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小晨照旧在沁芳阁盯着演出。不像蓝掌柜那样全盘掌控忙的陀螺转,她只需保证演出顺利就行。
《白蛇外传》空降徐州可以说是现象级的作品。如今沁芳阁不再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场子,而是荣升为高级戏园子。之前女人进来还会乔装打扮一下,现在是男人光明正大的带着女眷看演出。沁芳阁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不堪场所,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客,走廊也加了座椅,入场价从一两加至一两五贯。小晨的收入分成也水涨船高加至五百两。这些改变包打听说全仰仗小晨这出“好戏”,沁芳阁意外的洗白了。
剧情已经发展到法海要收白素贞,许仙拼命的喊着“娘子”。不懂爱的和尚们掰开他们紧握的手。这种桥段现代人看来很是司空见惯,奈何他们之前最大尺度的展现爱情也仅限拉拉手。此刻看台上的凄美、浓烈的爱情对各位看客估计是一次洗礼,爱情还可以这样子,跨越种族,跨越门户,跨越分歧,轰轰烈烈。这在当下还是很有看头的。表演的像疯子,看客像傻子,一众看客哭的唏哩哗啦。小晨瞧着包打听也在酝酿泪意遂打趣他“想不到你也是位性情中人啊!”
“我们出去走走吧”气氛有些压抑,包打听提议出去。路过天字二号雅间不经意看到尹东泽,之前见到过太傅家的千金,正头靠着他的肩膀隐隐啜泣。陈剑平尴尬的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小晨嘴角一歪,率先跨门而出。
不出门不知道,出门吓一跳,沁芳阁前门后院挤满了人,不停的有人进出实时播报剧情。平时热闹的街都不见人,卖面的老汉说都去看《白蛇外传》了。小晨想到一个词,万人空巷!
鉴于收入涨了,小晨请包打听吃了碗馄饨。吃完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俩壮汉拦路,陈剑平仗义执刀挡在前面。“来者何人,胆敢拦路。我们是沁芳阁的,识相的赶紧滚蛋。”
“陈爷别激动,知道你们是沁芳阁的,找的就是你们。”俩壮汉后头走出一位老妈子,尖嘴猴腮,看着就没有交谈的欲望。
“有何贵干?爷们还有事要忙,没工夫跟你们瞎扯。”这个包打听都成了发言人了?
来者像是习惯了被人无礼对待,仍旧笑容可掬“我是抚香苑的掌柜,找晨公子有要事相商。”是来挖墙脚的!
不待小晨答话,陈剑平嚷嚷着“没什么好商量的,挖人是不可能的。”
“我们所有演出收入五五分”掌柜抛出条件。
“你们抚香苑五五分能有多少?还不够沁芳阁一成。”
“每晚保证六百两”掌柜甩出六六六的手势。
“区区六百两,我们小晨马上就是沁芳阁的少东家了。”陈剑平激动之下脱口而出。
“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小晨一脸懵圈。要不是陈剑平说的太惊人,她是不会出言打断他们俩的你来我往。她倒是想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咖位。
“呃,此事我也是听蓝掌柜提过。”陈剑平拉着小晨就走,也不理后面尖嘴猴腮还在加价。
演出散场再送小晨回后宅都快接近亥时了,陈剑平确定人已安全送到准备回去复命,突然警觉起来。丛林飞鸟惊起怕是有人暗伏。陈剑平心惊,沁芳阁已被主子布置了暗卫,应该早就发觉了敌人,而现在并未向他发出信号,只有一种可能,暗卫都被拔了。
此刻,陈剑平眼中精光闪烁,哪里还有平日里老大身边小弟的做派。人影闪动,悄然进入小晨房间。小晨才熄灯还未睡,感觉有人进入房间,摸出枕头底下的匕首。陈剑平走近,让她不要讲话,有杀手正在逼近。
不明来意,俩人静观其变。天晓得此刻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久等不见有人进来,突然隔壁屋子一阵响动。“不好,他们进了娘亲的屋子。”小晨赶紧拉开房门跑到隔壁屋子,却见两个杀手手持长刀对着床铺乱砍。“娘亲。”小晨惊呼,杀手掉头,刀立马带风向小晨砍过来。
陈剑平果然有两下子,拉过小晨,几招就夺过刀砍杀了一个杀手。另外一个似是没料到还有一个高手,吹一声口哨,呼啦啦,房间凭空多出几个人和陈剑平打起来。小晨跌跌撞撞扑向床,亲眼看见杀手几刀下去,娘亲还有生存的可能么。带着哭腔喊着“娘亲”。摸半天都没摸到人,怎么回事?
