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页的内容，你认不认识？”
柳静刷刷刷翻开《冯诺依曼机操作手册》，最后停在令她在意许久的一页，这一页位于操作手册最中间，上面的内容同其他任何一页都不相同：其他页面印满了密密麻麻的古文字，令人看着便头晕，这一页上虽然同样是古文字，但却对文字进行了艺术化处理，使其充满了爆炸力和冲击性。柳静每翻开这一页，就能感受到作者蕴含在其中的强烈情感，她认为这些内容一定很重要。
庇护所里数柳静认识的古文字最多，可她也辨别不出其中的意思，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问问冯晨？也许他恰巧认识这些字呢？
柳静的态度令冯晨感到奇怪，不就是认字么，怎么说话的语气好像要托孤？就算你不识字，就算你爱学习，也不用这么郑重吧。
带着这种微微别扭的心情，冯晨走上前，拖过来书，这对待操作手册的随便态度险些让柳静发作，拜托，这可是母机的操作手册，老娘平时都是当宝贝呵护的喂！
看到那页上写的内容，冯晨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这些字，你认识吗？”柳静问。她并不期待冯晨立刻解答，古文字是很深奥的，有时候同是一个字，表达的却是不同的意思，解读古文字需要思考、判断，这意味着消耗时间。
“认识是认识……”冯晨说：“不过，呃——你真的想知道这些内容吗？”
“你认出来了？”柳静皱眉。
“嗯。”冯晨看柳静一脸严肃，表情坚定，神色坚强，便说道：“这一页的内容是一份广告：本店提供冯诺依曼机、核动力发动机、高超智能机器人、宅男伴侣等产品定制服务，持有本内页可享受九点九九折折扣，先到先得！欲购从速！括弧，本活动最终解释权归本店所有，括弧。”
“就是这样？”柳静瞪大眼。
“就是这样。”
柳静顿时露出一副世界观遭到冲击的表情。
广告这东西她还是理解的，庇护所就有类似的，可她无法想象母机操作手册上也有这种东西！要知道母机是维持庇护所运转的根本，一直以来，庇护所的人都把母机当做神圣的存在，有些人甚至把母机本身视为神，母机的操作手册自然更加神圣。柳静虽然不会把母机当做神，可一直以来也对母机和操作手册感情颇深，她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研究许久的一页居然只是广告！
见柳静魂不守舍的样子，冯晨挥挥手：“哈喽？”
柳静眼神聚焦，她白了冯晨一眼，说道：“你确认没认错？”
“肯定。”
“你对古文字了解多少？”
“古文字？”冯晨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你指的是这本操作手册上的字，有可能我全认识。”
虽然冯晨自认文化不高，可是……这是汉字啊！而且操作手册这种东西也不会有太多生僻字。
柳静咬咬嘴唇，她总觉得冯晨是在说大话。
“念一下这页的内容。”
冯晨犹豫一下，念道：“……凡具有完备生产信息的物品，本冯诺依曼机皆可生产。本机搭载基础数据库，内含生产、生活基础性物资生产信息，除此之外，本店提供多种多样的高级数据库，能让您的冯诺依曼机插上飞翔的翅膀！高级数据库可通过以下途径购买——”
“可以了。”柳静叹口气说。
哪怕不敢相信，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柳静都不得不承认，冯晨对古文字熟悉得可怕。对自己艰深异常的文字，在他看来就像阅读日用文字一样简单。
冯晨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位庇护所的领导，总感觉这家伙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怪，甚至开始放射出含着某种意味的光芒。
冯晨心一颤，妈耶，这女的不会看上我了吧？
柳静忽然对在一边的林薇薇说道：“林薇薇，我记得你房间旁边还有个空房间对吧？”
“对呀对呀！”林薇薇说道。
“那个房间分配给冯晨吧，还有，和他们说一声，把冯晨的权限等级设为特殊级别。”
“好哒！”
冯晨再迟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这是……给自己升职加薪了？或者是被特殊对待了？就因为照着一本操作手册念了一段？
他不禁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冯晨的表现，柳静对他不得不重视起来。听到冯晨的问题，柳静说道：“因为母机。我不知道你从前的聚居地是什么样，但在庇护所，一切都是依靠母机建立起来的。确保生存的基本食物，基本生活用品，甚至干净的空气，这些东西都是母机生产的，没有母机，庇护所连半个月也支撑不下去，甚至没几天就会变成人间地狱。而这本书，”柳静瞧了瞧操作手册：“就是母机的操作手册。”
母机……冯诺依曼机？！庇护所建立在一座冯诺依曼机上？！冯晨有点儿受冲击。
柳静接着说道：“这本操作手册完全由古文字写就，但整个庇护所包括我在内，对古文字都不算了解。可想而知，我们只能对母机做一些简单操作，大家都很担心假如母机出现故障我们该怎么办。所以古文字一直是庇护所研究的重心，我们一直试图搞懂这本书里面写的是什么——现在你明白了吗？”
冯晨低头划拉，庇护所建立在冯诺依曼机上——庇护所对冯诺依曼机的了解就是渣渣——庇护所想学习冯诺依曼机的操作可是倒霉催的不识字——自己能看懂操作手册。
乖乖，自己是不是可以要求特殊待遇了？
冯晨点点头：“我明白了。”
随后冯晨真的离开了柳静的办公室，对于冯晨这个新出现的情况，柳静需要和人商量做全面的评估，顺便一提，林薇薇经过再三纠结，还是给柳静留了一只猪腿，这可把小姑娘心疼坏了。
冯晨和林薇薇走上楼梯，冯晨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
基本可以确认存在的冯诺依曼机，庇护所黑眼睛黑头发的成员，流利的汉语，还有小广场的相亲角……有好几次，冯晨都觉得自己是机缘巧合到了不知多少年后的未来，但庇护所居然把汉字视为晦涩难懂的古文字，日常使用的则是一种冯晨从没见过的鬼画符似的文字，冯晨又觉得不可思议。
文字都没流传下来，语音是怎么流传下来的呢？还有，如果真是到了未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汉语为什么没怎么发生变化？
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