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过青桥,任惆怅轻絮,琵琶一曲,念往事如烟,萦萦绕绕,听那一声声让人心碎的呢喃。一缕幽梦,暗香浮动。依栏独处,袅袅的音丝,独寻觅,韵依依,高山流水。旷古清幽的琴音里,不入凡尘,一曲琵琶语,心碎总难说。如此只将清愁锁在红尘里,放开生命中被束缚的情愫。停止那永无止境的轮回。
阳光透过七彩的琉璃窗,幻化出梦霖花虚无缥缈的暗影。我动了动胳膊,撕裂般的疼痛深入骨髓。
“你醒了?”南宫弋轻柔地递给我一块干净的手帕,上面绣有蓝色和白色的勿忘我。幽蓝独心一人恋,念白勿忘忆永恒。
我颤抖地拿着手帕,艰难地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冷汗。尽管身上的伤口都绑着柔软的白色纱巾,但撕心裂肺的疼痛却并未缓解多少。
“我就是突然好困,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我一边解释一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
南宫弋万分嫌弃地瞥了我一眼,没好气地答话:“你确定你是困吗?我看你是疼吧。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睡着的时候有多疼!不然,哪来这么多汗。”
“啊……那个,你不是去当卧底了吗?怎么到这来了?”我顿时尴尬的很,只好自找话题,“这样很危险的,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对了,湘灵怎么样了?”
南宫弋指了指客房的方向,冷声道:“喏,在客房。伤我替你治了,人也给你留下了,就此别过。”“别走!”我一惊,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长袖,竟开始扭扭捏捏起来,“我问你,我是不是有另一个身份?”
“是。”南宫弋的神情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柔和。
“我的那个身份,名字是江歌?”
南宫弋轻笑一声,苦涩却不经意的流露了出来:“一幕慌张,你就已然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果真厉害。”
“回答我!”我不顾伤口,狠狠地提起他的衣领,表情因为疼痛愈加凶狠。看着他喘不来气,眼泛泪花,却依旧不敢还手的样子,故作无情的眼瞳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却依旧没有减缓手中的动作。因为本上神很清楚,他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我,他们所有人,都知道。
“是。”南宫弋紧咬牙关,还是说出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看着不甘的他,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句话冷得吓人,没有半分疑问的语气,把我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你真的想知道吗?”
南宫弋话音刚落,周围便一片寂静无声。安静到本上神根本无法判断南宫弋不正面回答是因为害怕还是不敢回忆。“回答我啊!”我死命摇着他的衣领,近乎疯狂。结果又撕裂了伤口,已经疼得已经麻木。
“大梦三生,烟火浮华。花落花开,缘聚缘散。因我而起,由我而终。红花败空,落叶枯残;黄泉彼岸,等你千年。可最终,放手的,却是我。”南宫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生劫易度,情劫难了,如果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就请允许我独自承受。
过去,我想和青丘同生共死,现在,我只想和他永远地活下去。无论我是怎么忘记的,孟婆,她一定知道。因为,忘魂散,是她熬制的。
“花开彼岸本无岸,魂落忘川犹在川。醉里不知烟波浩,梦中依稀灯火寒。花叶千年不相见,缘尽缘生舞翩迁。花不解语花颔首,佛渡我心佛空叹。”孟婆在忘川河畔一遍又一遍地吟着,增添了几分悲凉。
孟婆手一挥,原本快要枯死的曼珠沙华又重新焕发生机,却没有丝毫的生气:“自从彼岸花神离开,这彼岸花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她手一顿,转身作揖,“青丘女君驾到,老身有礼了。”
“孟婆折煞在下了,传闻孟婆知尽天下事,想必知道我要干什么吧?”
“彼岸花开千年,千年一开,等你千年,千年不见故人来。”孟婆手一提,狠狠地把手杖插在地上,幽魂四窜的忘川水化作水柱扶摇直上,仿佛将要冲破宛若游龙的极光。但又不知道是听了什么召唤,缓缓落入孟婆手中那古朴的木碗。
那木碗,刻着一个扭曲的小篆文字,透着绿莹莹的光芒,仿佛拥有生命力。她熟练地将水泼到三生石上,一行耀眼的字瞬间出现,“忘川之下,渡的了我,可渡的了她吗?”
