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竟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
“世间之事,本就千奇百怪,两位不必生疑,拿着这个。”
陶九生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牌,这是一个长方形木牌,上面刻了一个五星,平淡无奇的木牌,栓了一根金色丝带。
“这是?”易先生接过木牌,细细打量,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到达贡州府之后,往西走十里,有一座山,名叫杜山,山上有一座道观,名叫梅魂观,牡丹地仙就在其中,可能不能找到,就要看各位的机缘了,找到他以后,把这个木牌给他看,他自然会帮助你们的。”
“好,我们明白了,多谢。”
“易先生客气了,只不过,木牌一定要保管好,这块木牌对在下很重要。”
“我们明白,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来日墨儒六秀必报此恩。”
“在下陶九生,但各位就把此事记在心学就好了,我的朋友在五先生乐茗客身上放置了保护尸身的草药,并用凌室布包裹起来,但也顶不了太久,最多也只能维持半月,贡州府离这儿差不多千里之遥,各位还需要抓紧啊!”
“用寒蝉的蝉蜕编成的凌室布,浴火之下犹如身处冰川,这种布料极难得到,阁下是如何得到的?”
“在下有一个朋友还算有点门道,先不聊这些了,还请易先生抓紧脚步,将五先生火速送到贡州府。”易先生看了一眼诗行君,又看了看陶九生,点了点头。
“哎,你让我四师弟送?那我...”诗行君疑惑不解,正欲开口发问。
“大师兄,几位师弟身受重伤,带着他们一起去贡州府只怕耽误了行程,你得留在这看着几位师弟。”
“那你留下就好了啊,你也受了很重的伤,而且断了一臂,半月行千里路实在是太难了,还是你留下,我去。”
“大师兄,留在此地不但是要看护几位师弟,更要接回小师妹,而且——”易先生顿了顿,看了看自己的断臂,又看向诗行君,一字一句的说道:
“还请大师兄替我报此断臂之仇!”
诗行君愣住了,他看着易先生的眼睛,易先生向来寡淡,自己与他相识多年,他跟众同修一向很少交谈,更没有说出什么请求之类的话语,如今易先生的一臂因自己而断,自己不但是目前最强的战力,也是最有义务替他报仇的人。
“好,师弟放心,我一定完成此事。”
“若如此,我先谢过师兄了,请师兄一定要平心静气,听从这位陶九生小兄弟的安排,不许冲动,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
诗行君点了点头,又转过去对陶九生鞠了一躬,陶九生还礼,对易先生说道:
“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护诗先生平安,待事情告一段落,我会让诗先生带着众师兄弟去追赶你。”
易先生放下心来,他将乐茗客的尸体绑在背后,朝西行去了。
陶九生将诗行君等人安排好后,便回到了村中,当他走回村中时,就把怀中用来隐匿自己行迹的符纸拿出,烧为灰烬。
此时天边已现鱼肚白,远处东方已有耀眼的日光露出,陶九生突然觉得好累,想好好睡一觉,他推开屋门,看到春秋月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熟睡,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把枕头洇湿了一大片,但现在已经嘟着嘴,睡得十分香甜。
“唉,还把我的床霸占了。”
陶九生摇了摇头,只得趴在桌子上,闭上眼,不多时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的黄昏之时,洞穴中,陶九生正跪在老者面前,听老者问他的意见。
“陶君,那两人,做成,我的刀,如何?”
“回禀主公,此时若花心思在那两人身上,只怕会对主公有害。”
“哦?”
