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雨,带上你的行李去狱政科接受检查”随着一声严厉的声音传来,我赶紧拿起简单的行李跟随狱警来到狱政科进行出狱前的检查。
“夏小雨,今天是你出狱的好日子,也是你人生当中最大的一个转折点。希望出去以后能遵纪守法,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狱警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心里明白,这些话她对每个出狱的服刑人员都会叮嘱一遍。
“是,警官,我一定会牢记您的教诲,不会再做危害社会的事了,谢谢您”我向警官鞠躬回答,十四年的炼狱生涯,早已磨平了我的棱角。
第二次站在这大铁门前,心情是不一样的。今天它是放飞一只出笼的野马,在笼中关押了十四年放荡不羁的野马。
想起第一次铁门慢慢关上的那一霎那,我的心像巨石一样沉重,这道铁门关上的是自由,同时也关住了罪恶。是它,让我们的社会更加和谐、安宁。
看看大铁门旁边的那块醒目的牌匾,依然是问服刑人员的三句话: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来了?今后的改造方向?
想起刚踏进监狱大门的第一天,新收老师就和我们说道:“你们新来的犯人都要认真理解这三个问题,等多年改造以后,你们就会知道这三句话对我们有多重要”。
老师说的没有错,我现在深有感触:(你是什么人?)我是一个不懂法而触犯法律的人,(来这里干什么来了?)来接受惩罚和改造相结合、教育和劳动相结合、改造成为ー名合法公民(今后的改造方向?)听从政府指引的方向重新塑造一个全新的自我。
沉重的铁门缓缓地打开了,抬头看看高墙外,晴朗的天空,晴朗的心情,今天的太阳都是格外的亮,从我迈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它就竭尽全力把阳光全都抛洒在我身上,仿佛带着一个光环照耀着我。
我自由了,2012年8月9日的今天我自由了。十四年的等待为的就是这一天,没有自由的日子真的是无法比喻。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高墙外的空气,空气清晰到吸进一个灰尘都能感觉的到,是那么的沁人心脾。
听了监狱里犯人的话,出监狱后不要回头(意思是怕以后会走‘回头的路’),不管有没有这种说法,自己也不想再回头望一眼这生活十多年的地方,它是我这一生的耻辱,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地方。
大嫂站在大门外焦急等待着,看见我走出来,高兴地上来拉着我的手说:‘’小雨,十四年了,终于可以回家了,爸、妈在家都等的着急了,他俩岁数大了,我就没让来,你哥他们都不休息,我来接你。怎么样?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大嫂,我啥也不想吃,就想喝啤酒,十四年都没有喝了,还挺想的呢!”我羞涩的说道,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可笑,可自己现在真想来个一醉方休。
大嫂把我领到了火车上,坐在卧铺的床边,小餐桌上摆满了大嫂买的啤酒、熟食,我的肚子顿时‘咕咕’叫起来,这才想起来一天光顾着高兴了,还没吃饭呢?
