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口小儿。”
孙叔齐施了一礼,既然全堡父老乡亲都已经把这死人妖得罪到底了,自己也没理由再惯着他。
“大人恕罪,在下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孙叔齐特意在嘴上无毛这四个字重重咬了一下。
大人面色发青,偏偏不知如何反驳。
其实他叫吴桂德,皇都内务府行走,是个阉人。在皇都时便受尽那些文官大臣的嘲讽,就连他伺候的主子,皇家中人也不曾人正眼看过他,可最近到了河内道受尽各种阿谀奉承便有点飘飘然了,他实是不知人家是看在圣天子的份上,要不然他一介没有卵蛋的阉人何德何能让一众行在的官员卑躬屈膝。
但是吴大人显然不这么想,眼下这个不起眼的五家堡却有不怕死的一再开罪他,当真以为他杀不得人?
”咱家乃内务府行走,代圣天子巡视天下,你辱我就是辱圣天子,你是何人你有几个脑袋可掉?莫要连累了你的家人。“
这吴大人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小子河内孙叔齐,家父孙其候,就是死鬼孙秀才,恐怕让大人失望了。“
吴大人伸手打断,凝重的道”令尊叫孙其候?你们是外来户吧?“
孙叔齐点点头。
吴大人踌躇一会,脸色微变,一甩衣袖走了,也并未追究其他。
——呼——不知是谁喘了一口气,村民们都放松下来,只有孙叔齐满脸狐疑,自己的死鬼老子似乎不简单。
“三叔爷,你看这?”二柱耷拉着脸询问。
村长摆摆手,看向孙叔齐,询问之意不言自明。
此次暂时打发了吴大人全赖孙叔齐之功,想不道这孙秀才的儿子也是个伶牙俐齿之辈,看来自己这等粗人真是吃亏在不识字上了,村长如是想。
“大壮他爹,我觉得还是把大壮趁早下葬了吧,入土为安,这一番折腾想必大伙心里也都不好受。”孙叔齐思量了一番给出一个自认为行得通的答案。
“哎,也只好如此了,留下几个青壮搭把手,其他人都散了吧,回家记得嘱咐家里的小崽子,眼下河边却是不能再去了。”
众人得了村长的吩咐却是陆续离开了,至于心里对今天发生的事作何感想就不得而知了。
丧葬须是要有郎中主持,孙叔齐打量着郎中的一举一动,郎中不时也用余光扫一眼孙叔齐,脸上有些犹豫,有点心不在焉,显然郎中是知道些什么。
不过孙叔齐并没有打算主动去问,这郎中在五家堡的时间绝对要比他长,如果想和他说,早就和他说了,也不必等到现在。
孙叔齐没打算掺合大壮的丧事,不吉利另说,关键是他也不懂,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干,何况三伢一直拽着他的胳膊,许是三伢惦记没吃完的煮鸡蛋。
孙叔齐可不认为就凭自己刚才那一番作为就能进入大人的视线,让村民把它摆在同等地位上来看待,他没有虎躯一震的王霸之气,也不曾长得俊逸潇洒剑眉星目。
大壮家是五家堡的中心地带,距离孙叔齐的茅草屋有百十米距离,二人走到院门前,三伢娘却早早等在那了。
三伢娘二话不说。扯起三伢便拐回自家院子,三伢回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叔齐哥哥。
可孙叔齐没打算帮忙,他只能辜负三伢的殷切希望了,亲娘教训儿子,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插手,虽是邻居,可关系并没有近到那一步。
不过孙叔齐坐在板床上却是内心平静,升起了别样的心思。
半个时辰后,孙叔齐喘下一口气,一本族谱,一把佩刀,两件看起来很古怪的长袍。
这就是死鬼老子留给自己的全部遗产,可从这些东西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族谱这东西,尽管五家堡识字的不多,可村民也总会央求死鬼老子帮忙写上一份,赶上死鬼老子不在,村民们会让郎中帮着抄写,前些日子他还帮着东头王大妈写了点东西。
刀剑之类的虽说是州府一再禁止私藏,可五家堡紧挨着茫荡山,早些年还好,近年来连续干旱,不时有山上的野兽下来祸害庄稼,不备一些兵器怎么赶跑野兽?
州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家的两只花猪就是野猪的后代,不过为什么这野猪的后代偏偏叫死鬼老子独占,莫非里边有什么内情?
在自己印象中死鬼老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担,到了冬天还有咳喘的老毛病。
至于像样的衣服嘛,五家堡虽是穷,可谁家还都是备着一两件能穿的出去的衣服,只是自己和死鬼老子相处时间不长,也不知道这两件长袍他死鬼老子逢年过节会不会穿上。
正好这几天无事,就到州城去看看,一来花猪到了能出栏的时候,二来也去见见世面,重生以来,这将是他第一次走出五家堡。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身为二十一世纪的非高端人才,他也应该在这异世的古代留下自己的印记。
只不过花猪好歹陪了自己半年多,怎么会没有感情,孙叔齐走出房间,郎中正站在院子里正踌躇不前。
看见孙叔齐,郎中神色复杂,张口道“齐哥儿,州府来人了。”
“哦?”
州府来人,这郎中来找他做什么?
郎中对上孙叔齐疑惑的眼神,一机灵,他真是糊涂了。齐哥儿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晓州府来人意味着什么,自己真是当局者迷了。
“无事,我见齐哥儿能轻易打发了皇都来的大人,这才想起到齐哥儿来一趟,我也是一时乱了手脚。”
孙叔齐琢磨一下,郎中这话里可是透出不少意思。
“你是说,大壮他们家又出事了?”
郎中咂摸一下牙花子,拍手道“谁说不是,咱们边走边说。”
郎中带路,孙叔齐跟在身后。
“州府乃是行在所在,行在你知晓什么意思吧?也勉强可以说是陪都,行在自有一套官员班底,偏偏还都是老资格,陪着圣天子起家的,可行在的官员和皇都的却尿不到一个壶里。”
孙叔齐暗自点头,这他倒是理解,古代明朝时也是金陵和北平两套朝廷班底互相看不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