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命不该绝天涯行，有舍有得终是缘
“阿心，还记得你是怎么进的鬼狱么？咳、咳咳。”欧承业道，她看到屏风之后的那个身影正因为剧烈的咳嗽而不住地颤抖。
莫浪心一怔，没有做声，只是将头缓缓低下，出神地望着手中的天心剑。
“你和宿命是我最看重的人，所以……咳咳，你们是鬼狱一统江湖的希望啊！”欧承业连说话都似乎十分辛苦，他又开始吃药，所幸鬼奴就在身后。
“请少主保重身体。”莫浪心面无表情地跪下。
屏风后的人微微颔首“阿心，在我面前就不用那么多礼了。起来吧！”
闻言，莫浪心慎慎地起身，而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风后的一举一动。她心里正盘算着，应如何开口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并全身而退？
“阿心，你在想什么？”
欧承业的突然发问，令莫浪心整个身子都震了一下，她忙敛起自己露出的慌张神色，换上以往的冷漠与平静“回少主的话，属下并没有想什么。”
正等待着欧承业的再次发问，却不想欧承业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一般，竟没有追问。他仍是一贯平淡的口吻“阿心，现在我要交给你一个绝对机密的重任，不知你意下如何？”
欧承业都开口了，莫浪心自然不好拒绝，只得将自己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屈身下跪，莫浪心顿时换上冷肃的神情“请少主吩咐。”
“立刻前往”无空山，夺取“蓝冰之泪。”
话音刚落，屏风后已人去无踪。莫浪心猛昂头望去，浓浓的惊愕呈现在绝色的容脸上。她痴然地起身，满心的疑问不知从何作答。她不知道欧承业为何突然交给自己这样一个任务？而他似乎可以猜透她的心思，竟在这个时候让她去完成自己的心愿。这一切似乎……太巧合了，仿佛有人精心安排一般。
莫浪心冷若冰霜地走出“赤烽殿”，身后的灯火瞬间全部熄灭。她愕然回首，却见一抹黑影正站在黑暗之中凝视着她。
然，下一刻，门关了。
莫浪心只让千痕随行，而萧柳娘则负责处理左使空缺时的一切鬼狱内事。尽管担心莫浪心的安危，然萧柳娘还是服从了莫浪心的命令。她相信，莫浪心的任何决定。
直到她们已经在路上了，浪天涯都不知晓莫浪心的行踪。事实上，除了萧柳娘与欧承业，鬼狱上下无人知道莫浪心的去向。
无空山是除雪岭外又一江湖禁地，传闻它比雪岭更神秘，而且更恐怖。
想到这里，莫浪心的眼眶一热，她想起了自己的师傅---雪岭老人。
自从雪岭出事后，她也曾悄然回去一次，却发现除了空荡荡的“圣剑门”和凋零遍地的落叶，什么也没有。师傅不见了，连同门的师兄弟都消失无踪，徒留下一座空城。
莫浪心忽然想起自己的师兄慕容轩，不知道师兄现在怎么样了？师兄，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天心想你了。
“左使？”千痕的唤声使莫浪心猛然从思绪中惊醒。
“呃……什么、什么事？”莫浪心有些慌乱，忙将自己的心收见回来。一抬头，却发现远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从半山腰至山顶，山体全部被冰雪覆盖着，恍若人间密境。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无空山了吧？“千痕面色凝重。
谁的心里都没底，毕竟这里是她们从未接触过的世界，谁也无法预测会有怎样的磨难与危险在等着她们。
“千痕，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莫浪心定定地望着远方云雾缭绕的高山，一脸的泰然。
千痕低头一笑，缓缓解下脸上的黑纱，露出那凹凸不平的丑陋脸庞。莫浪心扭头怔怔地望着她，却不知她要做什么。千痕倒顾自盈盈浅笑起来“你说，就我这样的一张脸，除了你，还会有人不嫌弃的么？是你把我从死神手里救回来的，我的命就是你给的。莫说这小小的”无空山，就是刀山火海，我千痕也甘愿为你闯！
莫浪心心头一阵发热，不由自主地握住千痕套着黑手套的手“其实，我们都是被遗弃的可怜人，是上天给了我们活下去的机会，让我们彼此相依。”
是的。同是一般伤情人，莫问天涯谁是谁。
除了叶子，也就只有千痕与她心意相通，彼此相依为命了。
