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村庄中的厮杀已至白热。
“呼...呼...你,没事吧?”
“哈,你都还可以,本公子怎会不行?”
仲代和陆兴宁用刀支撑着自己,勉强站立,他们的脸上鲜血和汗水混合在一起,身上的伤口多到数不清,可他们依旧坚持。而此时的人魔也不轻松,不断地战斗加剧体力流失,肥胖的身躯上满是淡红色的汗水,虚弱的他无法挥动沉重的鬼金棒了,转而用双拳进攻。
“杀!”
一声杀,仲代和陆兴宁再催功体,左右夹攻人魔,雷刃邪刀,一明一暗两把利刃不停斩击清兵卫的血肉铠甲,没有了势不可挡的鬼金棒,仲代和陆兴宁的攻势更加凶猛,但清兵卫的巨拳虎虎生风,牵制二人攻势的同时,更在寻找扭断他们脖子或者砸碎他们头颅的时机。
附着雷劲的绣春刀不断朝着清兵卫的腹部和胸膛猛砍,在护罩上划出一道道血光,却伤不到清兵卫分毫,而清兵卫那的巨大拳头,正朝着陆兴宁挥来,带起一阵旋风,陆兴宁手中绣春刀不停,脚下步伐不滞,他闪身躲开了这可怕的一拳,身形从右至左,继续猛攻清兵卫。
而仲代的邪刀在空中划出百道紫黑色刀光,邪气加持的太刀更添魔威,百道刀光,终破开一道细缝,煞气再次涌出,而金色药丹保护他们不受煞气影响,仲代的手臂挥动得更快,太刀的斩击更加迅疾,在他躲开清兵卫的重拳后,他已闪到右侧,与陆兴宁交换位置,继续斩击。
就在此时,人魔怒吼一声,手臂青筋暴起,两只大手快如闪电,对着他们两人连续推掌猛攻,二人怎能料到清兵卫还有这种攻击,眨眼之间已身中五六掌,每一掌的威力足以开山碎石,两人口吐鲜血,向两边飞出,但人魔攻势不停,朝着陆兴宁狂奔而去,只见他一下子抓住陆兴宁,两只手搂住他的腰,一声暴喝将他甩了出去,陆兴宁重重地撞在一间屋舍上,屋舍直接坍塌,埋住了他。
“小子!可恶!”
仲代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他看到人魔正朝自己这边奔来,随即凌空跃起,打算跳到远处,但人魔的速度突然爆发,一息之间已经近身,他一把抓住仲代的脚,将他从空中摔到地上。
“啊!”
仲代喷出一口鲜血,他看见人魔横跨在自己面前,抬起了一只脚,正向自己踩来,他急忙翻滚,躲开了这一脚,人魔的脚将地面踩碎的同时,他的双手闪电般的抓住了仲代,将他高高举起,猛地扔了出去,仲代撞碎了两面断墙后落在了马厩的稻草里,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不停吐血。
仲代拼命地把陆兴宁从碎砖头中拽出来,已经满脸是血了。
“小子,你没事吧!”
“咳咳咳!我...当然有事了!那个混蛋...在不快点,我们就要归西了!我们真的顶不住了!”
陆兴宁死盯着清兵卫,绝望的大喊,他做好了打算,与其被他吃掉,倒不如自尽而死,他颤抖的手紧握绣春刀,正在犹豫什么时候抹脖子,仲代开口了:
“来了,终于...来了!”
陆兴宁和仲代注意到,清兵卫的情况有恙,血肉铠甲上不断有红雾升腾,清兵卫的脚步已经不稳,痛苦的喘息着,突然他一张嘴,吐出许多人骨和鲜血,两人顿时觉得胃中翻江倒海,不忍再看。
“那边得手了!”
“该我们了!动手吧!”
他们俩互相扶持着站了起来,准备一举终结人魔的无敌之路。
“阎魔一刀流,双世。”“雷狱天武!”
陆兴宁和仲代不顾伤疲,再运强招,一明一暗两把利刃径直刺向清兵卫,两支刀刃同刺一点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护罩应声而破,出现了一个缺口,激起了强大的反冲之力,两人被这股巨大的冲力卷到空中,就连附近的大火也被这股力量吹灭,他们在空中飞了好一会,才摔落在松软的土灰上。
仲代立刻起身,去看他想了无数日夜的一幕:这一次的缺口,并没像那些裂缝一样恢复,而是不断向周围龟裂,护罩上有碎屑掉落,落在地上化为脓血,猩红的煞气不断地从缺口中渗出,眼前的情况让清兵卫不知所措,慌忙的用手堵住缺口,但毫无作用,裂纹越来越大,直到他的盔甲全部裂开,煞气似洪水决堤一般倾泻,清兵卫的喊声还没出口就已被淹没,血肉盔甲随即瓦解,如同飞舞在空中的肥皂果泡一样破灭,无影无踪。
两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陆兴宁看着人魔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是滚滚红烟,他低头一看,右腹部上不知何时刺了一根木条,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他用手轻轻一碰,顿时感觉钻心的疼痛,他摁住伤口,猛地将木条拔出,血流不止,他忙点了几个穴道,勉强把血止住。
“啊!倒霉啊!”
