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从酒香出来的时候已到了正午,青黛看着她脸上洋溢的光彩,“事情都办好了?”
“算是吧,至少以后不会饿死了。”酒香虽早已属于点媚招,但有了皇族做后盾,作为大本营也是不错的。
不知不觉,沈清欢已经把点媚招当做了自己以后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青黛点了点头,瞥了眼身后,随即低声说道,“依旧跟着我们,应是想今日碰面。”
沈清欢点点头,该来的总会来,想了想,开口却问了另一个问题,“青黛,南无月在尚燕国的事算是结束了吧?你们都会离开这里的对吗?”
“是。”青黛对沈清欢的答非所问皱了皱眉,还是答道,“尚燕之事已结束,阁主已安排川穹堂主打点离开的事宜。如今你是新王的女儿,在宫中无人敢再轻易伤你。。。”
“青黛,你们走的时候也会带着东方吧?”沈清欢冷不丁的打断让青黛愣了愣,见少女满脸讳莫如深的样子,点了点头,“会同行,但入了边境便会分开。”
沈清欢若有所思,看了看青黛诧异的表情,笑笑并未多说什么,抬腿便向望江酒楼走去。
来过两次,又离酒香不远,沈清欢早已轻车熟路,找了个二楼雅间的位置坐好后,便打量着楼下的大门口。
青黛点好了菜,来到雅间,见她探头探脑的样子,“虽派人跟随,想来正主也不会这么快露面。”
“也是,那我们先吃饭吧。”沈清欢拉着青黛坐下,抬头看向她,神色真挚,“青黛,以后不要叫我神女了,唤我清欢吧。”
青黛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时满脸迷茫的少女呆滞看着她时,也说了这个名字。
当初拉着她衣袖不放手的小女孩如今已随着时光的洪流慢慢淡去,眼前的少女如此鲜活,心软意活却也爱憎分明。
看着狼吞虎咽、毫无吃相的沈清欢,青黛不禁勾了勾嘴角,深宫好似并不适合她。
愉快得吃过午膳,待小二收走碗筷,沈清欢无聊得撑着下巴,皱了皱眉头。
难道今日见不到了?还在疑惑便听到屏风外传来一阵陌生苍老的声音,
“请问是神女吗?我家主子。。。”
“走吧,去哪?”
沈清欢不等他说完,便起身大步跨出了屏风,当看见门外站着一位头发有些苍白的老者时,不禁一愣。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她竟如此积极,也是满脸惊异,但下一瞬恢复了淡然的神态,
“神女请跟我来。”
沈清欢回头看了看青黛,见她点了点头,便放下了心,即使有危险,青黛如此平静的神色想来也能轻松应对。
跟在老者身后,沈清欢走到了临近自己雅间不远的另一间房里。
踏入房门,阳光斜照,明亮的光线中,一个中年男子端坐在圈椅之上,身着玄衣交领,内衬鸦青对襟的幽蓝长袍,浑身透露着当权者的泰然威严,见到她的到来,男子一句话也不说,只神色异样地打量着。
沈清欢勾了勾嘴角,随意坐到他的对面,“不知成文王找我有何事?”
暖阳照耀下,望江酒楼的雅间内明亮通透,龙涎香发出独特的甘甜土质香味。
成文王看向少女,见她言行无拘束,言语淡然,眼里却闪过一丝诧异,“神女似乎并不惊讶。”
“我有什么好惊讶的,不过还望成文王能给我解惑。”沈清欢抬袖坐下,对他的问题并不想过多回答,言简意赅道,“品诗会上为何下蛊害我?我自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您吧。”
成文王不禁瞪大了眼睛,手中的茶盏一晃,顿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侯在一旁的侍从,后者立刻走出了房间关上门,抬眼扫过沈清欢背后的青黛时,只听少女缓缓开口,
“她是我亲人,不必回避。”
青黛听闻愣了愣,心里却一暖。
成文王虽惊诧却也点了点头,今日本就是他主动找上门,话说开了反而好些,片刻后便缓缓开口,“孤早年时曾被亲人下了蝴蝶蛊,直到成为一国之主后才解了此蛊。”
沈清欢垂头思考了一番,皇宫尔虞我诈、骨肉亲情也抵不过皇位的诱惑。
脑海里突然想起南无月说过的话,蝴蝶蛊延绵子嗣,如要除去只需再中一次,蛊毒相斥自会排出。
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当初自己也以为是他的女儿,成文王想给自己女儿解毒倒也能理解,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清欢心下思量着,可既然暂时想不通便先放下,下一刻开口便问了另一个问题,“成文王为何亲自来此?”
成文王有些悲伤和怀念,似陷入了往事的沼泽一般,突然听到沈清欢突然换了一个话题,瞬间有些怔忡,眼里闪过了一丝痛苦,缓缓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锦盒,“因为此物,这是你母亲给孤的定情信物。”
顿了顿,又拿出另一个玉玦,手指有些颤抖,神态参杂着不可置信,“而这个,有人来找孤时,说是你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沈清欢眨了眨眼,抬手打开锦盒,神色却一顿,同是玉玦,同是缺少了另一块,但这两块玉玦却完全不同。
定情信物不应该是一对吗?有些诧异地抬头,却见成文王眼里的痛楚,心下便明白了,看来这司马颜玉留下的定情信物不是属于成文王的。
沈清欢心思一转,刚才的疑惑瞬间有了解答,心中瞬间扬起一阵恼怒。
如若解蛊真是如此急迫,当初见到轩辕宸时便会给她解了,何故动用太后身边的细作。
想到此处,沈清欢再开口时,言语间便有了些烦躁,“所以,国主你就来到了尚燕,用一个蝴蝶蛊来试探我是不是你的女儿?”
