家之所以能圣恩得宠，可是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全力举荐支持！”
齐磊夫妻不自觉流露出自豪神气的神色姿态。
齐磊挺直了脖子，自信满满道：“你若乖乖听话，这些日子好好学习怎么做一个千金。为父可以帮你找一个如意郎君！而且是正妻之位！”
齐楚涵疑惑道：“父亲不是一心想让我去给李长锋做妾吗？”
齐磊解释道：“那是以前，等为父入主庆城，就是实权在握的重臣了，到时候，嫁入皇家也并非不可能，四皇子就很喜欢你，我听说这次你还是和大皇子一起回来的。”
齐楚涵心凉，不仅仅是因为齐磊竟然对自己竟然有“随市易价”的意思，更关键的是她觉得齐磊简直蠢到无可挽救的地步了。
齐磊可能被提上去做庆城扩建主事人，不是因为他多么精于实事，主要是出于龙争两位的互相妥协，最多再算上齐磊对天企州各方面很熟悉，便于沟通而已。
可齐磊不但丝毫未明政坛真相，反而觉得自己注定要入相拜阁了。
齐楚涵甚至想到更荒唐的假设：假如齐磊真的拿到了主事人令牌，他会不会更进一步，想着名垂千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