他发现刀已脱手,便四处张望寻找,待烟雾消散了些,他才看到自己的刀正插在不远处的地上,他咬着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去拾刀。
每走一步,他就觉得像有一把尖刀戳自己的小腹,几十步路走的异常辛苦,他满头大汗,颤抖着捡起自己的刀,不经意的一回头,对视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满是鲜血,异常狰狞,两腮和额头上的皮耷拉下来,两眼圆睁,整个眼球不分黑白,完全是血红色的,正死死的盯着他。少年自小见过无数恐怖的囚徒和刑法,自认为已经无所畏惧了,但此时的这张脸,多年以后仍会让他在噩梦中惊醒。
厉鬼举起像钢叉一般的爪子,猛地刺向少年的胸膛,眼看下一秒就要被开膛取心,突然,少年肩膀上伸出一支刀刃,直刺入厉鬼爪心,挡下它的进攻,陆兴宁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将他推开,站在他的位置与厉鬼对视的人,正是仲代。
仲代与人魔清兵卫对峙着,血雾慢慢平息,露出了清兵卫骇人的身躯。
此时的清兵卫身形恢复成了正常大小,之前被血肉过度填充的身体上皮肤松弛,像一件宽大的衣服垂在身上,但皮肤下仍是魁梧的躯干。他其中一只手已经化作利爪,戴在下颌的铁器不见了,露出一口獠牙,而他的兵器,那根插在地上的鬼金棒,已经碎裂,亮出一支血红色的野太刀。
仲代和清兵卫就这样僵持了一刻钟,仲代看了看自己的刀刃已经插入了清兵卫的掌中,他冷笑着说道:
“吾友,我伤到你了。”
突然,仲代刀刃一转,猛地将刀从爪中拔出,转而刺向清兵卫胸膛,却被他的利爪死死握住,此时鬼金棒中的长刀已经飞到人魔的人形手掌之中,清兵卫用单手高举长刀,对着仲代的天灵砍去。
眼看仲代就要被劈成两段,陆兴宁出刀挡住这一击,野太刀的威力不如鬼金棒,但依旧震得陆兴宁双腿一曲。
只见锦衣卫双手一翻,卸开刀劲,用刀柄上的重块猛击人魔,这一下重重的敲在人魔胸口,人魔口吐鲜血,松开了仲代的刀,仲代立即发动居合术斩击清兵卫,安纲渴望饱尝妖魔之血,却被人魔一个闪身避开,人魔原地转身,抡起胳膊,将陆兴宁打翻在地,紧接着抬脚猛踢仲代腹部,仲代因疼痛跪地,可人魔脚并未落地,而是提起膝盖猛撞仲代的下巴,仲代顿时口鼻喷血向后躺倒,吐出两颗崩断的牙齿。
“怎么会...!”
这时,仲代和陆兴宁才了解到现实的残酷,即便清兵卫没有了血肉铠甲的保护,自己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人魔清兵卫双手持刀,一步一步逼近他们,仲代和陆兴宁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伤疲之躯依旧不肯倒下,看着清兵卫滴血的利爪,他们知道,此时的清兵卫已不再无敌,斩下他的手臂他也会痛,割断他的喉咙他也会死,已经行至此处,怎甘心轻易放弃!
两人发出怒吼,强运内劲冲了上去,太刀轻盈诡变,绣春刀刚猛迅捷,双刀一力一巧夹攻人魔,数次的联手让彼此有了些许默契,他们左右不停变换,快慢轮回交替,在两人精妙的配合下,即使是强悍无匹的人魔也不免负伤。
见攻势奏效,两人心念把定:今日之战,即便身死,也要拖他一起!
十招之后,人魔改换单手持刀,另一只手以利爪姿态攻二人空门,几招过后,利爪已沾满鲜血,但仲代和陆兴宁早就遍体鳞伤,不知是谁又一次负伤。
三十招之后,人魔的腹部和背后多了三五条深浅不一的伤痕,流血不止,但也激起了人魔对血液最原始的欲望,他一声嘶吼,长刀和利爪上出现了暗红色的血光,三个人三支刀厮杀缠斗,飞溅出更多猩红。
六十招之后,人魔虚晃一招,骗仲代举刀回防,随即伸出利爪,对准仲代胸膛刺出,陆兴宁大惊,飞身上前,用自己的躯体保护仲代,将后背暴露出来。
“啊呀!”
仲代一声惊呼,人魔的利爪并没有如预期那样刺穿陆兴宁,强劲的爪击被不知名的屏障完全挡住,锦衣卫分毫无损,反而将人魔震退几步。
“哈哈哈,你以为,只有你有护身之法?”
