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小媛,你可知善妒乃宫中女子大忌?”皇上手指着我,言语半点听不出片刻前的温情。
眼前被泪水模糊,分辨不清面前皇上的表情,满腹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我已顾不得回答皇上的问话。
“你这些话让别人听去便不是如朕一般大发雷霆了,许是顷刻间你就失去了如今拥有的一切,你懂吗?”突然,皇上的语气变得无奈而温柔,拉起不知所措的我,给我擦着面上的泪水。
我茫然的样子让皇上想笑,可是他仍旧努力憋笑教训我道:“不吓唬你真当皇宫是在你家中吗?真不知该说你是大胆还是愚笨。”
“嫔妾当皇上是枕边之人,哪知单是说话也有如此多的禁忌。嫔妾……”带着未干的泪痕,我方才回过神诉着委屈。
皇上打断我:“朕明白你的意思,朕不会将你至于危险境地的。方才吓到了吧?看你以后还会不会如此口无遮拦。”皇上嗔怪的口吻让我的委屈泛滥,才止住的泪更大颗大颗的滴下来,哭的不能自已,“朕见不得你流泪,快擦擦吧。”皇上拿起我放在一边的帕子递给我。
努力平复了心情,擦干泪水,略带抽泣的对皇上说道:“嫔妾真以为皇上雷霆震怒,要将嫔妾送去慎刑司,一时唬得方寸大乱。”盈盈拜倒,面对皇上略带疑惑的眼神:“嫔妾叩谢皇上不责罚之恩。皇上待嫔妾如此宽宏大量,能容得嫔妾如此放肆,嫔妾深感自己乃大幸之人。嫔妾定会谨记皇上今日之训,断不敢再做胡言乱语之行为。”
“瞧你如此慎重的模样,朕恍惚觉得方才说那些话的人不是你。皇宫内生存之道朕无法一一教你,切记万事谨慎为先。至于在朕面前,你大可讲你的心里话,朕不会怪罪你的。”皇上拉起我,执着我一双手摩挲道。
方才皇上许是真的在吓唬我,可也让我猛然惊醒了,在这皇宫中,虽不至于是如履薄冰,但也应当是谨言慎行,稍有不慎言语被抓到把柄便可能走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自幼虽长在深宅大院,但父亲母亲一生恩爱,偌大的宅子主人只有父母与我三人,因而并未见过什么妻妾争斗、争宠夺爱等龌龊手段。但皇宫中不同,皇上后宫佳丽万千,不时会有新旧更替,今日受宠高高在上,明日便可能犯错或被害失去宠爱甚至失去生命。
进宫前几日,母亲告诉我,姨母便是先皇的嫔妃之一,也曾有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日子,风光无限,突然就有一日从宫中传来消息说姨母暴病而亡,姨母自家中带去服侍她的丫鬟悲痛欲绝、以身殉主。时隔数月,有陌生人送信至府上,乃血书一封,只四个字:“死不瞑目”,那字迹像极了姨母。但苦于权低势微,无处查访,自此,姨母便如人间消失一般杳无音信。母亲说:“嫣儿,娘满心不愿你入宫去,是爹娘对不住你。皇宫中富贵滔天,切莫迷了心智。这一去龙潭虎穴一般,娘不要你去争宠,只需安稳度日,保全自己即可。”
皇上今日用这样的方式点醒了我,皇上的宠爱固然重要,但是不能恃宠而骄。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嫔妃们,都不能完全敞开心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只一瞬,我便想了如此之多,抬头看着皇上:“皇上,饭菜都要凉了,嫔妾也饿了,可否容嫔妾陪皇上好生用膳。”
皇上见我话题转的如此快,也便翻篇了,唤宫人进来服侍用膳,自此无话。
午膳用完后,皇上要回养心殿稍作歇息。送走皇上我也收拾躺下午睡,今日之事翻来覆去在我脑中回想。古语云:伴君如伴虎。皇上今日虽许我讲心里话,但我也该明白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琢磨了许久,隐隐觉得头痛,只得闭上眼睛,不多时也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沉,直到近酉时方才醒来。
碧梧伺候我起身,边说道:“今日皇上翻了史贵人的牌子,已去了钟粹宫。”说完看我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免有些着急得说道:“小主,皇上今晚没翻您的牌子,您不着急吗?昨日才宠幸了您,还晋了您的位份,今日就失宠了,您这让后宫众人如何议论呐?”
“碧梧莫急,我没有失宠。即使真的失宠了,也无须着急,得宠失宠本就在皇上一念之间,咱们过好咱们自己的小日子即可。切记,遇事要淡定,切莫慌张心急,细水长流方为上策。”
自此日后,皇上宠幸了同我一同入宫的几位嫔妃,每人不过一日,且除了我之外再未有人晋位份。接着便是从前宫中已有的嫔妃,同样是每人一日。宫中争宠之风霎时平息了不少,如此平静的过了近一个月,太后的生辰即将来临。
太后乃皇上生母,先皇的宁贵妃。先皇后与先皇乃结发夫妻,先皇后于先皇逝前两年病逝,自那以后,先皇悲痛,再未立新后,并不时悼念先皇后,甚至有人说先皇病逝乃是思念先皇后所致,后人均感叹帝王情深。先皇后病逝后,宁贵妃掌协理六宫之权,彼时皇上已有立太子之意,属意当今皇上,因而宁贵妃一时风头更胜。先皇崩逝,当今皇上继位,宁贵妃顺理成章当上了太后,居慈宁宫,不理六宫事,安心颐养天年。
进宫这许多时日还未见过太后,太后常年在宫中礼佛,免了一众嫔妃请安,只许皇后及妃位以上偶尔入慈宁宫拜见。故太后是何性情之人,无从得知,不得不为准备寿礼之事颇有为难。
莳茵在宫中时日较长,提议我为太后抄写佛经以做寿礼。思来想去,我采用了她的提议,但将抄写佛经改为刺绣,选用上用的明黄色锦缎,以血色丝线为字,万字符为边,绣了长约一丈、高约八尺的巨幅佛经。每日除请安、用膳、就寝之外,其余时间皆坐于绣架前,终是赶在寿辰三日前绣好了整篇佛经。
完成之日,我命云谳带领宫人浣洗绣品,早早用了晚膳便睡下了。
翌日,我还未起身,只闻得窗外宫人聒噪,半晌莳茵进来,见我已坐起对外扬声:“云谳,进来回话。”
云谳进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泣到:“小主,您责罚奴婢吧,都是奴婢的错,毁了您绣的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