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有迎亲的花轿来到赵屠户的家门口,一位穿红戴绿浓妆艳抹的媒婆敲响了大门。
“赵员外!快开门啊!吉时已到,快让新郎上花轿啊!”
“我一个屠户,怎么能担得起员外的名号,王媒婆莫慌,等我宰了这头猪就让子婴上轿。”
赵屠户开了房门,继续坐在门口磨刀,昨天说好的让儿子去韩家做上门女婿,可真的看到了韩家的花轿,他心里又有些想改变主意了。
若是让儿子出了这个门,今后就不再是赵家的人了,他也算是彻底的灭了老赵家的香火,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哎呦呦,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杀猪!切莫耽误了时辰,再说了,良辰吉日可不能见血!”王媒婆赶紧上前劝说两句。
赵屠户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杀猪刀插在一旁的木头墩子上,闷不吭声的朝着儿子的房间走去。
赵子婴的母亲已经哭了一个晚上,直到现在还有些哽咽。
“子婴,到了韩家可要守规矩,莫要慵懒,多长些眼色,受了气要忍让一些,听说那些大户人家家法严厉,动不动就杖责鞭笞,切莫顶撞了他们啊!”
赵母天不亮的时候就帮着儿子梳洗换装,嘴里不停的叮嘱各项事宜,时不时的用衣角偷偷的擦着眼泪。
赵子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以后到了韩家究竟如何他并不关心,他此刻心里想着父亲以后就不用再看见他这张无能废物的嘴脸,这样一家子就应该不会再生气了吧?毕竟从今天起,他就不再是赵家的人了。
这时候赵屠户轻轻地推开房门,脸上的赘肉缩紧了几分,愣了半晌才说道:“从小到大不学无术,倘若你稍微学点儿长处,又怎么能落到如此地步?”
“每个人的能力有大有小,我念书不成,学医不通,更杀不了猪羊,剁不动骨肉,我这种一无是处的废物就不该被生出来,活着也是腌臜了这世道。”赵子婴非常平静的说道。
听到这话的时候,赵屠户一身的肥肉又忍不住哆嗦起来,用手指了赵子婴半天才说道:“你说的不错,你就不应该被生出来,你给我滚!你根本就不是赵家的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赵子婴面无表情的朝着大门口走去,看到迎亲队伍的时候,心里多少闪过一丝波动,随后就头也不回的上了花轿。
这时候王媒婆提着嗓子吆喝道:“吉时已到!起轿!”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赵子婴的内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平静,平静的有些可怕,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看着满地红花一样的爆竹碎片,赵屠户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痛,关上了大门,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的哭了起来……
“姑爷,这红花盖头您得盖住,要不然遇煞冲邪,大大的不吉利啊!还有这一串铜钱要拿好了,遇水扔一个,遇桥扔一个,遇上岔口也要扔一个,这十五里路的弯弯绕太多,您切莫给忘了!”
王媒婆紧紧地跟随着花轿,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赵子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只听到只有虫鸟啼鸣,风吹柳动。
十五里的路程还算平坦,没到晌午就到了韩家大门口,韩家是九曲镇的大户人家,整条街的石砖被清水冲的一尘不染,八个金童玉女提着花篮,把刚摘下来的蔷薇花瓣抛洒在空中,清风一吹,整个大街都弥漫着蔷薇的花香。
“落轿!新娘子,快把姑爷搀扶进来吧!”
王媒婆笑吟吟的掀开帘子,上门女婿就是嫁过来的姑爷,韩家小姐自然是要把对方娶进家门的。
韩家小姐头戴紫金凤冠,身穿金丝红裙,面若冰霜的朝着赵子婴走了过来,语气冰冷的说道:“请相公下轿!”
猛地听到这陌生女子的声音,赵子婴浑身一震,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不是害怕,而是没有做好入赘的准备。
“请相公下轿!”
韩家小姐又喊了一声,赵子婴这才反应过来,扶着轿门往下走。
王媒婆递给赵子婴一个绣球红绸,让他扯着一端,另一端放在韩小姐的手里,这才说道:“姑爷,要去拜天地了!”
韩家小姐在前面走着,赵子婴在后面跟着,这入赘的场面十分少见,半个九曲镇的百姓都过来看热闹,就算是锣鼓鞭炮的声音再怎么吵闹,也挡不住别人刺耳的冷嘲热讽……
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赵子婴一个人坐在床头,直到这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就是成亲了么?感觉像是做梦一般,而且还是个无可抗拒的噩梦!
从晌午到晚上,赵子婴都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将近两天没有吃东西,他感觉头晕眼花,忍不住倒在了床头睡着了。
月上柳梢头,韩家的宾客都已经散去,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一股清香迎面而来,正是韩家的小姐韩雨菲。
韩雨菲随手关上房门,看到赵子婴正盖着红盖头呼呼大睡,不由得摇摇头,心想一个男人能如此的没心没肺,怪不得会恬不知耻的做韩家的上门女婿。
“起来!”
韩雨菲揭开赵子婴脸上的红盖头,露出愤怒和厌恶的神色,若不是为了自己的计划,她根本不可能答应嫁给这么一个废物!
赵子婴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一身红衣的韩雨菲站在自己的跟前,尤其是对方的眼神十分熟悉,那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他投来的看待废物的眼神!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这一门亲事么?”韩雨菲突然戏谑的问道。
赵子婴嗤笑一声,自嘲的说道:“还不是因为我够废物么?”
“哼,看来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我知道你做上门女婿的目的就是为了混吃等死,放心,这个愿望我会让你达成,不过,你要记住,我们这辈子都是名义上的夫妻,永远都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说到这里,韩雨菲又话锋一转,自傲的说道:“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大么?有人能用一支笔书写造化定乾坤!有人能一拳开山裂海擒蛟龙!还有人能一剑光寒十九州!而我,注定是要搅动风雨的人!你与我永远都隔着一道天堑,燕雀岂能知道鹏程万里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