陆兴宁后心处的护魂镜阻挡了人魔的进攻,他抓住这次机会,以背刀回首取人魔咽喉,人魔一偏头,躲开致命的一刀,却被刀气割伤脖颈,顿时血流如注。
一刀即中,再补一刀!仲代手中刀刃突然邪气高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人魔心房,人魔伸出利爪阻挡,刀刃虽被挡住,但炽盛的邪气已将他利爪腐蚀殆尽。
这一系列攻势打的人魔措手不及,人魔急忙退后,左右闪避仲代和陆兴宁取命之招,两人也因为伤势太重,没有乘胜追击,趁着拉开距离的空档喘了口气。
“你还能在来一招吗?”仲代虚弱地问道。
“不行了,我伤的太重,无法再用禁军招式了。”
陆兴宁额头上不断淌血,气喘吁吁地看着人魔。
“那好,让我来,助我。”
仲代再一次露出肩头刺青,他将刀纳入鞘中,紧闭双目,陆兴宁发现那恐怖刺青,竟然逐渐向外蔓延侵蚀肌肤,而这一次的魔氛,更是前所未见的阴冷。
“赌上锦衣卫的尊严,誓要杀你!”
心知仲代已经破釜沉舟,陆兴宁用尽最后所有的气力,再现风雷之威。
“杀!”
陆兴宁不顾一身创伤,豁命向前,风雷之刀誓斩妖魔,这一刀的威力虽不比之前,却依旧来势汹汹,人魔的利爪被废无法抓握,只能提起血刀格挡。
雷刃血刀相碰,溅起火花无数,人魔毕竟也负伤,硬接这一招让他险些栽倒,只见他向后一仰,却又立刻稳住重心,眼前锦衣卫再出一刀,直取人魔的面门。他微微偏头,这一刀擦耳而过,紧接着用自己手中刀柄卡住绣春刀的吞口,手腕一翻,将陆兴宁的刀夺下,然后一脚踢在他的胸口,陆兴宁一口鲜血喷出,被这一脚踢飞出去摔在地上。
人魔手握绣春刀,端详了一下,直接掷向倒地的陆兴宁,刀刃在空中画过一道弧光,眼见自己的刀正冲自己而来,陆兴宁急忙闪躲,避开了要害,但也穿透了他的臂膀。
“啊呀!”
他吃痛一喊,刀刃穿身而过,再向外一分,只怕整条手臂就会断掉。
人魔刚想出手取陆兴宁的性命,一股强大的威压已经临身,陆兴宁豁命争取到的几息之时,足够让仲代拼尽全力使出最后一招了。
“你的路,到这了,吾友。”
仲代觉得头重脚轻,他失血太多了,这一招过后,如果没能杀死清兵卫,那他也只能亲自下地狱对纯子讲抱歉了。
活着很美好,但没有了你,我虽生犹死。
“哈,纯子怎么可能会在地狱呢?她肯定已经成佛了。”
这是仲代在倒地前说出的最后二句话。
最后一句是:“阎魔一刀流,双世!”
沉重的紫黑色邪气将他彻底吞没,变成了一个紫黑色的魔影,以极快速度冲向人魔清兵卫,人魔把刀刃抵在自己身上,切开自己的皮肤,让血流淌在刀上,每一滴血都让刀刃变得更加猩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开始疯狂的大笑,暗红色的血气从他身上飞入云霄,将天空染成血红一片,恶鬼注定成为所有人的血光之灾。
紫黑色与暗红色的两支刀刃正面抗衡,刀刃相交之处发出刺眼的光。他们脚下踩着的地面开始碎裂塌陷,无数沙石被激起的气浪吹飞,陆兴宁挣扎着向后退去,以免被波及。
两只恶鬼的刀刃继续角力,邪气直冲入云,血光和魔氛在天空中互相纠缠,最后一招的气势磅礴无匹,刀刃上的双色邪光更盛,直至吞没他们的身影,陆兴宁几乎要被晃瞎,他捂住眼睛,即使紧闭双眼也能感受到这场色彩诡谲的争斗,
角力仍在持续,清兵卫明显更胜一筹,仲代的刀势逐渐变弱,全身的骨头都在咔咔作响,手臂上的皮肤都被撕开,仍咬紧牙关,苦苦坚持。
突然,一声枪响从远处传来,清兵卫的身形一晃,手中的刀似乎失去了万钧之力,仲代见状雄力奋起,他一声暴喝,紫黑色的邪光更盛,吞没了猩红血光,野太刀随即碎裂崩毁,在人魔清兵卫的惊呼声中,两股邪力爆炸,天地陷入一片光明之中。
待陆兴宁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淡蓝色的天空,再无光亮与烟火,只有悠然的蓝天,万里无云,他稳了稳心神,看到了眼前这个与自己生死与共的东瀛人。
仲代浑身上下都变成了病态的青色,凸出的黑色血管像蚯蚓一般,看着目瞪口呆的锦衣卫,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仰头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