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殿上,魏公公伸长脖子往殿门上瞧,哪里有皇帝的半点影子。这时就听到戴公公说:“太后娘娘驾到!”魏公公急忙迎出殿外,跪在地上叩头说:“奴才叩见太后娘娘。”太后也不停脚步,直接走进殿内,没有看到皇帝,问魏公公说:“皇帝呢?”魏公公扑通一声又跪在太后脚下,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不敢说话。太后说:“好你个狗奴才,竟然不知道皇帝去了哪里儿!来人呐,拖出去先打三十杖,再来理论!”有人上来叉起魏全拖去殿门外。
“拜见母后。”皇帝从内堂出来,环视了一圈大殿,没有看到魏公公,康德满脸愁容地看着自己,连忙向太后施礼说:“儿子去望月湖走了走,不许他们这些个奴才跟着。”说完,看着康德说:“魏全呢?为什么还不来给太后娘娘磕头?”康德连忙回话说:“奴才这就去找魏公公来!”说完,脚不着地往殿门上去了。
太后看着皇帝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的靴子,只说:“勤儿也太能胡闹了,如今冬月里,去湖边走动,仔细喝着了冷风,嗓子痛。”皇帝扶住太后,坐在高位上,说:“儿子让母后担心了!母后可是有什么事儿,吩咐儿子?”太后说:“霍启旺糊涂,致百姓受流离之苦。勤儿不必顾念哀家,只要秉公处置就是。”
皇帝不耐烦地说:“母后,肃亲王李响那些个人实在是讨儿子的厌烦,天天上疏,要儿子严办。霍侍郎是忠义伯的嫡长子,是贵妃姐姐的亲弟弟,更何况霍侍郎就要向南改道罗河,眼瞅着罗河两岸的百姓就能不受水患之难了;曹县突然间出来这么一档子事儿,如今没有更合适的人能替儿子看住罗河;河务上没了管事的人,一大摊子的事儿撂在那里,儿子已经是焦头烂额了,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母后,为了罗河两岸的百姓们,儿子真心不愿意处置霍侍郎!”
皇帝看着太后,又说:“只是肃亲王逼得儿子也是紧得不行,说儿子迟迟不处置霍侍郎,是要姑息养奸,儿子如今也没有了主意,正要上上阳宫向母后讨个主意呢。”太后听了这话,竟然拿不准皇帝的心思了,又不好直说不予处置的心思,只说:“旺儿也该好好管一管才是。”
太后又问:“勤儿要如何奖赏裴石川?”皇帝说:“母后,裴石川已经官拜门下省侍中,没有什么官职可以升迁了;要是奖赏裴石川些钱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罗河堤溃的救灾钱还差了一些。儿子想不如就奖赏裴爱卿的子女,怎么样?”太后说:“听说裴石川的女儿裴凝月,有些女德,赐封裴凝月为女官,陪伴卫宁,好吗?”
皇帝原本以为太后会降旨让裴凝月入后宫伴驾,没有料到太后只是封了裴凝月做女官,有些不高兴,就问:“让裴凝月做儿子的妃子不好吗?”太后用眼睛打量着皇帝,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好大一会儿才说:“听说裴石川疼爱这个女儿就像眼珠子一样,如果直接把裴凝月指给勤儿当妃子,恐怕勤儿与裴石川君臣之间会有误会。”皇帝只好说:“就先依了母后。”
太后回到上阳宫,看着戴公公说:“刚才广元殿上的那位是李惟勤?”戴公公说:“老奴也吓了一大跳。”太后幽幽地说:“哀家还记得他寒不炉,暑不扇,夜不席,晚间坐着睡觉只一两个时辰,跟着帝师朱旭做学问的样子。”戴公公陪着笑脸说:“全是仰仗太后娘娘悉心训导的。”
太后摇了摇头,说:“皇帝不是常人啊!”戴公公说:“陛下不会是因为一个裴凝月改了性吧?”太后摇摇头,说:“绝对不可能,皇帝的志向可不小。”戴公公说:“太后娘娘以为陛下另有所图?”太后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明面上,皇帝对哀家谦恭有礼,可从来没有真正和哀家交过心。”
如是皇帝及时地回到宫中,又托辞说不许魏公公随身伺候,魏公公的屁股上也还是挨了五六下大板子,太后娘娘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手下留情的。魏公公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天一早,就忍着痛,来到广元殿上当值了。
凝月随司护参军回到裴府,下车来,有家人瞧见,急忙过来搀扶,又有家人往里跑报信给裴石川。凝月再见到父亲时,流着眼泪哭着说道:“父亲,母亲不见了!”裴石川说:“月儿受惊吃苦了,你母亲前日已经回到家中。”
原来,凝月与裴夫人摔出车外来,贼人不想声张,慌忙中只劫走了凝月。裴夫人置留在了裂秀岭,幸亏打散的家人找到,四下里找不到凝月,就急忙回来帝都,与裴石川商议寻找凝月。
凝月又见过裴夫人,一家人再团聚,劫后重逢,欢喜自不必多说。裴石川问:“月儿,救命恩公在哪里?”凝月说:“父亲,恩人只称自己是李爻,说不过几日还会再见面。”裴石川说:“月儿可以猜到恩公会是什么人?”
凝月说:“恩人可以调动官兵,又在陛下万寿节的日子里,出现在皇宫中,女儿猜测救命恩人应该和父亲一样,是朝廷的重臣!”裴石川又问:“那位大人又说了些什么?”凝月想起那人的冒犯霸道的言行,红了脸,只说:“也没有什么了。”裴石川摇了摇头,说:“月儿回去好好休息吧。”
正室中,裴石川对裴夫人说:“夫人,我本想让凝月回裴留避祸,不料遭遇了这样的祸事,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儿是什么人干的。如果月儿被劫的事情流传出去,恐怕有损月儿的名声。”
裴石川停了停,又说:“夫人,如果救命恩公找到家里来,不如把月儿许配给他,大家都好。如果许配不成,就送月儿去苏州,再也不回帝都了。”裴夫人听了,心痛欲绝,一直在哭泣,说:“老爷,咱们的月儿,明珠一样养大的孩子啊。遭此不幸,竟落了个草草嫁人的结局。”裴石川听了夫人的话,也是满面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