“饿了吧!快吃吧!咱俩要做一晚上的火车,不用着急,我给你买了十二瓶啤酒呢!够你喝一晚上的了,明早到家咱爸、咱妈还为你准备好多的好吃的呢!到时候让你喝个痛快”大嫂看出来我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啤酒,赶紧让我吃饭。
我拿起啤酒一口气就喝了一瓶,久违的味道又回来了。如果在1998年2月4日的那天晚上我不喝酒,也许就不会发生杀人的惨案了。狱里我曾几万次地发过誓:以后再也不喝酒。可我失败了,出狱吃的第一顿饭我就开戒了。
“大嫂,你给我说说家里的情况呗!咱爸每次去信就是报个平安,其他的事情一点都不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怕我知道了不能安心改造?其实,咱爸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呢?”。
“小雨,你要多理解爸,他和妈的岁数都大了,身体还不好,两个人经常的住院。他不想告诉你,就是让你能好好的工作,早一天回家和他们团聚不比啥都强吗?我和你大哥现在在村里包了二百多亩的水稻田,每年都能挣十多万元,就有一点不好,干水田比旱田累,你哥现在累得和小老头似的,可一到年底拿钱的时候,我俩高兴地都忘了种地时的累了。现在咱们那里都发展成水稻基地了,全农场的人都种水田,所以,光大米厂就有十多家,你二哥就在大米厂工作,活不累工资还高。你二嫂自己开个理发店,生意也不错,她老是问我们你啥时候回来呢?你姐两口子还在深圳靠打工挣钱,工资都挺高的”。
“真羡慕你们,两口子能恩恩爱爱地在一起共享生活的苦与甜,而我呢?却为了一个男人进了监狱,一呆就是十四年,大好的时光都在那里虚度了,真是太不值得了。嫂子,胡思军现在怎么样了,过的好吗?”。
“胡思军嘛!他当初被你用斧头砍在头部,伤势非常严重,智商就像五、六岁的孩子一样,都是他妈每天在辛苦地照顾他。2010年那年,他还是死了,大家也都为他感到挺惋惜的,毕竟还那么年轻”。
“其实,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的是我一时的冲动,如果我不喝那么多的酒,也许也就不会做那样的傻事,我真的痛恨自己,为什么对法律的意识那么薄弱呢?现在一想到胡思军自己在阴暗的地下躺着,我的心里也很难受”。
“小雨,你们两个人都有错,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当初你们中间有一个人能让一下对方,事情的结局也不会是那样的,你能认识到错误就行了,以后找一个能疼你、爱你的人在一起”。
“嗯,放心吧!十四年的炼狱生涯已经教会我如何看待人生,如何把握好今天来之不易的自由,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可贵的了”。
嫂子看我还挺健谈的,没有像电视里所演的那样处处回避监狱话题,也就和我敞开心扉地说:“小雨,出来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大嫂,我们在监狱里干的活就是制作服装,别的活也不会干啊?社会上虽然有服装厂,可离家太远了。我离开父母十四年了,现在就想守在他们身边敬敬孝道。回家看看有合适的工作先干着再说吧!我知道自己的年龄大,也没有个文凭,要想找个工作也真挺难的。当我迈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将面临着一个多样而复杂的大社会”我低下了头,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
大嫂看出我有自卑感,启开一瓶啤酒对我说:“小雨,来,大嫂敬你一杯酒。首先祝贺你获得新生,其次祝你和父母团聚,再就是祝你能够幸福。不论以后找到什么样的工作?或者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都要冷静下来,不能再冲动,用智慧去处理好问题。监狱里那么难你都挺过来了,在社会上的事那就是小菜一碟了,对不对?再有一个问题就是,你要忘记以前的错误,把经历当成自己动力,坚强地面对生活。因为弱者,只能换来别人的同情,换不来幸福的生活,人也不能靠眼泪换取同情,而要靠汗水赢得别人得尊重”。
大嫂的一席话对我真的是受益匪浅,尤其是那句:用智慧去处理好问题。如果当初我能冷静地思考问题,也不至于犯罪,也不可能在监狱里服刑十四年。
火车徐徐地开动了,站台上送行的人被渐渐地甩在后面,大嫂晕车就躺下休息了,她今天能来接我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我也没有再勉强她,正好我也想自己静一静。
大嫂是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和大哥结婚进了家门,我早就把她当成一家人了,所以在大嫂面前我俩一直都是无话不谈的亲人。
由于兴奋,一点的睡意都没有,天渐渐地暗下来,外面的景象都已模糊不清,拿起啤酒猛喝了一大口,但我却一点一点地往下咽,就是享受一下啤酒的味道。它和生活一样,想让全天下的人慢慢地去品尝生活中的味道,是苦?是甜?只有自己能体会到。
火车轰隆隆地一站又一站,我分不清已经到了什么地方,就是觉得火车走的真慢,离家还是那么远。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归心似箭’吧!
记得押我去监狱的时候,就盼着火车跑慢点,那样我在高墙外的时间能多一些。想到这里,我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也够幼稚的,早去晚去一回事,都是那一天入狱。
我的人生是失败的,从小父母给我的关爱就特别的多,哥哥姐姐也宠着我,都希望我将来能有出息,可我呢?没能如他们所愿,反而让他们的脸上无光,唉!真是可悲啊!
我的人生如梦、如戏,不是我玩弄了人生,而是人生包容了我,一幕幕的往事浮现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