一路上皆是迷雾森林，四周树木葱郁，茂密的枝叶将上空的光线全部挡住，进入这“无空山便再也无法识别白日与黑夜。四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且时不时地有阴冷的山风吹过，令两个年轻女子不寒而栗。这里的空气比鬼狱还要森冷可怕，莫浪心不禁怀疑，是否欧承业怀疑自己的忠心，所以借这”无空山之行杀了自己？想到这里，莫浪心的心越发冷若冰窖。
白色雾气充斥着整片森林，莫浪心与千痕并肩在林中穿梭。好在雾气并不是很浓，两人这才不至于冲散在这鬼林子里。
更令人难以想像的是，在这林子里，竟听不到丝毫的虫鸣鸟叫声。奇怪的还不只这样，这里没有动物，却有遍地的奇花异草，不时地散发出迷人的香气。那幽然之香竟可以传至千里而不断绝，实乃人间罕见。
只是千痕与莫浪心已没有心情去欣赏周边的瑰丽景色，她们只想赶紧找到“蓝冰之泪”好离开这个鬼地方。
谁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到最后两个人都已经精疲力尽，再也没有气力。尤其是莫浪心，大病初愈，身体尚未完全康复。现这般劳碌，山间寒气已经侵入她的七经八脉。莫浪心脸早已由苍白变成了现今的灰白，气息越发虚弱。
“怎么样？”千痕紧张得紧紧抱住莫浪心，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渐渐冰冷的身体。她不能看着莫浪心就这样死去，否则她……
“放心，我还、还没死呢！”莫浪心抖动着发紫的嘴唇惨然一笑，心中却自苦，莫非我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走，我扶着你走。”千痕咬咬牙，将莫浪心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扶起她艰难地往前继续行走。莫浪心已经冷得不行了，若再这样停滞下去，那么她就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雾气越来越稀薄，四周的林木也越发稀疏，似乎这林子就快要走到了尽头。千痕一身香汗，身子却冷得要命。只要一出汗，汗滴便会立刻结冰，寒气就马上进入人体。看了看身边勉强支撑着的莫浪心，千痕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无论如何都不能比莫浪心先倒下。不然，她与莫浪心都会死在这里，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快看，有亮光、有亮光。我们到尽头了，我们终于走出去了！”千痕气虚无力地大喊着，喜悦之情跃然脸上。
千痕轻轻将莫浪心放坐在草地上，自己一时晕眩顿时一屁股跌坐在地。莫浪心神色一紧“千痕，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有些激动所以难免气血上冲，我歇息一下便好。”千痕无力地软瘫在地，然眼中却带着无尽的希望。
两个女子，就这样彼此搀扶着走出了这不见天日的鬼林子，见到微弱的白光。在这样高耸的山上，是没有温暖的阳光与和风的，有的只是象征性的白色光芒以及遍地的白雪反射回来的亮光。走出林子，四下顿时空旷起来，满目白雪，灰色的天空还隐约飘洒着细细的雪朵。
见已没了林中的寒气，莫浪心与千痕便各自盘坐在地，调息驱除体内的寒毒。莫浪心的额头渗出涔涔汗水，缕缕青烟自其头顶冒出，许久她的脸色才稍稍好转。须知寒毒已经入侵她的筋脉，她无法用内力将其逼出，只能用真气围住寒气，护住心脉，以免寒毒扩散，待出去之后再用药石驱毒。
千痕差不多已将寒毒逼出体外，见莫浪心正若有所思地仰望着山巅，心里一阵感叹。叶子也算是前世积福，今生才能遇见莫浪心这样的有情人，甘愿为她冒险取药。她笑了笑，忽然想到了自己，那自己又算是莫浪心的什么呢？
“我们会成功的。”莫浪心自言自语。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千痕站在莫浪心身后，坚定地说。莫浪心一回头，赫然触及千痕坚毅的眼眸，心里顿时安静了很多。有千痕在，她相信她们一定能支撑到最后的。
因为莫浪心体内的寒毒，使得两人只得时不时地停下来，让莫浪心疗伤压毒。
一路上，是数不清的前人尸骨，以及遗落的兵器。想必千百年来，定有不少武林人士命丧于此吧！那些人或许还有成名之士！
千痕与莫浪心对视一眼，不知道她们会否成为他们的一员？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行来也不再言语。
蓦地，前面出现一奇景，只见遍地奇异黄花盛开得绚丽，尽情地绽放出各自的绝美。花蕊中央还不时地冒出阵阵白烟，像含辞吐气，香气宜人。花瓣晶莹剔透，犹如水晶雕琢一般，异常美丽。
