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被泰温看管得很严,她几乎找不到任何机会逃跑,甚至连思考逃跑的事情都做不到。很难想象,像泰温这样一把年纪的老人竟然精力如此充沛,他几乎不怎么需要睡觉休息。而仅有的一小会儿睡眠,他也会把艾莉亚交给他信得过的守卫来看管从不给她任何独处的机会。
这种感觉令艾莉亚感到窒息。
不过比在君临城好多了。没有人把她当成小姐。他们中的大多数都选择无视她,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酒侍。只有泰温?兰尼斯特一个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艾莉亚对此心中颇为疑惑,泰温究竟为什么要将她的身份严加保密,不告诉任何人。
也许他是担心军营中又史塔克的间谍,担心他们会发现艾莉亚的事儿,然后告诉罗柏,令其对此有所准备。
不过看上去,泰温似乎完全不担心艾莉亚听到那些他和他的将军们在会议上讨论的战略,甚至有的时候,当他的将军们离席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泰温还会允许女孩儿对刚刚制订的战略计划发表一些“看法”。
似乎他永远在考验女孩儿。
艾莉亚并不抵触这些“小测试”。
当她在临冬城的时候,她对于历史与战争的迷恋常常会被茉丹修女视为是不够淑女的表现,她常常因此受到修女的教育与姐姐和别的女孩儿的嘲笑。
她的父亲倒是偶尔愿意和她说些关于这些事的话,但是也仅仅是偶尔。即使是奈德,当谈到艾莉亚想要长大之后成为一名女战士的时候,脸上也会无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些不情愿的尴尬神色。
而泰温就不一样,他总是会让女孩儿畅所欲言。这或多或少还让艾莉亚有点小小地不习惯。
“看起来你的历史学得比你的缝纫要好得多。”
某天晚上,在艾莉亚发表完她的“战略见地”之后,为泰温斟酒的时候,他开口称赞道。
“我的缝纫技术一直都很糟糕。”
艾莉亚咕哝道,“茉丹修女说我的眼睛总是注意不到那些细节。”
“我想她说得并不对。”泰温说道,“你能记住坦格利安家族所有成员的名字,还有那些战斗和他们的巨龙,你甚至能记住他们的宝剑的名字,即使是我,也不敢夸口说我能做到。”
“可惜这种细节对于我而言是无意义的,它们不是我生来被要求掌握的细节。”艾莉亚摇了摇头,小脸上隐隐有点沮丧,“但是,是的,我能记得它们,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清清楚楚。我一直都想要一条巨龙和一把被命名的宝剑。”
“正常情况下,两个你都得不到。”泰温抿了一下嘴说道。
“不,你说的不对,”艾莉亚忽然大声反驳道,“我有一把被命名的宝剑!是我的哥哥给我的,我叫她‘缝衣针’。”
泰温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听上去总是严酷而无趣,其中缺乏一种本应属于笑的欢乐的灵魂,就好像他从没这样做过一样。
“我以为你不擅长缝纫。”
艾莉亚几乎就要用笑容来回应面前的泰温了。
“我正在渐渐掌握我的‘缝衣针’。我有一个老师,父亲叫他舞蹈老师,这样别人就不会知道我在学习剑术。”
“是吗?”泰温说道,“那么你的这柄‘缝衣针’现在在哪儿呢?”
“你的人把它从我身边夺走了。”艾莉亚说道,“波利佛,我想他应该是叫这个名字。我不知道‘缝衣针’是否还在他的手上,对于他来说,‘缝衣针’太小了。”
“这倒是真的,但是他肯定也不会让一个俘虏继续保有一柄剑。”泰温微微颔首说道。
艾莉亚耸了耸肩膀,然后转过头看向了别处。她非常想要拿回自己的“缝衣针”。那不仅仅是自己的剑,更是自己的哥哥琼恩给自己的唯一的东西,那是她对于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庭,除了记忆之外,唯一可以触到的东西。
“就目前而言,在任何情况下,你应该都不会拥有一把剑了。”泰温说道。
“因为我是个女孩儿?”艾莉亚嘀咕道。
“不,因为我不信任你拥有一柄剑,艾莉亚小姐。你也许是一只幼狼,但你仍然是一头狼,和别的狼没什么两样。”
艾莉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喜欢被人比作一只狼。
人们过去总是说她野性不驯,这不是一个褒义词,但在她听来却是一种溢美之辞。强大的女人都应该是野性不驯的,就像巨龙一样。
不止一次的,艾莉亚发现自己在泰温面前竭力地控制着笑意。这位兰尼斯特的大家长从来都不笑,但是他总是会时不时地取笑她。艾莉亚也不确定,这究竟是一件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当然,他有他的界线。
艾莉亚不敢在泰温的面前提到他的儿子,至今仍被囚禁在罗柏的军营之中的詹姆爵士。也不敢讨论或是提及她的哥哥罗柏的胜利。更重要的是,她不敢尝试逃跑。
她见识过泰温的仁慈——对于那些打破了他的规矩的人。
他吊死了那些比较幸运的,而其他人的下场,就很难描述了。
不管怎样,泰温其实并不是女孩儿的主要问题所在,相比于他,艾莉亚更需要担心的是那些守卫们。
士兵大都不是什么好人,正值又善良的杀人犯,怎么可能。
泰温没有告诉这些守卫们她的真实身份,只是和他们说,女孩儿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需要被认真地看管。她绝不能被允许逃离这里。
在这些士兵严格地执行着不让女孩儿逃走的这条命令的同时,在其他方面,他们就变得很糟糕了。艾莉亚能注意到,随着自己的头发慢慢变长,那种黑色中泛着栗色的长发,守卫们看向她的目光就变得越来越糟糕。
他们知道她是个女孩儿。
有些人会走上前询问她,她现在是否已经是一个女人了。
艾莉亚没有回答。
一个叫瑞德的家伙是这些守卫之中最坏的。
他总是围绕着她是谁这个问题,提出许多别的各种各样的问题。
大多数时候,则是一些更具侵略性的句子。
她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话,因为艾莉亚?史塔克。
如果有人这么对她说话,相信临冬城的公爵奈德会很乐意把他的头砍下来扔到雪地里腐烂。但在这儿不行,她的父亲不在她的身边,她的身份也是一个秘密,对于这些守卫而言,她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是一位小姐。
当瑞德靠近她的时候,艾莉亚就不会睡觉,否则她将不得不把这个该死的家伙的眼睛挖出来。她用力攥紧手掌,指甲插进肉里,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一言不发地瞪视着瑞德。
于是,在平常开会的时候,她开始变得无精打采,有时候还有些飘飘然的,仿佛踩在一团棉花上。
最近这几天,瑞德已经成了她最忠实的守卫,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他都会守着她,等待她松懈的时刻,等待她忍不住疲累,睡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