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阵型的溃散,继续作战已经不现实,挞懒领着本部亲兵夺路向北退去。
这主将被绑在山上,副将又当先退却,剩下的金军没了主心骨儿,有马的纷纷四散奔逃,没马的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上山的上山,钻林子的钻林子。粘罕剩下的那万余骑兵集中在山头下,攻是攻不上,跑又不敢跑,乱糟糟不知如何自处。有那勇悍的,下马解了重甲,就向山顶冲杀,无不丧生在乱石之下。
赵榛命罗烈和兀颜复领本部人马各自收拢降兵,自己带着御营三个军来至山头之下。大军在距离粘罕残兵两百步处扎住阵脚,火枪手已然排成三列,前排枪口指着金军。近卫军中有嗓门大的女真士兵用女真语向金军喊话。
片刻后,山头忽然欢呼声雷动,寨门大开,一群人一边清理山道上的石头和尸体,一边向山下涌来,嘴里还呼喊着什么。等他们到了山腰,终于听清,原来喊的是:“金将降了!”山下的金兵有懂汉话的,听到后万念俱灰,手中的长枪不自觉掉在了地上。等一群人来到山下,五花大绑的粘罕在那少年看押下,来到军前,对众金兵喊道:“儿郎们,你们尽力了,是我完颜宗翰连累了你们,今大势已去,我不忍你们为了我徒丧性命,我决定向大宋皇帝投降,以全众军性命!”
众金兵纷纷跪倒,无不痛哭失声。这边早有近卫军中将佐,主持受降事宜。
赵榛见大局已定,也不多作停留,留下韩世忠带着第二军看护俘虏,自己带领其余人马先行返回真定大营。山上的民兵由头领带着仅有的几个骑兵押着粘罕随在御营左近,其余人等步行向真定大营方向前进。
回到大营,赵榛在中军帐升帐,自己居帅位,文武众官分坐两侧。众人坐定,赵榛命人宣民兵头领进帐。
那人进得帐来,忙倒身下拜,口呼万岁。赵榛道:“壮士免礼,平身!”
待那人站起身来,众人仔细打量,但见其身长五尺,粗手大脚,浑身筋肉虬结,披数创,只以破布包扎,面上钢髯戟张,阔口虎目,两道浓眉冲天。
不待那人说话,张叔夜问道:“你可是张横?”
张横答道:“正是,蒙恩相还记得小人!”
赵榛奇道:“张相认得这位壮士?”
张叔夜答道:“万岁,此人乃是当年宋江麾下头领,招安后便辞官,不知所踪,不想今日在此立下大功!”
赵榛赞道:“真义士也!”遂降旨封张横为军都指挥使,麾下所带兵勇整编为军,名“勇义”。
封赏完张横,粘罕也被提了上来。赵榛命人给他松了绑,笑道:“宗翰,你既已归降大宋,便是我大宋臣子,今命你录礼院事,与金国使者沟通沟通感情!”
粘罕心中纳闷儿,暗道:“我金国什么时候派使者了?我怎么不知道!”不敢耽搁,当即叩头谢恩,跟侍卫领了官服印绶,出大帐换装去了。
此战结束,溃兵是跑了个漫山遍野,粘罕的主力骑兵留下了一万五、六千,其中伤兵四千多,都送到石家庄大营的野战医院了。阵亡的让相熟的士兵收集了遗物,统一集中火化。
葛萌让张横带着手下在山脚林边支起了粥棚,竖起两面大旗,一写“降者免死”,一写“一视同仁”。如此几日,钻了林子进了山的溃兵又收拢了两万多。罗烈和兀颜复也各自抓了一万俘虏,返回大营。
这样一来,此次南下的十多万金军,成建制回去的,只有挞懒所领的三千亲军,余下的五六万大部分是契丹降兵,早作了鸟兽散,却也将宋军威名传遍了北国。
吴乞买看着跪在眼前的挞懒,又看看回来的几千残兵败将,再看看斡离不派来的信使,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用看身后那些部族首领的表情,咬牙道:“传朕旨意,命完颜宗望为使者,与大宋媾和!”
挞赖进一步问道:“陛下,那宋朝的俘虏……”
吴乞买挥挥手:“就由你保护起来,寻精致院落,妥善安置!要以礼相待!”
赵佶、赵桓自过白沟后就被挞懒刻意保护起来,金国将领数次讨要宗室女子,都被挞懒拒绝,今日更是搬入一个大院落,心中不解,又不敢多问,正自彷徨,挞懒进来拜见。
赵佶忙扶住道:“将军折煞小可了,不知将军来此有何见教?”
挞懒道:“我家陛下欲与大宋媾和,下官斗胆来问二位太上可有书信,也好一并送去。”
赵佶、赵桓都是一惊,忙问:“将军如何称我等为太上?”
挞懒忙解释道:“不瞒殿下,大宋已由十八皇子信王复国,完颜宗望今在大宋皇帝陛下身边,吾皇已委任其为和谈使者,即日便要着人将仪仗送去。”
赵佶大惊,失声道:“啊,难道榛儿未能逃脱,又入金人手中,被立为儿皇帝了?”
挞赖面色尴尬,又不好明言,从怀中取出几份邸报,放在赵佶手中,自己退出院门。
赵佶失魂落魄,哪里有心思管手中的破纸,赵桓却是看出挞懒神色有异,忙抽过邸报,仔细看来。
这一看,直惊得赵桓目瞪口呆,忙一手抓着赵佶使劲摇晃,一手将邸报举到他面前,口中不住喊着:“父皇、父皇、胜了、胜了……”
赵佶见赵桓如此失态,也拿起邸报定睛观瞧,只见第一份写着完颜宗弼追击信王,全军覆没;第二份写着赵榛登基,宣布复国;第三份写着完颜宗望率军征讨,战败被擒;第四份写着完颜宗翰举全国之兵伐宋,战败投降。
看了一遍又一遍,赵佶终于仰天长啸:“天佑大宋!天佑大宋啊——”
屋内的其他皇子、公主、妃嫔、宫女听到喊声纷纷出来探望。听赵桓讲了来龙去脉,都抱头痛哭起来,知道自己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有几个妃嫔、公主哭了一会儿,拭去泪水,起身默默走回房中,将门掩上。
赵佶看见,心中大急,推开众人,喊道:“快救人!”边向最近的屋门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