莫浪心只觉得鼻间嗅到一股十分好闻的香气，而后四肢便开始软弱无力，心中大叫不妙。还不待她反应，整个身子顿时依在了千痕身上“千痕，花有毒！”
“什么？”千痕一惊，却发现莫浪心已陷入昏迷状态，仅剩下一口怪异的真气护住心脉。
然奇怪的是，千痕并未发觉自身有何异样。环顾四周，只见花丛四周竟有无数尸骨，想必这是种奇毒，很多冒险者都在毫无防备之下死在了这里。想到这里，千痕不禁又为莫浪心的性命担忧。
可为什么只有莫浪心一人中毒，而自己却毫发无伤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千痕焦急地背起莫浪心，迅速地穿过花丛，远离这片美丽的死亡陷阱。
千痕忽然想起，自己身体里的剧毒！
莫非是她体内的剧毒与这毒花相生相克，所以才克制住了毒花的毒性？是，一定是这样的！可是……千痕为难了，自己身体里的毒性完全是个恶魔，若把自己的毒血给莫浪心服下，那么莫浪心就会成为下一个自己。那张绝世的容颜，只怕要保不住了。
正当千痕犹豫不决之时，千痕突然一个激灵，她猛然想起自己含在嘴里的“七星石”来。对了，除了体内的剧毒，她还有七星石啊！难道七星石是着毒花的克星？
思之再三，千痕决定还是要冒险试一试。
千痕慎慎地自口中取出七星石，身体里的剧毒似乎被解放一般顿时席卷而来。涔涔的冷汗与惨白的容颜昭示着无与伦比的剧痛，她每走一步都是折磨。可是她是千痕，所以她必须忍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剧痛，直到救活莫浪心为止。
果不其然，那毒花一遇见七星石便瞬时枯萎，恍若遇见死敌一般，而七星石也顿时绽放出惊人的夺目光芒。
痛，并笑着，这就是她：一个坚强，只想活下去的女人---千痕！
因为身体里传来的阵阵剧痛，千痕开始不停地颤抖。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鲜血慢慢渗了出来。可她仍坚持着，一步一顿地将沉重的身子挪回莫浪心的身边。望着莫浪心发青的脸，千痕咬咬牙，将七星石推进了莫浪心的嘴巴。
莫浪心中毒已深，七星石尚须一些时辰才能将毒花之毒吸收干净。在此期间，千痕的五脏六腑犹如被千虫万蚁争相噬咬，痛得生不如死。整张脸扭曲着，比原先更加可怕。纤弱的身子不停地在地上翻滚，她痛得直用身子去撞击粗壮的树木，以转移体内难以忍受的折磨。
这就是千痕，一个离开了七星石便会被剧痛活活折磨死的可怜女子。其实她原本可以置莫浪心的生死于不顾的，可是她选择了承受。只因为她曾是自己的恩人，只因她给了自己无限的生机。所以，她要不顾一切地去救莫浪心，哪怕自己要面临的是难以想像的痛苦，她还是毅然那么做了。
莫浪心在沉睡中，只觉得嘴里突来的一阵清凉，而后整个身子的温度也瞬时凉了下去。原本翻腾的血气似乎好了许多，脑子霎时清明起来。莫浪心觉得身体里流淌着一股清泉，洗涤她污浊的五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浪心忽然听到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她猛睁开眼眸，赫然惊见千痕浑身是血地倒卧在自己身边，洁白的贝齿仍死死的咬着血色淋漓的下唇。
那一刻，莫浪心才察觉到自己嘴里竟含着一颗类似珍珠的圆滑物体，那东西绽放着迷人的七彩光芒，甚是好看。
“千痕？千痕你这是怎么了？”莫浪心焦急地扑上前去，慌忙扶起奄奄一息的千痕。虽然不知道手中之物为何物，但四下只有千痕一人，那么想必就是千痕拿来与她解毒的。如若不然，那千痕就不会变成现在这般。
“你……你醒了。”千痕惨然一笑，然体内的痛楚令她倒吸冷气，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是因为这个么？”莫浪心忙将七星石递至千痕面前。
千痕艰难地将七星石放进嘴里，而后沉沉地闭上眼眸。她累了，好累好累，全身酸胀无力，处处是伤，遍身是痕。
莫浪心低头望着迅速陷入睡眠状态的千痕，眼眶中晶莹盈动。原以为除了叶子，再也不会有人能真心待她，却不想千痕竟然舍身救她，还弄得那么伤痕累累。思及此处，莫浪心的泪再也忍不住了，滴滴落在千痕脸上。
轻轻触摸着千痕丑陋不堪的脸，莫浪心暗暗在心底发誓，在她有生之年，一定要医好千痕的剧毒，让她远离伤害。她还要查出那个在千痕身上下此剧毒之人，将那人碎尸万段。
待千痕醒来，莫浪心早已用随身的金疮药为千痕上好了药。千痕感激地望着莫浪心，却忽然发现，在莫浪心一贯冰冷的眼眸里，终于出现了温柔与关心的神采。那一刻，千痕是喜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