“谁?”我心头猛的一颤。
孟婆不言,手指向三生石上暗金色的字,摇头叹息。
墨千雪、南宫弋。
“墨千雪”三个字在极光下隐隐约约地变换字样,一会变成江歌,一会又变回那个属于我自己的名字——墨千雪。
“怎么会这样……”按理说,即便是在仙界历劫,名字也不可能在三生石上变换。
孟婆端着木碗缓缓走来,吐出一句话:“她,或着说你,服了忘魂散,所以,你的名字才会都出现在三生石上。如今,你已没有璇珠,元炁大幅度下降,体内的魔障已非封心咒足以解决的了。”
“孟婆,我该怎么办?”泪珠弹粉,湿了裙摆层层。
“时间不能让你看清什么,却能让你看淡什么。跟随自己的心,无需瞻前顾后。”孟婆执起手杖,走回忘川河畔,“老身帮不了女帝什么,这是您自己造下的情劫。”
本上神眼眸一暗,轻声道:“我已不是女帝了,早在两天前就已经恢复‘紫玄冰月’的名号。”
孟婆身形一顿,蓦然回首,眼神略带一丝凌厉,语气坚定。
“在青丘子民眼里,你就是。”
烟雾弥漫,飘来一阵彼岸花香。细长的睫毛既然在青丘子民眼里我是女帝,那我愿意为你们放下一切。但是,娉婷,你可准备好了?
“殿下,夜神来访。”对于前青丘女君,侍女可不敢拦,只得急匆匆地来报。
墨娉婷不满的嘟嘟嘴,傲气十足地回道:“二姐?进来吧。”
“娉婷,你跟独孤秦川到底处多久了。”我也不跟她废话,只戳了当,“你到底接不接任女君?三天已经到了,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和力气才让父神延伸到七日?”
“虽……虽然我们处的时间短,但我能确定,这是真爱!再说了……我可是你妹妹啊,你再帮帮我呗……”
面对我的语气,墨娉婷原先的傲气十足已经崩塌了一半,但她的语气很快也逐渐硬了起来。
对于她的“理直气壮”,我冷笑一声:“帮你,怎么帮?为了你,我已名声具毁!要不是形势所迫,我吃饱撑着退位让贤?还有,你说真爱?呵,对于独孤秦川,你究竟了解多少?”
“我?了解很多啊,比如……我还旁敲侧击地问过他,而且读过关于万宗神龙独孤家的好多书!”墨娉婷自豪地挺起小肚腩,啊不,小胸脯。真不知道,她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这几次五族相会,根据青丘前线来报之类的种种证据都能表明,独孤秦川是个狼子野心的嫡长子。做的那些不可告人的事都在第一时间封锁。接近独孤秦川的人无一不是他棋盘里的棋子,我们可都做过实验。”
“你们?青丘向来与世无争,地位极高。就别在这杞人忧天,胡思乱想的了。”墨娉婷不以为然。
“与世无争?青丘确实不爱打架,但不代表不会打。瞧瞧昔日的水族,是怎么被拽下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本上神似是被气乐了,冷笑一声,“你不会真不知道,我们的生活,是建立在多少阴森白骨之上吧。”
我俯下身来,散发全部气场,即便身无璇珠,但也给了墨娉婷十足的压力:“你是青丘皇族,东荒神女,就应该为自己的荣誉付出代价。在我心里,我最好的归宿就是战死在沙场上。而你,切莫为了些儿女情长而不打理青丘。”
“你嫁给了独孤秦川又能怎样?在你眼里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在他眼里,你只是个看在身边的活棋子。而棋子失败了——就是弃子。”
“那我该怎么办?”墨娉婷声音颤抖,眼神却多了份坚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实力,权利,已经是唯一一条可以走的路了……”我叹息道,“你可知,‘紫玄冰月’代表着什么?”
紫玄月,是最难得的一种法器。只有在夜晚,有月亮的时候才能动用。紫玄月会吸收夜里气温低,水气足的特质,变成迷雾,缠绕在敌人周围,吸收对方的元炁。所吸收的元炁多到足以产生感知力了,便会通过敌人的弱点,化成利剑般的月仞,给敌人造成致命的伤害。最神奇的一点,就是那迷雾。雾气之中,虚虚实实,却在发术者的意念及实力。虚实只在一念间,道理却驳杂深邃。因为本上神的元炁是金、水双属性,又担任夜神,封号便为“紫玄冰月”。拥有紫玄月的神仙,便能站在世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娉婷,你只能自己悟,谁也帮不了你。”
“主上,有人拜访。”看守狐狸洞的侍卫惶恐不安地我报信,没错,自从本上神从“钧天广乐”的宴会回来,就变得更加喜怒无常,许多下人就这么死在宫中,连尸体都不复存在。
我半躺在梦霖花的秋千上,从内而外散发一种慵懒的美感:“可是五族之人?”
