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清晨阳光微撒,沈清欢才刚醒来,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呼唤,抬眼便看见一个白白的小团子向自己迎面扑来,“姐姐,东方说这次随便我留多久。”
沈清欢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等迷茫的睡意终于清明,才明白东翎的意思,看来东方和小鱼儿相互并不排斥,“真的呀,看见没我就说东方其实很善解人意的。”
东翎温热的小手搂着她的脖子,沈清欢心中对东方和东翎关系的改善很是开心,一时竟也忘了昨晚的不快,抬手揉着怀中团子那柔顺的黑发,看向紧跟其后,缓步走来的青黛,
“青黛,你的伤?”
“昨晚用了药,如今已结痂。”青黛缓缓说道,把昨晚沈清欢给她的瓷瓶又递还给她,“这药见效如此之快,绝非世间凡品,这是剩下的,你。。。”
“这伤药还是给你才能派上用场。”沈清欢摇了摇头,抬手摸了摸窝在自己怀里撒娇的东翎,话却是对着青黛说的。
知道沈清欢的性子,青黛便未拒绝,把药随身放进了自己的衣袖,“多谢。”
“这点小事不必言谢。”
青黛点了点头,看着一副闲适神色的沈清欢,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开口说道,“神女,太原李氏家的嫡小姐已在偏房等候。”
“李念儿?”沈清欢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点了点头,便起身收拾梳妆,捏了捏拉着自己衣袍就不松手的东翎,“小鱼儿,昨日那个叫碧函的人呢?”
东翎听到名字,神色瞬间暗了下来,嘟着嘴巴,似乎不想提到这个名字,“她大概在附近吧,还好她没跟着我。”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抬起小手捂住眼睛,小声嘟囔着,“我看不见她,她就找不到我啦。”
沈清欢看着紧紧捂住眼睛的东翎,轻笑一声,抬头刮了刮他的鼻子,
“掩耳盗铃。”
想着昨日东翎神色不愿却依旧跟着碧函落寞离去的身影,沈清欢有些心疼,虽说是照顾,但以碧函的性子和身份,一直以来反倒像监视。小鱼儿更像是被拴住太久的骆驼,即使解开绳子,也依旧不敢离开。
不过,还算陌千决支持她工作,如果真让碧函贴身伺候东翎,的确不易他的病情,沈清欢收神,回头看着青黛缓缓说道,“去找司马晗,随便编个理由,告诉他孩子找到了。”
“好。”青黛低头答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窗外阳光正好,是个出行的好天。
可此刻的晴空万里却并未入深宫,泰和殿内,侍女们正忙着伺候太后更衣,今日,是品诗会的最后一日,也是太后私访的日子。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一道尖利愤怒的声音瞬间让忙碌的侍女们跪在地上。
司马婺华拂开桌上昂贵的首饰,随着清脆刺耳的掉落声,她自贵妃椅上猛地站起,眼眸圆瞪,面色扭曲,朱红的指甲深深嵌进手掌,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缀锦轩。。。她。。。她被带走了。。。”侍从趴伏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白玉地板,浑身抖如筛糠。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太后来回踱步,脚下一片狼藉,面色苍白,喃喃自语仿佛入了魔障。
侍从不敢抬头,早已到了初冬时节,冷汗却早已打湿衣袍。
“除了司马府兵和影卫,哀家还。。。”似乎才察觉失态,司马婺华语气一顿,抬手屏退侍女,“哀家还暗中派了是死士,这不可能!殷禾呢?把他给哀家叫来!”
“殷大人他。。。他失踪了,在他的房中搜出了他和丞相的书信。”
“萧。。。岩。”
太后听闻咬了咬牙,眼眸瞬间变得空洞,如被抽取了魂魄一般,颓然地坐下,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侍从见太后没有反应,狠狠地磕了头,咬咬牙还是开口说道,“除了刺客以外,死士都被一个黑衣人杀死了,此人武功高强,见血封喉。”
司马婺华猛地抬头看向伏地的侍从,眼如利剑,“一个人?”
“是。”
“这老匹夫竟然能找到武功如此高强之人?”制衡多年,相斗多时,对萧岩早已知己知彼,太后微眯眼,脑海里闪过一丝疑惑,“难道。。。”
“禀太后,还有一事,昨日神女遇刺,太原李氏的婢女死了。”
“哦?”
