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坐在他的对面，他找了他许久，现在却是连一眼都没看向他。
他已经饿了许久。
还好死人比较容易找，否则的话，他就要饿死了。
“十分之一柱香的功夫。”
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从“死人”的嘴巴里，像是个真正的死人一般，说了出来。
宋寒怔了一下，又开始大口吃饭大碗喝酒了。
这次他没有逃，他饿得实在难受。
如果现在有个人拿着刀插进他的胸膛，他都不会皱着一下眉头，可是前提是得先填饱肚子再说。
“你为什么不跑？”
“死人”说了第二句话。
宋寒的饭吃完了，脸上却是阴沉了下来。
“死人”是个哑巴，不，确切的说，是个半哑巴。
既然胳膊能断了半个，大腿也能到小腿那里，哑巴自然也是会有半个的。
半个哑巴说话起来，一定十分难受。
“死人”和他爱的要命的女人，一个月只说一句话，一年十二句话，一百年也不过一百二十句话，现在却已经有两句话浪费在他的身上。
这已经是非同小可的麻烦了。
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拒绝别人。
宋寒的刀也许很快，他的武功也许很高，天下第一也说不定。
可他的嘴巴却和他的性子有的一拼，普通人的速度。
“死人”说话很痛苦，所以他的嘴巴溜得就很快很弯，快得有点和男人喜新厌旧的速度差不多，弯的和女人肚子里面心思一样多。
“药园子。”
“不够。”宋寒敲了敲桌面，就有人替他把话说出来。
说话的这个人居然是之前的秀才，他说完话居然不懂得礼貌谦逊的道理。
他又是说：“死人不好说话，秀才的嘴巴虽然没死人快，但至少听得能够舒服些。”
宋寒没说话，还在敲，敲着桌子。
很快，很快，所有人都来了。
大小刀。
和尚和道士。
死人的女人。
女人开口了，说的是宋寒的报酬。
“黑沙帮，药园子，唐门。”
宋寒摇了摇头，他已经没有心了，他实在不必管的太多，更何况他还怕麻烦。
他想要过的是逍遥自在的日子，他的心冷了，他的人也就醒了。
“这个价格已经够了。”
说话的是一个大胡子，满脸络腮胡，他大手大脚地站了起来，所有人的视线几乎就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好像他天生下来本就应该享受这种殊荣似的。
大胡子坐在宋寒的桌子上，此前的那些人中除了死人，其他人全部都是站着的。
“够杀大胡子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当然了，就是在下。”
“他睡了我的老婆。”
死人又是说了一句话，宋寒在想，他以后肯定很少和自己的老婆说话了。
唐小玲原本我见犹怜的小脸蛋，在死人说话的时候，也是俏脸一白，她很愤怒，但她又什么也没说。
宋寒却知道，她很得意。
得意什么？
宋寒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有人想知道。
“你睡了她？”宋寒没有说她的名字，话却是对着大胡子说的。
“没错。”
大胡子好像很得意似的，脸上都是洋溢着春风。
的确，睡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他应该感到得意，这点是任何人都否认不了的。
敲击桌子的声音骤然而至，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从刚才的大胡子那里，转移到了他这里。
他只轻轻地说出了两个字。
“不对。”
三样东西，三个麻烦。
现在还有两个。
死人走了，走之前把帐给结了，药园子还是死人的，只不过多了一个主人。
“秀才想出家，和尚想还俗，道士想当官。大小刀，想去打铁。”
宋寒站了起来，平视几人。
“南门城郊外有个捏糖人的老先生，捏的糖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五个人走了。
他们从大漠里面跟到这里来，就只是求这一句话。
黑沙帮也多了一个主人。
坐着的人站了起来，就意味着他要走了。
“你不能走。”
唐小玲挡在他面前。
宋寒很难得地解释了一句，“我不想睡你，真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一个有了家室的女人，若是给自家男人带了绿帽子，江湖中人不免觉得她很是一个很容易睡的女人。
“你，想不想知道是谁睡了我？”
宋寒牵过马，什么也没说。
还有什么比无视更加侮辱人的吗？
“是你。”
唐小玲说完这句话，她就似乎一点儿也不难过了起来。
即使宋寒骑着马已经走远了，她却是越来越得意起来了。
“他睡了我。”
唐小玲对着骑马的死人说，她简直开心极了，露着一排洁白的牙齿，小鼻子挺挺的，连眉毛都在跳舞。
死人骑着马，马鞭子在他手上一挥，他人就已经走了。
唐小玲鼓着一张脸，商队里面简直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
马车里面却是发出一个人的嗤笑声。
无论现在是谁，谁都认不出他来。
唐小玲却是能够听得出来，是和尚，之前说过话的和尚。
“和尚，你笑什么？”
笑声戛然而止，一个玉面风流的书生就是坐在车夫的旁边，沉着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我不是和尚，我是个读书人。”
“那读书人你笑什么？”
“读书人笑蜀中唐门的二小姐居然是个不知廉耻的婊子。”
读书人长衫折扇，作风却一点也不想读书人，他没有头发，别人见到他的第一面，自然也不会认为他是一个读书人的。
说破了天，他就一个大光头而已。
“男人岂非不都喜欢婊子不成？那你还俗了，老婆女儿也变成婊子好不好？”唐二小姐迷惑着一张脸，好像她真的很迷惑似的。
读书人却是知道她绝顶聪明，没错，他笑的并不是这位姑娘，而是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婊子的缘故。
男人都喜欢婊子，但没有哪一个男人想让自己的老婆女儿变成婊子。
所以读书人突兀地，就是哭了起来。
他在哭什么，天下的男人都知道，天下的女人也都知道，连大胡子家里养的那条小母狗金花也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