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妈妈还没叫出口,电光火石间,妈妈忽而向我跑来。
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她手舞足蹈的在比划什么。只觉得耳边鸣笛声气流声尖叫声探照灯声影重叠。光声错位。明暗扭曲。
我真的不清楚迎面撞来的汽车从何而来。为何带着那般的冷冽与决然。那速度太快,快的让我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快的更让我来不及推开更早迎面扑来的妈妈。
快的只剩下那一瞬间的感觉,竟不知自己是生是死。眼睛混沌不堪,泪雾迷蒙一片。竟,感觉不到痛。只有仿佛可以灭天毁地的恐慌。之前的心惊胆战竟全是铺垫。
不知道这和其他的车祸现场是否一样,只是我的耳边突然空静了下来,像死一般的沉静。是,像死了一般。我一惊,不可能啊,我意识已渐渐恢复清明,并没有陷入不省人事的境况。只是周围漆黑一片,好像车子,行人都被嵌入夜色里。
直至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渐渐上升,就似只剩下从身体里剥离出的灵魂,魂魄,意识一般。我才想到,竟没有任何的疼痛之感。怎么会这样。我低头俯身向下看,人影绰绰。画面有些支离破碎。隐隐约约看见自己躺在地面上,气若游丝。旁边躺着护我在怀的妈妈。
我紧张起来,妈妈,妈妈。
我是已经死去了么。身体越来越轻,已经浑然无形。
飘飘荡荡,似要陷入无知境地。不知身在何处,会往哪里,心里便更加绝望起来。
我前天还和家人们一起吃饭聊天,昨天还和朋友们约好周末逛街。明明前尘还历历在目,可怎么会竟在这眨眼一瞬,全化为云烟。想做的事再也不能做。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得。
”跟我走吧“。有隔世之音响起,清清冷冷,我仅剩的魂魄都不禁一抖。是要去哪里。
此时我侧身回望,发现妈妈竟在我身右,拉着我的手,轮廓渐渐明晰。我激动的叫了声妈妈,声音从四面八方聚中,空洞而毫无生气。妈妈,妈妈。分秒前的记忆全速回笼,感知酸楚而难过,妈妈竟同我一起离开人世。
不好,不好,妈妈是为了救我而死。她怎么能如此为我。
还好,还好,成了魂魄,妈妈还护在我身边。
妈妈,我声音颤抖的厉害,一节一节的断在空气中。
妈妈似有感应般的,紧了紧握着我的手。对我露出了安抚的笑。
我已经从最初的恐慌中平静了下来,竟觉得好笑,原来,人死后真的会变成孤魂野鬼。飘飘荡荡的无所依附,更可笑的是,我竟眼睁睁清楚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快走。”带着不耐的声音再次响起,牵引着我们走向未知的末世之地。
眼前冥光一现,我们仿佛被吸进了更大的漩涡之中,离我所熟悉的世界越来越远。画面更迭,眼前便是一间破旧的屋子,像间荒废已久的教室,青砖灰瓦,断壁残垣,死气沉沉。我看见周围好多人,不,怎么会是人,明明都是些冰冷的魂。三三两两,结伴成群。
“欢迎来这里,新来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顺声望去,屋子里的前方站着一抹黑影,面色僵硬,神态肃穆。
虽然全无前世电视里看的牛头马面鬼差魂卫的獠牙青面,只是短发黑衫。但还是让我想起了电视里负责抓人魂魄的黑白无常。
周围光线昏暗模糊,只有偶尔不知从哪冒出的亮光。那般孤注,那般绝望,好像马上就要被这永夜吞噬,我亦觉得无法动弹,一点一点被阴寒埋葬,活不了,也回不去。原来前世所说的不可能,竟是在这般无能为力的境地里。
黑无常缓缓开口,告诉我们呆在这里的规章制度,随着他的讲解,眼前又出现类似古代集市的画面。
“你们可以在这里买东西。但是?”黑无常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东西很贵。”
此时,站在我旁边不远处的一对母子竟有些雀跃。小男孩踮起脚扯住妈妈的衣角,带着仿佛再也不用受人欺负的喜悦,轻轻的说,“我们有钱”。我细细一看,他们手里竟拿着厚厚的一叠,冥币。
我转头看向一直拉着我的妈妈,妈妈说,“没事,他们会烧给我们。”
我眼泪一阵翻涌,一股疼痛之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讲不清痛在哪里,因为讲不清心跑在哪里。
他们,我的家人,朋友,你们有没有发现,我已经离开了,不在了。再也无法和你们见面,再也无法和你们聊天。还有爸爸,他呢,我们都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妈妈握着我的手一阵轻颤,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是竟是,亲人在世间的情景。大姨,二姨,四姨,小姨,舅舅,爸爸在嘶声痛叫,嘶声痛哭。我知道,任他们拼命的喊,拼命地唤,我们也回不去了。他们在烧钱给我们。明亮的火光,燃燃尽烧,烧尽我们的余温。
我再也无法控制,扑进妈妈怀中嚎啕大哭。妈妈也轻声抽泣起来。怎么会变成这样,好端端的我们却在瞬间,在瞬间就与阳永隔,万念俱灭。
醉生梦死夜相思花落人亡两不知
风微凉,寒声悲戚,我抬起沉重的头,睁开朦胧的双眼,眼前便是青烟直冒,待散:“地府”两字金碧辉煌般映入眼帘,我喃喃念道:“这是地府?哦,我死了么?”环顾四周,漆黑一遍,刹时,一盏青灯出现,挂于标有地府二字的门上方。心想:既然死了,那进去吧。前脚刚迈,上方便传来声音:凡人留步。驻足,见一黑影由模糊到清晰:心中寒颤,他一张牛脸,人身,高一米五,手持钢叉,威武有势,立于我面前。我,苦笑:“牛大哥为何说我是凡人?”