沉吟片刻,司马婺华稳了稳心神,再抬眼时已神色不明,“刘坤在何处?”
“刘总管正在协调年终尾祭的事。”
看来他还不知此事,太后冷哼一声,萧岩这个老匹夫如今得了这个砝码定会斟酌一番,不会真那么快就公之于众,
“让刘坤立刻来见我!”看来这场与萧岩的争斗如今还参杂了第三个人,司马婺华闭了闭眼,这南梁的三皇子来得似乎太巧了一些。
太后缓缓松开手指,掌心已有血痕,她宛若未见,眼里闪过一丝狠绝尖利的光芒。
不同于泰和殿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沈清欢所在的山庄偏房内却一派祥和。
“念儿今日找我是?”
“半夏,你没事吧,没想到昨日竟有人借着我的名义伤害你。”少女看见沈清欢刚踏进房间,便迫不及待地问出口,满眼急切,透着深深的关切之意。
沈清欢向她微笑着,似是安慰,“我没事,多谢关心。”
李念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清欢,见她无常便也放下心来,“只是没想到却在我房中发现。。。”
“小姐!”一旁的侍女赶忙开口制止了她。
看了侍女一眼,李念儿并未就此打住,“神女如今与我是恩人,没什么好瞒的,如若不是半夏提醒侍卫前来护送我,司马将军也发现不了藏在我房中的男客。”
话音刚落,李念儿便起身向沈清欢感激地福身,“念儿在此多谢神女了。”
沈清欢连忙抬手扶她坐下,“我与念儿一见如故,区区一句话而已,不必言谢。”
李念儿点点头,似想起了什么事,眼圈渐红,“只是。。。小荷从小便跟着我。。。”说着便有泪珠滚落下来。
沈清欢最见不得美女梨花带雨了,见李念儿身旁侍女的态度,便知李家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大,贵女房里竟藏有男客,这事传出去本就害人清誉,“此事莫要再提,逝者已矣,念儿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可过度伤怀。”
“让神女见笑了。”李念儿听闻点点头,身旁的侍女连忙递上锦帕,少女接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沈清欢。
沈清欢笑着摇摇头,眼里却闪过一丝不忍,如果她知道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侍女竟要害她,不知能不能承受,甩开思绪,她看向李念儿,换了个话题,“今日便是对诗会吧?”
“啊?是的,我正好想要邀请半夏和我一同参加。”李念儿微楞,片刻后有些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衣袖,朱颜粉黛,很是羞涩,“我才疏学浅,这。。。”
“你只要好好展现自己就好了,自信的女子最美。”沈清欢向着满脸担忧的李念儿眨了眨眼,少女见了终于忍不住展开了笑颜。
晨光已洒满院落,品诗会的鼓声终于响起,沈清欢一手拉着东翎与李念儿结伴而行,往庄园外的高台走去,青黛紧随其后。
沈清欢一行人走到庄园门口时,一个身高欣长的男子背光而立,普通样貌,气质却雅人深致,是南无月。
他缓步走到沈清欢身边,淡淡看了一眼她身旁带着纬帽的李念儿,不发一言。
李念儿对一副随从打扮但却气宇不凡,高傲冷漠的南无月很是好奇,但长久的礼数教导让她还是没能问出口。
品诗会的高台前已经围满了人,李念儿纬纱遮面,神色不明,沈清欢低头看了看一脸兴奋的东翎,又侧头看了看神态漠然的南无月,正准备打破此刻的宁静。
“神女。”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沈清欢回过头便看见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目光炯炯的王晏。
他身旁还站着另外两个人,定睛一看,是昨日自己在马车上看见的那两个少年,名字记不起来了,但只记得其中那位蓝衣少年倒是有趣得紧。
王晏走到沈清欢面前,看了一眼她身旁带着纬帽的贵女,点了点头,向她们礼貌地拱手一拜。