“不是。”那侍卫颤抖的愈加厉害,“并无五族之气息,手心洁净。”
我勾起那侍卫的下巴,道:“做神仙,既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笨。”手指狠狠一紧,侍卫当场毙命。
“他既没惹你,也没害你,却枉费了一条人命,啧啧啧,还真是可惜了。”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人闯入万灵阁的洛璃殿(本上神的狐狸洞名)。看身形,是个女子。
“万灵阁不怕多一张有用的嘴吃饭,但也从不收废人。”我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堂溪,你的斗篷已经没用了。”
只见那名被称为堂溪的女子,掀开斗篷,露出了那副举世无双的绝美容颜。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论美貌,丝毫不亚于不才在下。
“怎么,药神竟然当的如此不习惯,都闹到我万灵阁洛璃殿来了?”本上神即便退位,也保持者一种帝王风范,“老身整整十七万岁。你爷爷那会儿都还没成亲呢,我就已经当夜神了。虽早就被评为“倾世妖颜”,但你若是能早点出生,那这个称号,说不定就是你了。”
堂溪嫣然一笑百媚生:“姑姑乃是青丘女帝,岁月无情却保持昔日美貌,这般抵御流年的能力,吾等又怎么敢跟你比?”
“正好,你今天来了,我倒也想打听打听凤九天的事。”
“殿下恐怕不是好奇犬子,而是要让我把九玄天凤白家的辛秘全盘托出吧?”
“那就说吧。”这堂溪倒也是懂点儿人情世故,不用我说那么多废话。
堂溪深情恍惚,仿佛已经沉浸在那段回忆,仿佛已经回到了当年。
堂溪回忆
梵音宫是白家主宫,位于山崖之上。大殿中央跪着一个风尘仆仆却素衣清颜的女子,长发飘飘挡住了她原本清秀的脸庞。
狂风怒吼,女子身上仅有一件薄薄的单衣。她怀中还有一名还在襁褓之中的男婴。身上东一块西一块,裹的倒蛮厚实。
“族长,这野种可不能留啊!”白琛身边的一位穿金戴银的夫人煽风点火。那妇人名叫荔菲,是白琛的正妃,九重天前朝第八位公主。
不错,那女子怀中的那名男婴就是凤九天。而那名女子,是一介凡人。意外被在凡间醉酒后的白琛强暴,才有了凤九天。恐怕除了白琛,没有人知道这名女子是谁,发生了什么。误打误撞碰到的,也全都被杀灭口。
那名女子一听族长夫人荔菲的话猛然抬起头,清澈的眼睛对上白琛,黑眸燃着不屈,坚定,让白琛再次陷入了纠结。
“娘亲。”年幼无知的长子白叶萌轻唤道,“叶萌想要这个小弟弟。”
荔菲轻叹了口气,透着无数怜悯,却仍是冷漠如霜:“白叶萌,他不是你弟弟,你还小,不懂。”
白家之前向来女权。白琛篡位后,改了规矩。因此,只能指望白叶萌继承大位。白叶萌身份尊贵,有年少轻狂,大家都叫他萌少。
千不该万不该,堂溪偏偏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白家则是将计就计,就此下手。
白琛就地绑架堂溪,逼她收养凤九天。并在她身上下了流踪蛊。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则是死路一条。
还好堂溪在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我。而本上神的五弟墨寒更是巫蛊玄王,自然精通蛊术,流踪蛊更是不在话下。不过那堂溪怕是怎么也没想到,出来学习一趟,竟直接当妈了。
孩子已经被保住,那名女子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挂念的了,毅然决绝地跳下了山崖。
因为堂溪的宫殿名为“九天揽月”,而凤九天又是九玄天凤白家的孩子,便取名为凤九天。如今堂溪能在九重天呼风唤雨,都要仰仗凤九天的昆仑尊神之位(白泽让位后凤九天即位,因为江歌的事对他打击很大)。
“上神,我既说完了,是不是应该帮我办些事?”
堂溪拔下发间的步摇,呈给本上神:“青丘女帝清冷孤高,纵横天下,九重天都受您波及,还望您能跟我去‘九天揽月’办件公事。”
“呵,药神仙上打得一手好算盘。我看是私事公办吧,堪称将计就计再就计啊!那这步摇,又有何用?”我迟疑地接过去。要知道,这位药神尊上的“九天揽月”那可不是谁想就能去的。
“这支步摇名为‘雪莹十一坠步摇’,上神留着就好。”雪莹十一坠步摇,似是在哪听过。我微微皱了皱眉头。
“好,我答应你,但最早也要到后天。”
“上神能赏脸,是九天揽月的荣幸,堂溪恭候上神尊驾。”说罢,她便离开了。那脚步,透着刚强果断,跟凤九天生母跳崖时的决绝有一丝相像。
女子本柔弱,为母则刚强。看着她婀娜的背影,我徒然学会了抗拒热闹,却还来不及透悟真正的冷清。因为,没有人可以永远的陪伴着你,要知道下雨天的时候,连影子都会缺席。若我也像堂溪一样独自一人立身乱世,恐怕什么也做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