“若主公此时花精力在那两个人身上,主公的病体就无法再次施咒了,而清兵卫大人愈加暴躁,只怕...”陶九生没继续说下去,但老者已经明白了他的话意。
“你的话,有理。”
“在下以为,现在应该立即着手寻找秘宝。”
“秘宝,你定夺。”
“是,主公,待这几日我在将周围山势探查一番,也等主公将上次大战的损伤弥补,五日后,适合出发寻找秘宝。”
“好,五日后,出发。”
“是,主公。”
已经是黄昏了,他慢慢地走下山坡,夕阳映照的天空一片血红,云彩中有火在烧,和地上的一切可怕的相似,他走在满是鲜血的小路上,迈过一具又一具尸体。
倭寇们看到他,纷纷向他鞠躬行礼,倭寇们把搜刮到的粮食财物堆放在一起,他走过去,拿了几个馒头和一个水囊,然后又径直走到清兵卫面前,恭敬地说道:
“米山大人说,他的新傀儡不能随随便便的死掉,请允许我去看看他们。”
清兵卫正坐在一大堆酒旁狂饮,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陶九生清清嗓子,刚想再说一次,一只大手突然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陶九生脸憋的通红,痛苦的挣扎双腿,说不出一句话来。清兵卫靠近他,仔细看着他的脸,咧嘴笑了笑,陶九生看到他嘴里锋利的獠牙,散发着血腥和恶臭。
“米山,保不住,你。”
清兵卫生涩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后,松开了手,陶九生直接栽倒在地上大口喘气。其他的倭寇都被吓得呆在一旁,不敢言语。而这一切,全部都被站在山坡上的老者看在眼里,清兵卫指了指不远处的仓库,继续拿起酒坛,仰头大喝。陶九生喘了半天的气才起身,瞥了一眼清兵卫面前那满满一锅的血肉,对清兵卫毕恭毕敬的行礼后,朝着仓库走去。
仓库门口有一个倭寇正在打瞌睡,见到他来了,忙向他行礼,也不细问,拉开门让他进入,在仓库的角落里,是锁链锁住的陆兴宁和仲代。
陆兴宁已经清醒过来了,但煞气对他的伤害极大,他五脏六腑都被侵蚀,时不时的吐出鲜血,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看到陶九生进来,他想开口,但话没说出,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相比陆兴宁,仲代受到的伤更轻一些,但此时他目光呆滞,面如死灰,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相比身体上的伤势,他的心似乎受伤更重。
陶九生把馒头和水扔在他们面前,对他们说:
“你们很幸运,还能活着。”
“放屁!苟且偷生之徒,我为你也是大明的子民而感到羞耻,赶紧滚吧!滚到你主人身边去,像狗一样活着吧!”
陆兴宁厉声呵斥陶九生,动了肝火牵引五内伤势,又吐了血。
陶九生也不气恼,他哈哈一笑,捡起地上的馒头猛地塞进陆兴宁嘴里,陆兴宁被铁链锁住,动弹不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陶九生得意地看着眼前的人噎得快翻白眼了,才打开水囊把水给他灌下去,猛灌了几大口,陆兴宁一下子全都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别让我抓住机会,否则我一定宰了你!”
陶九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头看着仲代,仲代眼睛中布满血丝,仰头望着天,他的嘴唇干裂,头发和胡子纠缠在了一起,像刚从泥土里挖出来的草根,他本来就因长时间的漂泊而消瘦,此时再看,活脱脱一副饿死鬼的模样。
陶九生走到仲代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对着仲代背后的铳伤就刺了进去。
“哎!混蛋!你要做什么!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你算什么东西!”
陆兴宁见状想挣扎起来阻止,但身有枷锁,无可奈何。只能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但陶九生并没有想取仲代性命,陶九生刀尖一挑,剜出伤口中的弹丸,那颗凝血的弹丸,上面有刻着细小繁密的文字,那是诛邪的经文,而仲代被刺青侵蚀的皮肤,此时已经恢复如初了。
陶九生拿出一瓶金疮药,仔细地洒在伤处,然后又用布条替他包扎好。
陆兴宁见状大惑不解,问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陶九生没有说话,他替仲代包扎好伤口后,在地上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仲代从剜弹到上药,始终没有半点声音。
从东瀛到大明,数次交手,直到今天,他才认识到现实的残酷,因为即使能砍开护身罩,也杀不了他。
拼尽全力翻过眼前的沙丘,并不是期望中的绿洲,而是更大的沙丘,他已经彻底陷入绝望之中,无法自拔。
陶九生静静地坐在那里,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道:
“我有办法杀那只野猪了,需要你们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