沈清欢连忙回礼,身旁的李念儿身形微顿,连忙盈盈地福身。
看着紧紧拉着裙摆,微低着头的李念儿,虽然看不见样貌,但沈清欢见她不住搓弄的双手便知她此刻定是满脸通红,紧张不已。
王晏看向沈清欢,满脸关切,“神女身体无大碍吧,”
“多谢王公子担心,我并没有大碍。”没想到她的一场戏,只是一个晚上便已传遍。
沈清欢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看向对面一个满脸笑意,一个面色沉静的两个男子。
“这是在下的两位挚友,这位是宣王的次子段存远。”王晏开口介绍,一旁的墨衣男子向沈清欢抱拳行了个礼,相貌堂堂,身姿挺拔如松,气势刚健似骄阳,不似翩翩公子倒像是征战沙场的将军。
沈清欢想起进宫前背下的人物关系书简,微眯了眯眼。
宣王,尚燕国先皇帝一母同胞的兄弟,十几年前便远离朝政,驻守边关,即使得知先皇薨,也未踏入皇城。先皇在位时官至大司马将军,封王封地,但宣王本人就连宣封时都未曾回朝。
世人都说宣王在朝堂无所作为,虽位高人贵,却无人扶持。但其人在边境抵挡蛮夷,战无不胜,匡助地方,在百姓中也颇有名望,皇城之中也无人敢随意招惹。
沈清欢回了礼,低头瞬间,思绪已回转千百,如今丞相和太后暗地里争权夺位,碧落阁看似按兵不动,但不知暗地里做了多少推涛作浪的事。
青黛曾透露过这丞相最终会是弃子,如今她也没看出碧落阁站在太后这边。
听到宣王的名号,沈清欢突然想到,这下届储君,在边疆的宣王也是名正言顺。
不禁瞥了一眼身后的南无月,只见后者似乎察觉了自己望向他的视线,深邃的眼眸打量过来,平淡无波,却深邃如海。
沈清欢慌忙回神,再抬头时,脸上已挂着礼貌地笑意看向另一个满面兴味、眉清目秀的少年,他姿态透着些风流潇洒,但却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
王晏正欲介绍,便被少年迫不及待地地打断,抬手一拜,语气有些兴趣盎然,“神女,在下清河崔氏崔瑞之,家里排名老二。”
沈清欢挑了挑眉,清河崔氏,瞥了一眼身旁端庄而立,从刚才便沉默不语的李念儿,她师从崔氏,这两位难道认识?怪不得那日这位名叫崔瑞之的蓝衣公子极力促成王晏和李念儿的对诗。
沈清欢回了礼,抬头时甩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他,嘴角扬起一丝早已看透的幅度。
崔瑞之见状有些奇怪地眨眨眼,看着突然变得灵动狡邪的沈清欢,神色微楞,似乎和他听说的饱读万卷,满腹经纶的人物形象很是不搭。
王晏见崔瑞之一脸呆愣,直直地看着沈清欢,微皱了皱眉。
一旁名为段存远的少年也看出了自己挚友的无理举动,手臂一抬,便毫不犹豫地拍上了蓝衣公子的后脑勺。
“啊!”
崔瑞之惨烈地叫了一声,下一刻便抱头蹲下了,沈清欢听到那声清脆的声音,身形一顿,想着武娘曾经也经常这样招呼自己,看着不断倒吸凉气的崔瑞之,不禁也跟着砸了咂嘴。
王晏见崔瑞之毫无象形地蹲在地上,不断地揉着头,有些歉意看向沈清欢,见一旁拉着她袖子,长相精致却一脸懵懂地望着他们的男孩,眼里有些疑惑。
“这是我在乡野时养母的侄子,名叫东翎。”沈清欢见状缓缓开口,王晏了然地点点头,对着东翎温和地笑了笑,抬头时看向一旁一言不发,从刚才便好似空气一般的女子,“这位是。。。”
李念儿在王晏问出口时便身形一顿,浑身都有些僵硬,交握的手指有些紧张地搓弄着。沈清欢见状,但也并未帮她回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她的手。
感觉到沈清欢握在自己手上的温度,李念儿内心涌起一阵暖意,稳了稳心神,才小声地回答,
“小女是太原李家的李念儿。”
“李念儿?!”
原本还在地上蹲着的崔瑞之一听见这个名字,顿时从地上一跃而起,宛若赤兔。
沈清欢见他神色兴奋,一脸八卦的滑稽样子不禁笑了笑。
在场的人有的淡然,有的激动,阳光正好,少年见青春,万物皆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