“锦儿小心,啊!”后背被人撞击,小晨被撞倒在床,身上趴着锦儿娘,小晨费力挣扎。抬手处湿哒哒,黏糊糊,是血!
“娘亲,娘亲……”。小晨大声喊叫起来。一会功夫感觉又有一拨人加入了打斗。
随着灯亮起来,小晨发现锦儿娘胸口处鲜血直往外冲,一会就打湿了小晨的衣服。
“娘亲,娘亲,你怎么样啊?”小晨带着哭腔喊着。一时手足无措,眼看着锦儿娘鲜血直流,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小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止血,有止血的东西么?”陈剑平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过去称是止血神药。小晨赶忙用上,没一会血就止住了。
房间被破坏殆尽,小晨惊觉没有见到小豆芽。急急的喊他,锦儿娘让小晨把床底的小豆芽拉出来。小人儿一出来就扑向锦儿娘,哇哇的大哭。“娘亲没事,不哭。”锦儿娘忍痛安慰小人儿。
所幸锦儿娘晚上睡觉前习惯将铃铛挂房门,有人动门铃铛就会响。锦儿娘晚上睡得迷迷糊糊中听见铃铛的响声,心一惊,赶紧将小豆芽藏床底,她顺势躲在柜子里。眼看杀手逼近,对着床铺一通乱砍后,小晨闯进来了。杀手掉头想杀小晨,锦儿娘心急如焚。正当小晨一心扑在床上找娘亲的时候,杀手举刀刺过来。锦儿娘奋不顾身替她挡下这刀。
小晨听着泪如雨下,闻此大动静众人都赶过来了。午夜催动马车拖着锦儿娘赶往保安堂找大夫。
保安堂被称为圣手的黄老大夫直摆头让准备后事。小豆芽当场哭起来了,小晨却是不信。突然想起疯道子,欲赶往邳州。陈剑平拦住她,这个时辰城门都未打开怎么出去。小晨却是不管不顾,锦儿娘还在不断呕血,根本等不到天亮开城门。
“去跟尹东泽说,让他想办法,我知道他面子广有路子。”
陈剑平二话不说狂奔出去。一刻钟不到就回来了还带来了守城尚翔飞的手谕。
一路马不停蹄,开城门直逼邳州。马车跑了六七个时终于赶到了邳州,照地址找到一个小院。
院内簸箕上晒满了各种草药,小晨心稍微回落一些,好歹是找对了地方。
白须老者在里屋见这么多人躲着不敢出来,直到将锦儿娘移出马车才认出熟人开门接客。
“这不是殷知章媳妇吗,怎么搞成这样了?”疯道子看到伤口也意识到伤势的严重性,赶紧让他们把人躺下。
锦儿娘已经昏睡过去了,疯道子一阵忙碌过后擦着头上的汗说道“幸亏来的及时,再晚半个时辰大罗神仙也难救了。伤及肺腑,又咳了很多血,身体太虚了,好好将养着。”
望着娘亲了无生气的躺在那儿,小晨心里翻江倒海。在这个医疗如此落后的时代生命脆弱不堪,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她也会害怕,会不知所措,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冷兵器挥过来的寒气。如果不是娘亲肯舍弃生命的保护她,现在躺在这里受苦的就是自己,说不定运气不好早死了。
晚间,小晨娘悠悠转醒,望着一双儿女都在床前刚欲讲话,又咳出一口血。
“娘亲,你现在不要讲话,疯道子说你要好好养着。”小晨娘点点头闭眼仍旧休息。
夜雨潇潇,风阵阵,小晨覆手立于简陋的门廊下。望向夜空,月光被乌云遮住,漆黑一片,就像她此刻的思绪。这次是有惊无险,娘亲保住了性命。可下次呢?如今徐州也不太平了,是要逃路还是继续待在城中?逃路的话又该往哪里逃,留下来又怎么确保安全?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单薄感就像是上战场什么兵器都不带一样,毫无准备,让小晨很不喜欢。
陈剑平远远望着她也不去打扰,望着她眉头紧锁,没来由的心疼。“你很关心她呀!”疯道子拿块布揩着手说。
“我受人所托,现下是她的跟班当然担心她的安危。”被人识破陈剑平一派正义凛然。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种担心。哎,年轻人都喜欢口是心非。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这点还是看得透的。”
是的,他早就知道她男扮女装。他早就……可是他们不可能。他知道主子有多重视她,就像昨晚一听说她有事,立即以太子身份下令尚翔飞开城门。所以只要能像现在这样远远的看着她这就够了。
小晨却是看不出来陈剑平的心思,现下正在打算如何安排明日的行程,以及是该提前执行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