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终于说实话了对吧……跟记者们闹着玩？嗯？人家认认真真的来工作，你就只是来玩的么。”
秦婧笑道：“啊，我听他们问题太犀利了，没忍住缓和一下气氛。”
犀利……人家记者见她是个长得可爱（划重点）、娇滴滴（看起来）的小姑娘，又不是圈子中人，外加第一次露面，生怕她不适应，这才当哄小女生一样打算先拉拉近乎。提的问题可能是低龄了一点，你别这么反讽啊喂。
秦婧：对于能上天的我，他们怕是有什么误解。
“允文。”秦婧忽然扭了扭，怪不好意思的：“你……真读过我的书呀？”
“嗯，是。”
“那……那个……”
扭过来，扭过去。嘤嘤嘤。
秦允文好笑：“直接说！”对于能上天的你，你以为扭几下我就不认识了？
秦婧停住。伸手将墨镜往下扒拉了一下，眼睛贼亮，果然没有半点忸怩，语气还兴奋无比：“那你知道我的笔名是什么么？”
秦允文：“……”
遇到一个无时无刻、无孔不入想着撩我的粉丝，我也是心怪累的。
秦婧这家伙别看年纪尚小，可她以“如是我文”作为笔名一书成名的时候已是四、五年前，那时候仅仅十三岁。外界对其才华津津乐道，盛誉不衰。而他呢，那时候刚上大一？大二？她总不能那时就是自己粉丝了吧……
秦允文看了秦婧一眼。这茬他预感自己可能接不起：如果他无情的指出上述事实，那她接下来是不是又会振振有词的说，这表示她在自己出道之前就与自己注定有缘了呢？
我信你个鬼！
你个糟老……咳，你个糟心丫头！
“秦婧，你……”
“嗯？怎么？”
“……”
“不，没有什么……”
秦允文默了一下。
刚才那一刻，他忽然想到在台上时秦婧低低自语的那句话来。她说：她不喜欢那个世界，很是厌恶……
其实秦允文本意只是另起一行话题的：不然咧？难道就由着这丫头无法无天的继续调戏自己么？可是，喊完了人家名字，他才感到，这个话题，可能选得不是太好。
因为秦婧的神情，在那个时候并不是太好。
若不是当时距离极近，秦允文恐怕也无法捕获她清透眸底的那一缕暗流汹涌。虽只一霎，但那种直击人心的冲击便怎么也挥之不去。
秦允文又偏过头，在她甜美的面上掠了一眼。
秦婧……是个怎样的女孩子呢？……
她墨镜正耷拉在面颊上，圆圆的杏眼静静的望着自己。不说话的时候眼瞅着特别恬静乖巧。可能是在车里的关系，显得她目色有点深。不过仅仅是深一点而已。此时绝不是那一瞬间的冰冷、厌恶，还有悲凉……可她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年少成名又意气风发，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愤世嫉俗？
写小说……太入戏了？
是吧？不然她怎么会发出那样的低语呢？就好像……
就好像一个在黑暗里待得太久太久的人终于有朝一日凝视到太阳一样……
他们说一书一世界。虽然隔行如隔山，可是秦允文也多少听过类似的话。什么写作者著一部书，就是构筑一个世界之类的……又什么好的小说给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内里没说出来的那绝大部分才是整座冰山……
“……”
啧。所谓作家都是些什么出神入化的物种啊？……
细思……有点恐。
秦婧歪着脑袋看了男神一会。忽地笑了笑。
她家允文真是明察秋毫呀。在台上时她就那零点零一秒的失态，他竟然发现到了……怎么办呢？她喜欢他的地方好像又多一点了。
《凌寒》……
秦婧默默的将墨镜推了回去，遮挡住自己眼底的思绪。
这应该是她“去年”的作品吧……但那是对旁人来说。而对她自己，却已经是遥远遥远，远到已经看不清记忆的轮廓了。如果不是将这个故事著作成书，此时，她应该也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吧。
其实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想起这个故事的男主角的名字……谁让那些记者“男主角”来、“男主角”去，竟然谁都不漏嘴提一下呢。
你看。她就是个过客呀……
那些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更多的世界，现在就是翻遍记忆，也再渺无踪迹了。真的一丝一毫也不剩下什么了。
所谓烟消云散。莫过于此吧。
……
“车开了。文哥……”助理小东一回头，正对上他文哥食指竖在唇前，悄然的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目光稍微侧移，便见文哥身旁如白色猫咪一般蜷靠在椅子里，呼吸绵长，显已睡着的秦大作家。
小东赶紧包紧了嘴巴。
秦允文嘴角微抿。他也没想到就片刻不说话，这个家伙竟然就这么睡熟了。真是……真是该说她什么好呢？
抬手轻轻替她摘下已经歪到半边脸上的墨镜。秦允文想起这家伙刚刚还义正辞严说什么当眼罩用正好，忍不住失笑。
摘掉墨镜的小姑娘容颜格外安静稚弱。就像一只飞累了悄悄栖息在花朵上面的小小的蝴蝶，这时既没有开飞机上天时的得意张狂，也没有调戏自家爱豆时的贼忒嬉嬉。
更加没有在台上时那一抹，彷如压制在层层铅云底下的狂风骤雨、惊涛骇浪。
真好。
真是岁月静好……
秦允文也打起了呵欠。虽然只是个开机仪式，但也实打实的折腾了数个钟头。的确累了。何况，等到了地头，按照戴导的一贯作风，呵呵……
秦允文转向小东打了一个手势。小东会意地比划了一个“OK”，然后转头缩了回去。
车子缓缓的向前行驶，开得十分安稳。一点颠簸也没有。秦允文将自己沉入座椅。耳畔不远处轻悄悄几不可闻的绵长呼吸声一下、又一下的拂着，仿佛是一首若有若无的安眠曲。他又侧眸看了看少女香甜的睡颜。心底不知不觉的泛起一片柔软：真乖呀……
真像一只白生生肉嘟嘟的小包子啊。
呃……好像饿了。剧组什么时候放饭呢？……
思绪放飞间，忽然手背上有什么温热软腻的触感轻轻一碰。秦允文正睡着了一半，顺势反手逮住，捏了捏。勉强从指端传来的有骨有肉的触觉判断，多半是秦婧的某只小爪子不小心搭了下来。
如果放在哪怕半分钟之前，他自会得体的、礼貌的、不著痕迹的放开。可是现在人在半睡半醒之际，连再撑开眼皮都觉困难。反应迟钝了大半的文哥剩下的意识里竟还偷偷的觉得，这小爪子捏起来软乎乎的还挺舒服……
那就这样吧。
于是，半点挣扎也没有的，秦允文便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了混沌。
车子平静的行驶中，前面的人没有留意座椅中间两只似握非握搭在一起的手。而手的主人，已经各自沉沉睡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