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河底,一缕阳光奋力地排除千难万险照入,静静的死水似乎因为这缕阳光而有了一丝生气,开始缓缓荡漾出波纹。
一圈圈波纹渐渐聚拢,在中心酝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水珠成型,在整片湖水的推动下慢慢往湖面升起。
碧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飘在湖河面上,湖水荡漾,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身躯,仿佛在表达失而复得的欢喜。
碧落抬手安抚下周围的河水,朝四周望去。
四周死气沉沉,除了微微晃荡的河水外没有任何一点活物踪迹,河岸边满是嶙峋的黑色怪石,张牙舞爪,仿佛封印着恶魔。
“你可终于是醒了。”岸边传来一个女声,微微带着一丝沙哑,听得碧落心脏深处透出一丝酥麻。
碧落转身,看向岸边的女子。
女子头戴黑色冠冕,身着墨色长袍,长袍样式繁杂,边上镶着暗红色花纹,一眼便能看出不是什么闲散小仙。
“你是?”碧落微微发愣,她这是睡了多久。
女子顿了顿,拨开眼前珠帘:“碧落你不会睡傻了吧?”
碧落飘向岸边,在女子面前站定,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恍然:“哦,弦月。”语气淡淡,毫无波澜。
冥王弦月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睡了一千年什么都睡忘了呢,你在我冥界已经待了这么久,该出去料理你那烂摊子了吧?”
碧落皱眉:“烂摊子?”她身为水神,所管辖的不过人间布云施雨,就算当初神魔之战她受伤昏睡,秩序也自有天道代她维持,怎会出现什么烂摊子?
弦月眨眼一笑:“我知道这事儿你是真不知道,但那战神天狼与你还有一段姻缘,只得你亲自去了断。”
天狼?碧落仍旧不明白。她向来人情淡泊,当初交好的也就一个弦月,怎么又与天狼神君扯上关系?
弦月拍拍好友的肩:“这件事你自己去问天帝吧,具体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你们神魔大战的时候我正在人界历劫,回来你们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如今天帝已经知道你醒过来的消息,派了人过来接你回去。”
碧落点点头:“好。”
天帝派来的小仙十分年轻,礼数十足:“水神殿下,小仙云霞,奉天帝之命带您回天界。”
碧落看了看样貌清秀的小仙,点头道了句谢,心里却想着,天帝倒是越来越有派头了。
云霞向来守规矩,也不知这沉睡了一千年的水神是个什么性子,一路便也不敢多话,只将碧落带到了凌霄大殿外:“殿下稍等,小仙马上进去通传。”
碧落又点头,这一千年天界也变了许多,曾经她熟悉的神仙们都不见踪影,一路上十分安静,还不如弦月的冥界热闹有生气。
天帝很快传召,碧落走进大殿,一路金碧辉煌,十分气派。天帝还是那个天帝,四周站着的也有不少她的旧识,碧落恭敬地行了个礼,顺便朝旁边的旧识们点了点头。
天帝抬手:“水神不必多礼,你可知本帝为何召你前来?”
碧落答:“不知。”
天帝叹了口气:“此事本也不是你的责任,但那天狼神君与你尚有因果未断,你去解决也能顺便了却一段尘缘。”
碧落仍然处于云里雾里:“天帝明示。”
天帝朝旁边扬手,旁边月老就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册子给了碧落。
碧落翻开,一幕幕图像便冲入她脑海。
天地分神仙人魔鬼怪六界,神为六界之首,或为天地之灵或为大功德者,成神需下界历劫方有神格,而情劫,被公认为最难渡的劫。
因为能成神者对天地皆有大爱,遇事之时皆会以众生为先,而历情劫,必先生情,无数大能下界历了许多世,无一不是治国安民的大才,却很少有真正历过情劫的。
天狼神君便是其中一个,身为北斗司战之星,天狼神君无论做什么都喜欢挑战,在选择下界历劫之时,自然也就选择了情劫。
也是正巧,碧落那时正要升级神格,也要下界历劫,但她向来怕麻烦,便选了最简单的一种生死劫,只要看破生死,便能历劫归来。
本来这二人是怎么也凑不到一块儿的,偏偏月老的小徒儿负责给天狼神君牵红线,小徒儿年幼不了解水神性子,为了方便就顺手把天狼和碧落牵到了一起。
天狼下界,投生到一个山头当了山贼,从小便展露出非凡的军事天赋,正逢天下大乱,天狼十八岁便组织起了义军,一路从贫瘠的西南方出发,势如破竹,直逼王都。
而碧落则投生到这个国家王室,成了王室唯一的公主,平平安安长到十六岁,然后国破家亡。
碧落这个公主十多年养在深宫,也养成了跟天界一般的淡漠性子,就算亡国了,也是那副样子。待天狼攻占王宫,终于见着命定之人,红线发挥作用,惊为天人,一见钟情。
没想到碧落安静坐在王位上,朝义军头子天狼说了一句:“国虽亡,志犹存。”然后拿着刀子自尽了。
碧落一死,绑在二人身上的红线“嘭”地一声就断了。
二人回到天界,碧落历劫成功已经成了比天狼高一级的上神,天狼却历劫失败,伤了神格。
本来准备再历一次,却正好碰上魔界出了个魔头七曜对天界宣战,战神天狼临危受命,水神虽然一向战力不强但好歹是天界数一数二的上神,于是也就同行抗敌。
这一战说得上是天地间少有的灭世大战,魔头七曜最后见推翻天界无望,自爆魔体,当时离他最近的便是碧落和天狼,碧落躲闪不及,天狼慌乱中扑到她身后替她挡了最大的一波爆炸后,神魄碎裂散落人界,碧落也在爆炸之后陷入沉睡。而人界本来已经欣欣向荣,一战之后也回到了千年前的样子,茹毛饮血,妖魔纵横。
如今已是千年后,女娲大神也帮助人界慢慢恢复了生气,碧落的神格神魄已经修复,但帮她挡了爆炸的天狼却仍然碎着神魄在人界轮回。
碧落从因果簿子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头:“我明白了,虽然当初我历劫之时并未与天狼有过接触,但天狼历劫失败也是大战损伤惨重的因素之一,是我之过,更何况天狼神君对我有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天帝微笑:“水神大义,不仅如此,当初你二人红线虽已断,但天狼情劫尚未渡过,你二人身上均还系着当初断掉的红线,若水神方便的话,也可助天狼一臂之力。”
碧落低头思考了一下,正好她受伤沉睡了千年,虽然还是上神之身但隐隐有突破至古神之势,若是真能历过情劫,或许能成为天帝之后又一个古神,便点点头:“好。”
天帝抚了抚胡子,欣慰不已,他也看出碧落有突破之象,若是真能让她成为古神,魔界就算再出个魔头,也对天界没了威胁。
“如此,那便有劳水神下界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