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称呼?”韩义劲量回忆起那些机关领导下乡时候的笑容,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一些。
年轻的斥候犹豫地看了眼管亥,见后者眼观鼻,鼻观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韩风,并州人。”
“巧了,你也姓韩,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韩义本来是打算自来熟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只是很可惜,两人的马匹距离有些远,这让韩义的胳膊并没有成功够到对方的肩膀,只是擦过衣角。
虽然不知道这位新头领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反倒是想和自己套近乎,韩风很是识趣地夹了夹胯下的驽马,马儿轻轻打了个响鼻,随后缓缓靠近韩义。
“你说你是并州人,却怎么跑到这冀州来了。”话一出口,韩义就暗骂自己脑残,这特么的是起义军,又不是什么正规军,遍地乱跑不是挺正常的么。
“嘿嘿,当初就是吃不饱饭,想着混口饭吃,就跟着我叔叔一起参了军,后来李大人升官了,我们便跟着去,李大人还一直接济我们,索性便一直跟着了。”韩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刚才那位是你叔叔?”韩义回想起刚才将男子拉下马的另一名斥候,却是笑了起来。
“恩。”年轻斥候点了点头。
“那李大人又是哪位?”韩义继续问道,然而这次年轻的斥候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管亥。
“李大人是我们的恩人。”
见管亥并不想多说,韩义便也没有多问,看向那个与自己同姓的斥候,“我看你比较机灵,在我身边当个亲卫如何?”
“将军。”韩风小心翼翼地朝着管亥询问到。
管亥睁开眼,见对方眼里有哀求的意思,想了想,说道“能在主公账下做一个亲卫,是你的荣幸,不过你的武艺尚不足以护卫主公,还是老实做你的斥候吧。”
“遵命!”虽然韩风面上一副很想去的样子,但是这高兴的语气却是直接出卖了他。
随后管亥看向韩义“主公,至于亲卫一事,今晚我会另选几名身强力壮的作为您的亲卫,韩风就算了吧。”
韩义心中暗自叹息,面上却是神色如常,“也好。”
一路无言,到了晚上,士兵们都扎下了营寨,韩义喝着白水煮野菜汤,和管亥聊着天。
“管将军,白日里韩风口中的李大人究竟是何人?我看你们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忌讳?”
管亥用木棒扬了扬火堆,火星在夜色中飞舞,他将视线聚集在点点火焰之中,“并非是忌讳,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这幅模样,玷污了李大人的名号。
“为何。”韩义不解。
管亥看了眼韩义,“此前率领我们的乃是李膺,李大人。”
李膺,韩义略略回想了一下,此人在历史上倒也的确是文韬武略,只可惜死在第二次党锢之中,据说朝廷抓捕此人的时候,别人都在逃跑,唯有他不躲不避,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侍奉君主不躲避灾难,有罪不逃脱刑罚。这是我的节操。我已经六十岁了,死和生都由命中注定,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
其人豁达洒脱,可见一斑。
韩义可惜的同时,确有些好奇,“你与李膺大人,以及张大帅,又是何种关系。”
管亥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脑中回想起一天前,张角对自己吩咐的事情。
在木柴的爆鸣声中,管亥缓缓开口,“我原是李大人手下的将领,而张角,则是李大人的弟子。”
韩义颇有些惊讶,李膺怎么看都是一个对大汉忠心耿耿地人物,可张角在历史上可是大大的反贼,不对!
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李膺此人,文韬武略,历史上屡破鲜卑,胡人但闻李膺的名号,无不奔走,说是小李广,也不算太过,无论如何想,一个精通文武之人,声名远播的人,弟子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还有雨天那名剑客,仅仅一声轻喝,便杀伤无数,他称呼张角为师兄,说明他应当也是李膺的弟子,若说他的武艺跟李膺无关,他也是不信的。
“管将军,那这支军队?”
“都是当时追随李大人东征西讨的老人了。”管亥的眼神中流露出思念,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最后叹息道,“当初李大人被朝廷迁走,愿意留下的自然是呆在郡县里了,大多数像我们这样无家无室之人,不愿被新来的官员剥削,所幸便跟着李大人一起了。”
原来如此,难怪自己刚接触这支部队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太多的年轻人。
“这么多人?李膺大人能养活你们这么多人?”
韩义有些诧异,这可不是十几人人,别看眼前这只有百来号人,换做好几年前,怕不是有几千人呢,以李膺的个性,刚正不阿,应该拿不出那么多钱吧?
管亥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有一事,也许你并不知。”
“何事?”
“买官卖爵。”
韩义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说?”
“没错,当时李大人官至司隶校尉,监察京师内外,京中之人皆畏惧与他,处处为难下套,一气之下,他便把官位卖给了灵帝,换得了些许土地,才让我们得以生存。”
韩义沉默了,东汉之败亡,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是一个已经从根腐烂的大树,从支撑整体的树干,到细枝末节,偶尔有几片新发绿芽,也已经无济于事。
或许也正是如此,当年有人来抓李膺,他才连跑都不跑,不是跑不动了,或许是他累了,他为大汉奔走了一辈子,东征西讨,惩奸除恶,到头来终于看清了本质,他明白,无论他多么努力的推着大汉朝奔跑,若是大汉本身不愿意,那他在多的努力也不过是浮云,是螳臂当车罢了。
韩义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张先生在李大人的弟子中排行第几?”
“第一,而且还是李大人最得意的弟子。”
韩义摸着下巴思索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黄巾之乱恐怕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李膺最得意的弟子,黄巾之乱的首领,这两个身份太矛盾了,而且,之前张角下的命令也是那么怪异,竟然让他们各自为战。
黑夜中的火焰闪烁跳跃,很快管亥就回去了,留下韩义在火堆边呆了很久,直到木柴燃尽,他才被冷风吹醒。
夜,逐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