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过半,鼻尖传来阵阵梅花的香气,沈清欢深吸一口气,耳边传来越来越大的议论声,她脑海里闪过在现代和国画有关的所有片段。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精光,一段儿时在福利院的记忆慢慢浮现在她脑海。
沈清欢缓缓睁开眼睛,也不管握笔姿势是否正确,提笔便往砚台里狠狠一戳,浓重的墨水浸染笔尖,随意抬手,一滴墨水便落在面前洁白的宣纸上。
“神女,需要换一张吗?”一旁的侍女见状,恭敬地开口询问。
“不必”沈清欢挑了挑眉,胸有成竹地任由墨汁一滴滴落在宣纸上,随后微俯身,朱唇轻启,便向着宣纸吹了几口气。
沈清欢奇异的举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落座稍远的人都伸着脖子想看看她在画什么,私语声不绝于耳。
当事者却对此熟视无睹。
沈清欢拿起宣纸两端左右摇晃起来,三五下便放了下来,此时,被她吹出的粗直黑干上便显现出一个个杂乱交缠的“枝丫”。
见状,她甚是满意的点点头,回头便让有些呆楞的侍女换上朱丹色,拿起稍细的羊毫笔蘸取点滴,抬手随意地点在繁杂的黑色线条上。
场上一片哑然,太后微眯了眼,对沈清欢这怪异无比的举动也很茫然。
熏炉冉冉,飘飘生紫烟,半香不过一瞬。
香已尽,沈清欢放下毛笔,侧头看向一旁的李念儿,当看到她的画作时,不禁微微睁大了眼。
纸上的梅树栩栩如生,连梅花的点点疏影都描绘得惟妙惟肖,映衬着此刻的梅林,纸上的花瓣呼之欲出,沈清欢向着李念儿悄悄竖了竖大拇指。
李念儿虽然不懂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看她的神态也猜出了几分,有些羞涩的微笑颔首,低头看向沈清欢的画作时,表情一愣,有些呆滞。
沈清欢轻笑两声,并未解释什么。
侍女们俯首,依次上前,先由太后一一过目贵女画作后,再让宾客们鉴赏。
当太后看到李念儿的作品时,眼里闪过一丝赞美,“这是。。。”
“太原李氏的嫡女所作。”
“好,赏!”
侍女们福了身,拿起画作走向台下,宾客们见到李念儿的画作都不住的点头,满是赞美之词。
司马婺华看着面前一幅幅的画作,眼神一顿,这些画中,有一副显得很是格格不入,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幅是。。。”
“这是神女的画作。”一旁的侍女连忙答道。
太后听闻,微眯了眯眼,有些诧异的看向台上笔直站立的沈清欢,“神女,这幅画是有何深意?”
原本有些喧闹的人们突然安静了下来,刚才便被沈清欢怪异的作画方式吊足了胃口,大家更加好奇大名鼎鼎的神女是如何描绘梅花的,连平日里老成持重、正襟危坐的大臣们也跃跃欲试,探头打量。
被call到自己的名字,沈清欢早有准备,稳了稳心神,首先恭敬得向太后行了礼,向前一步,侍女们也在此刻举起了她的画作。
错落的黑色线条如树干枝丫一般纵横阡陌,那点缀其间的点点亮眼红色如梅花,大体也能看出是梅树。
但如此简单粗糙的笔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大跌眼镜,有人目不转睛,有人嗤笑鄙夷,有人事不关己、举杯畅饮,场上的人神色各异,姿态万千。
沈清欢昂首挺胸,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清了清喉咙,抬眼扫了一圈众人,清亮的声音响彻宴会场,“世间万物,无一定之律,而有一定之妙,可以意会,而不可以言传,小女学艺不精,能抓住的也就那一点气韵了。”
在福利院玩乐时,护工教过她们这种画梅花的方法,滴墨吹成树干枝丫,再点上些红色便是梅花了,对小孩子来说又简单又有趣。
沈清欢一边暗示着自己不要心虚,一边挺直了腰杆,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众人听闻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讨论声音越发地大,似有些恍然大悟,但其中亦不乏有怀疑之人。
有一道目光很是明亮,让沈清欢无法忽略,微侧头便看见轩辕宸一脸赞赏的眼神,向着她的方向抬手举杯,然后缓缓起身,一副知己者的样子,
“山水花卉唯写意最妙,形质毕肖,则无气韵;彩色异具,则无笔法。”清朗的声线响彻会场,人声渐渐小了起来。
沈清欢眨了眨眼,没想到轩辕宸会帮她说话,一副简单的画作一经他渲染反倒真有了几分意境,还在感叹他的文采超然,便又听到场下传来一声熟悉的苍老的声音,是老太师王成,
“神女此作,纵笔挥洒,直抒胸臆,意足不求形神似,前身相马九方皋,此真知画者也。”
沈清欢强颜欢笑地对着王成拱手一拜,内心却畏缩羞愧,“太师过奖了。”
真心不敢当啊,不过就是赶鸭子上架,她的国画水平不就是三岁小孩的水平吗。
眼见颇负盛名的南梁三皇子如是说,连受人敬仰的老太师也一副赞美之词,质疑的声音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片叫好之声,更有甚者对理解不了的“深意”很是懊恼,一副勤学好问的姿态。
沈清欢看了看身旁一脸崇拜的李念儿和另外几双嫉妒的目光,干笑几声,“承让了承让了。”
她此刻浑身不自在,正想着如何打断这盲目的崇拜,耳边便响起了太后欣喜的声音,
“没想到哀家的孙女有如此的感悟,哀家甚是欣慰,来人!赐御酒!”
沈清欢听闻神色一僵,思绪万千,但片刻便恢复了淡然,她虽然对宫廷礼法不熟,但也知道这大庭广众之下,当位者赐的酒不得不喝,即使是毒酒也要态度诚恳,要客气,喝了还得说谢谢。
微眯了眯眼,沈清欢掩去眸子里的暗涌,心道太后定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赏赐毒酒。
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嗅出了一些阴谋的味道。在现代看了多年的宫斗剧,唯一教会自己的就是多疑。
一位白衣侍女款款走来,玉盘之上,金尊里的美酒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沈清欢虽不是酒鬼但在现代和闺蜜们偶尔也会小酌一番,只闻这醇厚的酒香便知不是凡品。
“谢太后恩典。”沈清欢拂袖跪拜,抬手拿起酒杯的那一刻,突然瞥见指上的黄泉闪过一丝红色!
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