“孤只想要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想来,太后身边的侍女早已向你汇报,我在莲华殿晕倒之时正是蛊毒发作之日,我不是你的女儿。”沈清欢顿了顿,心下不禁泛起一阵愤怒,下一刻却又为司马颜玉深感不值,言语带了些冷意,
“当初是你舍弃她而去,只为了一个皇位,你牺牲的不只是她的爱情,还有她的自由。如今却把蝴蝶蛊用在她女儿身上?!”
“孤会派人尽快找到蝴蝶蛊来解你身上的毒,今日前来正是想亲自与你解释。”成文王垂下眼,神色暗淡,言语间透落着难掩的痛苦羞愧,“当初是孤对不起你的母亲。。。孤。。。”
或许是原主残留的情感,此刻沈清欢心中不免有些沉痛,还未找到另一个蝴蝶蛊便向她下了蛊,只为了找一个答案?!
作为他自诩为爱之切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即使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成文王对原主岂有半分的在意?
想到此处,沈清欢冷哼一声,心中再无半分波动,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成文王,我母亲曾经爱过你,或许她还卑微地求你带她走,可你呢,你能给她一个答案吗?你爱过她吗?”
成文王诧异地抬头看向似才及笈的少女,掩去眼里的痛苦,似不想再多言,“你还太小,你不会懂的,孤对你母亲是真心的,只是。。。”
“是,你或许念她、抱歉于她,不过你还是更爱你自己罢了,再选一次,你依旧会做这样的决定不是吗?”
沈清欢冷哼一声,缓缓起身,看着有些颓败的成文王,拿起另一个玉玦放入袖中,“成文王,如今你已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皇位,再多想便是贪念,有些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成文王眼神一震,迷茫最终化为沧桑,看着少女起身走到门前的背影,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少女的话似利剑般划破被他隐进内心深处的秘密。
没错,即使悔恨伤痛,再选择一次,他依然会离开,留她一人在黑暗的皇宫中挣扎,这也是他内心无法逝去的内疚。
听闻司马颜玉和宣王两情相悦时,他除了愤慨不信,内心竟也生出几许释然,来到尚燕,或许是想看看当初自认为深刻的爱意留下的最终结果,又或许更多的只是因为他的自尊自傲。
原来,不是你不够爱我,而是我不够爱你罢了。
时光回转,似乎回到初相见,少女一人站在花园里,背影孤寂,回转身时却一绽笑颜,安谧地时光静止、岁月无声。
“成文王,你觉得未相遇的遗憾,和离别的苦痛,哪一个更悲伤。”走到门口的少女突然回头,眼里没有怨恨,没有责问,平静地可怕,
“你对司马颜玉的伤害即使用你一生的悔恨也无法消减,既然如此,请你善待曾经的美好,爱最痛苦的莫过于猜忌和分离,这一点,你或许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在这个寂寞纷乱的尘世,所求之事太多便会失去更多,挽不回的不过就是时光。
沈清欢默默握紧手中的玉玦,既然如此,那便只做一个为情而生,为情而活的人,只为懂一颗心,只为念一份情。
既爱,便深爱。
与此同时,在襄凉边境的蛊族,不同于酒楼的明亮,黑暗诡异、阴气森森的地下石屋里,只有点点不明的红光渲染出大片的迷离幻影。
烟雾袅绕中,一个人影慢慢解开躺在石板之上,被白布包裹的不明物体。
沉重的石门轰鸣声后,突然响起一阵低沉而平淡的声音,“我说了谁也不能进来打扰我。”
随后进来的一人连忙跪在地上,心头沁生凉意,言简意赅,唯恐多说一字便招来杀生之祸,“巫主,他出来了。”
“哦?”中年男子拿起银针,头也不抬,瞬间刺到躺在石板的物体之上,竟是一具尸体!渺渺之上的熏烟似乎瞬间微动了动。
来人不敢起身,也不敢贸然搭话。
“他在哪?”
“探子来报,他已经出了尚燕皇宫,去了酒香。”
“躲了这么久,他还知道出现。”男子暗哼了一声,抬手在尸体的眉心插下最后一根银针。
霎时!尸体似突然有了气息,烟雾竟汇成一股气息缓缓融进尸体的鼻中。
男子见状,眼里闪过一丝狂喜,言语也透露着激悦,“时间刚好,继续盯着他。”
“是。”
房里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微风,细小却如同怨灵般带着丝恶臭,粘稠的黑暗中,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叫嚣着想要冲破禁锢一般,宁静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下,男子却好似在欣赏自己杰作一般惬意。
轻微腐烂的尸体上渐渐流出黯黑冰凉的血,下一刻,原本僵直地躺在石板之上的尸体,赫然睁开了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