“此不许多说那么多,走吧,这不收留”说罢便把钢叉一横,挡在我面前。再苦笑:“不论天上人间,阴阳地府,总少不了势力,不是么?我,非进不可,无论是生,是死。”接着,感觉有股力量打丹田崩出,我看着牛大哥的身体倒下。
地府,只有黑夜。每走几步便有一盏青灯,灯光微弱的喘息着,我也跟着喘息着,然后时不时的会有一两声尖锐的叫声传来,我缩了缩衣服,心,寒一阵凉一阵的。可是,总有一个执念告诉我,非进不可。
“来吧,行人啊,喝一碗汤吧。”闻声,我走近,一位苍老的婆婆端了一碗汤放在我面前“喝吧,孩子”我看到她颤抖的手把满满的汤振出了碗边,然后,我微笑:“此是孟婆汤,还阳水,喝下真能忘却?”“忘却,只是要让你重新的开始,减少前世的痛苦,但是,孩子,你是凡人,误伤牛神,误闯地府,犯下滔天大罪,喝下这汤,忘却,归梦。”孟婆把汤推在我手上。
微笑,推开汤“不喝,谢谢”起身,无意间瞥见一片血色花海,彼岸花,心中多了份落寞的感伤,再见。
身后,传来一阵阵叹息:“唉,又多了一个执迷不悟的多情儿,逆天,难逃啊。”
我观望奈何桥上,一个个行匆匆的人,道:“下辈子,你们可以做自己这辈子所想要的,那下辈子又来后,又想做什么?人,总是不会知足的。”轻轻地叹息着,我朝奈何桥反向走去。
低头盲目慢行中,感觉自己突然被红光包围,停住自己的脚,抬头便发现自己站在“阎王府”门前。包围我的光,便是门上飘着的红色鬼火,既然到这了,再害怕也是多余,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由于里面太昏暗,我看不清里面的布局,但却可以看到一个庞大的体积背对着我,因为他身的边缘有某些光圈环绕着。想必,他是阎王爷罢。
“大胆凡人,你可知罪。”他声音响彻整个空间,足以吓倒一些鬼子,而我,微笑。嗯,只是微笑,并非不怕,我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可以不再得罪他,只能沉默。
可是,沉默太久会憋慌的,终于,我呼了口气道:“误闯贵府诸事,小女子有错,愿接受惩罚,但,我只想看一眼生死簿,见一个人。恳请阎王允许小女子的请求。”躬身,抱拳。
片刻沉默,阎王终于答应,我倒吸了口气,想:阎王并非想像中的那么不讲道理。于是谢过。
待两个马神扛来一本生死薄,我想翻动时,阎王的一声“慢”让我的手僵在半空。回头,对阎王冷笑“敢问阎王想反悔了不是?”
“不,作为地下君者,言既一出,驷马难追,谈何悔?只想提醒你,记住答应过的事,你要找的人的名字在几页几行。”阎王依旧背对着我。
点头,翻看。眉头一作,我从鼻里发出一声轻“哼”心里扭作一团。恨吧,应该是恨和无奈倾泻着我。紧紧攥紧拳头,冷到:不会是此书被人修改或调包?为何死的时间和此书的时间不同?”心隐隐作痛。
“不,那是劫难,他逃不过劫难,还有,缘尽。你见不到他,他已经轮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