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室一间,霜华安静置于桌台。言犹在耳,天枢却听得怔怔,乃至眼前景象倏忽变作了湖光山色。
恍惚不觉中,已是千年了。
那时,还没有天枢星君。不过是逡巡于天地间的一团精气,莽莽撞撞四处游走。无意间闯进一处山水环绕,慢慢凝了型。而后又逾经年,似是被一道无形力道引着,晃晃悠悠去了。又许多年,开了神识,化了人形,便瞧见了亦师亦父的紫帝。师尊教导,谨遵圣听。
于是,便有了天枢星君。行走庭上,天枢星君披礼戴法勤修不辍,又为人谦逊进退有度,天庭上下交口称赞无杂声。闭上门来,天枢星君自慎自省片刻无懈,时时达旦苦读剑傍身眠,苛刻如紫帝亦无从挑剔。
里外都是天枢星君,万万年不该出岔的天枢星君,摇身一变竟成了未来毁天灭地的诱因,如何教人能信?仙之所责铭刻于骨,心系无上道法,舍小情微爱,存恒久大道,怎知某个未来竟堕了下情业狱,如何教人敢信?
简直,荒唐。
回转神来,天枢沉吟些时,再开口,心坚意决。
“拨乱反正。”
“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拨乱反正法。”
“既然天枢是诱因,那便教这世间再无天枢星君。月余之后是小仙千年之劫,小仙可上禀玉帝与师尊,先于人界历劫一遭,月余回返天庭,可免去与昆仑使碰面。”
“听着似是个不错主意。”阿蛮作势颔首,殊不知话锋一转。“天枢,你可曾想过,周天数万仙佛神魔,何以只你与螭兽纠缠不清?”
“小仙法力浅微,推断不出前因后果,但请上神解惑。”
“因为啊……”
幽幽望去白螭酣眠处,阿蛮无端又笑得古怪。
“开天辟地时我便认识她,亿万年过去,时至今日,她想什么,若是不说,谁也猜不透。所以,为何偏偏选定你,我也想知道。”
天枢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得。
阿蛮大抵也不在乎此些无谓事。转回脸时面上神色淡了,人更眼见轻松了不少。
“算了,再想下去也无非徒增烦恼,先顾眼下。这当会儿,东华约莫方才陪着玉帝王母回到玉清宫。等他们几人商议妥当,这人间都该换了春秋。你难得出来一次,索性权作休息,陪我们在人间玩几日,如何?”
“上神切莫打趣小仙。”
果真棒槌一般不开窍。阿蛮嘀咕道,面上倒不曾显露。
“不愿留下便回去,这个不强求。但,天枢星君,你若信得过老夫,那在这所谓未来开启前,顺其自然,切莫自以为是擅自行动。明日老夫不敢断言,至少今日,此时,你我尚未妄加干涉,未来亦不曾起何种变故波澜。倘使因着你一时愚见做了些荒唐事,尤其如自毁仙元一般,导致未来崩塌,那后果,你担不起。”
大约也理清了其间轻重,天枢施施然起身后旋即再拜。
“上神指点,天枢莫不敢忘。”
“至于你说下界历劫躲避螭兽这事,确是不错,待你回去与紫微商讨,若他也应了,你便下界罢。不出意外,我会与螭兽在人间逗留月余,即是说,你回去后,有一个时辰的光景准备。去或留,你自行选择。”
“小仙谨遵上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