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迟疑着接过包袱,问,“真的不需要我跟你一起?”
我摇摇头,“要是那人在暗处,看见我们两个人一起,就不敢出现了。若是只见到我一个人,又是个女人,反而容易把他引出来。当然,如果周宏已经和那个男人见了面。那就,真的太晚了。”见我主意已定,小文不再有异议。
我放慢了速度,不久,来到乱葬岗边上。四下里望望,除了夜风吹过和蛐蛐叫声外再无其他动静。我继续走了几步,突然一个黑影从离我大约五米远的一个草丛后面静悄悄站起。得亏我专门练过视力,否则还真会被他吓一跳。看样子对方是个中等个子的男人,我回忆了一下309那对房客开房的情景,当时只见到了他们的背影而已,不太能确定此男就是彼男。
我站立住,暗想,是上前二话不说劈晕了先,还是静观其变?
对方开口轻轻唤了声,“嗳,小孩,是你么?”
我一喜,难道我来得早,周宏还没到?
我本就矮小,头发又扎成了发髻结在脑后,这黑灯瞎火的,被误认成一个小男孩也不出奇。
见我久不说话,那人绕过草丛往前走了两步,有些不耐烦的提高了声音再问,“是你捡了我的手机么?”
我压低嗓音粗声回,“是啊,大叔,你是来拿回手机的吧?”
那人不疑有他,再往前走了几步。
我暗愁,再走近点就该发现我是女的了。他却突然停下脚步,问,“手机带来了么?”
我“嗯”了一下。
“你让我看看。”这么黑,他有我这么好的眼力么?但他有他的办法,继续吩咐我,“你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手里,然后把翻盖打开。”
这个人还不算笨,至少知道先验货再杀人。但手机不在我这,于是我故意挑衅,“大叔,不信我么?手机是红色的,看着好像女孩子用的,真的是大叔的么?”
那人一顿,然后恶声恶气的骂,“你他妈废什么话,手机呢?”骂完又有些后悔的样子,大概是怕把我吓到,憋着嗓音作和颜悦色状,“嗳,当然是我的,要不我用500块买回来做什么?来,乖,把手机给叔叔吧。”
这种刻意做出来的和善,在夜晚听着,确实挺阴森鬼谲。要是周宏真的为了这500块把小命丢了,只怕阎王爷都会替他委屈。
突然,那人想到了什么似的,他不等我的回答,径自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按了一下。没多久我听见一声“hello,moto。”的电子音,继而那东西亮了起来,是一只手机。
我暗叫一声不好。
开机后,那人毫不犹豫的按了几下,按键音发出滴滴几声脆响,接着他便把手机放到自己耳边。夜黑寂静,我听见他的听筒里传来的几声长“嘟。”音,电话是通的。
我身上没有传来他期望中的电话铃声显然让他很失望,他猛的掐断电话,再无耐心伪装,恶狠狠的说,“小畜生,老子的手机呢?
“手机我放朋友那了。”我想亲耳听他说出他杀人的真相,继续刺激他,“我朋友开旅店的,他说,这手机他以前见过,是一个女孩子用的。她和她男朋友一起来住店,登记的时候掏出来看过时间。”
“放屁。”那人果然怒了,“登记就花了那么一小刻功夫,她根本没用手机。”
“哦。”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而且当晚你就杀了她,所以压根没人有可能看到她用手机是不?”
“你,你是谁,你,”那人终于察觉异状,“你是个女的,你不是那个男孩。
我嘿嘿笑了两声。
他恼怒的朝我扑了过来,我闪身躲过,脚下使了个绊子。他一个踉跄跌倒。我准备顺手一个颈劈,他却连滚带爬逃出几米远。
我刚要追过去,突然一阵音乐声传来,一个粗犷沙哑的男音在唱,“亲爱的,你慢慢飞。”我一愣,缓了手下的动作。那人也是一愣,男音又唱了几句,“梦里花香会让你沉醉。”听声音是从乱葬岗里面传出来的。
那人狞笑起来,“好啊,居然藏在这里面。”说完朝乱葬岗里冲了进去。
我一时没能明白,眼巴巴看着他跌跌撞撞的冲进黑暗。
音乐声继续飘忽,似是诱饵。旋即我便醒悟过来,这音乐声分明就是手机铃。那人一定是非常熟悉这个音乐,所以才这么喜出望外。
手机在周宏那,铃声为何从乱葬岗深处传出?难道周宏在里面?
我一跺脚,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懊恼,忙跟着往里冲。落后了这么一小会儿,我已经失去了那人行踪,好在音乐声一时没停。
我边听音乐辨别方向,边暗想,这家伙真是够笨,怎么不想想电话都挂断了怎么还能听见铃声?
正在此时,音乐声停了,好歹我大致摸清了音乐的来向。一路摸索过去,慢慢靠近,我先躲在一个坟包后面。
只听男声响起,一叠声的发问,“你这小孩,怎么躲在这里!是你捡了我的手机么?外面那个女的是什么人?”听这意思,对方果然是周宏。
好半天没有听见回话,我忍不住悄悄探头出去,看见男人背对着我的方向站着,把他身前的景物挡了个结实。我绕到坟包另一侧,好歹看见了顶着一头黄毛的周宏。
他低头蹲在地上,听见问话毫无反应,不知道在做什么。
夜风微凉,风走草响。
连声质问而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场景是诡异的,那男人终于发觉了。不过大概是觉得对方只是个孩子所以并不害怕,他慢慢来到周宏身边,边喊了声,“喂,小孩?”边伸手一推。
一推之下,手却落了空。
我清楚的看见周宏蜷缩的身子悄无声息的往后平移了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却刚好躲过了推向他肩膀的手。
男人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忍不住咒骂了一句,“妈的。”上前一步准备再推,周宏却突然抬起了头,两只眼睛直直看着对方。
那男人一僵,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突然,天上云彩散尽,月亮露了出来,天地间霎时亮了几分。
突如而来的亮光让男人胆大起来,他收回了手说:“嗳,你这小孩怎么蹲在这,问你话也不回?”话里满是狐疑,语气颇为不善,“我问你,是你捡了我的手机么?”
“我没捡到你的手机。”周宏终于开了口,他仰着头,用极慢的语速回,“我捡到的,是我自己的手机。”
男人显然没注意对方话里的玄机,继续问,“我打电话是你接的么?刚才那铃音是你的手机响么?”
周宏慢慢站起来,右手手掌摊开伸到男人面前,一只小小的红色手机躺在掌心,他续道:“是它响。”
男人一见大喜,小心翼翼诱惑地说:“就是这个,来,你先把手机给我,我这里有500块,跟你换。”然后急不可耐扑了上去。
周宏身影又是一晃,退了一步,男人再度扑了个空。
此时,男人才觉得蹊跷起来。他站定,大概觉得不稳妥,又后退了一小步,问道:“你,什么个意思?”
周宏似没听见,只是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手机发愣。男人将手悄悄探入裤兜,慢慢抽出一根麻绳。
我也轻轻逼近些许,以便能及时出手相救。
这么一会功夫,月亮隐在云层中,黑暗再度降临。
男人显然不适应夜色,他忍不住从自己兜里掏出手机,揿亮,键盘发出微弱的光。他把手机当手电筒用,照向周宏适才站立的地方,却被吓得大叫一声,往后急退了一大步。
原来趁着那么一小会功夫,周宏已经逼近了男人。他双腿僵直,以脚尖着地,就这样贴在男人的面前三寸远的地方,仰着头,两人几乎鼻尖贴上了鼻尖。
男人颤着声音问道:“你,你,搞什么。”
周宏带着哭音开了口,说:“你还记得么。”一个男孩尖着嗓音带着委屈的哭腔幽怨的泣诉,还是在黑夜的乱葬岗里,这实在令人不太舒服。这只是我的感觉,我想,那男人只怕会更加觉得难受。
“记得什么?”听男人说话的语气,果然是吃惊不小的样子。
周宏回,“这只手机,还是你送我的。”
“你胡说什么,这是我送,呃,我朋友送我的。”男人怒了,说:“500块你还想不想要?想要就快点把手机给我。”
“连,手机铃声,也是你帮我选的。”周宏继续说:“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一直都没有换过。”
男人震惊了说:“你,你,说什么。”
“你说,和我相见恨晚,你说,我们就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你说:“我们生不能在一起,死也要一起就像两只蝴蝶一样。”周宏边说边哭着说:“十三年了啊。”
男人终于说不出话来,只是张嘴傻愣。
我有些心酸也有些好笑,梁祝的故事是很感人,虽然用来做铃音的歌也叫“两只蝴蝶”。,但这两者的意境也差太远了吧。
继而我有些感慨,原来这两人勾搭了十三年,不是三年,他们吵架那晚是我听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