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顾晓凌轩五人便出发前往阴江城，两人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开口提昨晚的事，就好似从没有发生过一般，这样揭过了。
可是凌轩看着依旧浅笑宴宴的顾晓，总有一股不安的感觉。
从阿斯拉到阴江的途中多水路，碧波蓝蓝，青山幽幽，顾晓坐在甲板上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平静无波的河面不起一丝波澜，与汹涌的海洋不同，坐船行驶在河面上，与其说是在赶路，还不如觉得是在欣赏一副美丽的山水画。
突然，原本缓慢而行的船只骤然加快速度往前冲去，平静的河间顿时喧哗起来，孩子的哭声，妇人的咒骂声此起彼伏，就连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顾晓站起身，看着出来的凌轩，“有问题？”
凌轩点头，“这里叫五涧崖，有一伙河匪经常流窜作案，且规矩奇怪。”
“规矩？”顾晓不解，这河匪抢人还有规矩？
“他们一天只抢一次，时间不定，也不论贫富，反正看不顺眼就抢，看顺眼了的可能还会为他们保驾护航。”
“真……奇葩。”顾晓听得嘴角直抽搐。
“附近的官府呢？不管吗？”
“他们行踪过于诡异，且武功极强，一般的衙役根本奈何不得，再者他们虽然抢人，却从不曾伤人，并且救过不少人的性命，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他们发展，到现在规模已经十分庞大，朝廷再想出手对付已是不易。”
“而且，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们在朝廷里有人。”
两人说话间，前行的船只已经停了下来，他们没办法也只得跟着停了下来。
“前面有十艘大船并排停靠着堵住了河面，船只过不去只得停了下来，但现在那十艘船里却没有一个人出来。”
顾晓去到船头，看着三三两两胡乱停着的船只，大约有十七八只，数量差不多是河匪的两倍，如果联手起来未必不能冲过去，毕竟那只是空船并没有人出现。
这些人堵在这里不动，过一会河匪来了不更没逃的希望了？
“他们不敢。”凌轩似乎看出了顾晓心里的疑问，道，“这些人大多都是商贩，经常要过这里，不敢得罪那些人，还有就是开船渡人赚钱的，没必要断了自己的财路。”
“可是一会他们来了不还是要被抢吗？”
“因为他们只抢一艘船，谁都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么一个倒霉蛋。”
就因为所有人都存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所以谁也不愿意出头？
顾晓有些不能理解这样的想法。
“阿月，叫船夫开船。”
“是。”
凌轩听着顾晓的话，偏头看了一眼紧绷着的小脸，一丝笑意掠过眼底，转瞬即逝。
他在意的，就是顾晓这种别人不理解的冲动。
不论她经历了什么，心里总是留着一小处温暖的地界，让人向往。
顾晓处在愤怒中，音量并不小，旁边有听见的人震惊地看着顾晓，眼底透着讽刺，却什么也没说，甚至船还往旁边移了一点，像是在为顾晓让路。
他们都是经常路过这里的人，顾晓这样义愤填膺的人也见过不少，但最后结果怎样？
被收拾地一点傲气也没有。
不过，只要顾晓他们一出手，那么按着这伙匪盗只劫一船的习惯，岂不表示他们更安全了吗？
因此，对着顾晓的出头，没人回站出来劝阻，也不会有人加入进去。
牺牲你一个，拯救我们所有人，这是一件十分划算的买卖，没人会觉得不妥，甚至有时候被河匪选中的船上的人反抗，这些人还会帮助河匪将他们制服。
这就是人性的自私之处。
顾晓知道他们的想法，也明白他们的顾虑，对于他们的做法并无不满，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准则，他们只是想要求得一份平安温饱，又怎么能责怪他们不懂的舍己为人呢？
那四个字说着简单，但能做到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甚至顾晓自己，都是自私的。
之所以出手，是知道这个威胁不到她的生命，否则，她也会袖手旁观。
顾晓笑，本来，她也从不是一个好人。
在所有的船只停住不动的时候，顾晓他们往前行驶的动作就显得太过引人注目，霎时集中了河面所有人的目光。
顾晓等人在最前面停下，看着依旧纹丝不动的十艘船，似乎根本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或许根本也不在意。
凌寒上前开口道，“前方拦路者何人？”
良久，就在凌寒再要开口的时候，船内才渐渐有了动静。
“哟，今天的人不少嘛。”一个身材瘦弱，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迈出船舱，丝毫不理会开口的凌寒，就连眼光也不曾往顾晓他们身上扫一眼，反倒是环视了一圈所有的船只，脸上带着笑意，也不知是在高兴什么。
可眼底，却隐隐闪过一丝暗光，无人可见。
“你就是这五涧崖的河匪？”
顾晓有点不敢相信，在她的印象里这种匪徒不应该生的十分高大强壮吗？且凌轩说他们武功高强，再怎么也不应该是这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呀。
“哪里来的小丫头？”男子听见这话才将目光移向顾晓，看着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倒似乎来了兴趣，摸摸下巴，眼神戏谑，“这么水嫩的丫头养在深闺不好吗？出来到处乱跑什么？”
摆摆手，“罢了，老子一向不同你们这些小丫头计较，快快离去。”说完这话，然后随手指了顾晓右后边的一艘船，“就这艘留下，其余的可以离开了。”
说完，转身，回舱。
顾晓冷哼，“你未必太自以为是了吧？”
男子转身，探究的双眼放在顾晓身上，在看到凌轩站到顾晓身前的时候，拧眉，笑，“我道哪里来的小妞这么有勇气，原来有护花使者在啊。”
顾晓按住凌轩准备示意凌寒动手而抬起的手，低声道，“有猫腻。”
凌轩看了顾晓一眼，没说话，顺势抓住了顾晓的手。
顾晓手僵硬了一瞬，又放松了下来。
看着顾晓没有挣脱的意向，凌轩唇角轻勾。
男子似乎来了兴趣，坐在手下搬来的一把椅子，翘起二郎腿，一副“我就这样了你能奈我何？”地看着顾晓。
“那谁。”男子盯着顾晓，话却指向刚刚被他点中的人，“你哪家的？”
“万、万老大，小的是永城苏家的，这送我家小姐去阴江成婚，还望万老大开恩，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
说话间，已有四人抬着两个檀木箱子放在了船上，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杂乱地放着，很显然是刚刚才凑上来的。
“哟，这礼可不小啊。”万老大眯眼笑，看上去十分满意，“叫你们家小姐出来，让我们兄弟看看新嫁娘的风采，也沾沾喜气。”
“万老大，这……”
“万老大是吧。”
那人还待再说话拒绝，一道女声从船内传出，听声识人，按这声音也知道是一个美人。
“小姐，您怎么能出来，快进船去。”
“我不出来，这件事你能解决吗？废物。”
出来的女子一身大红嫁衣，精致的妆容，步履娉婷，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啧啧，不愧是大家小姐，果然长得漂亮至极。”万老大哈哈大笑，“大高，这下看你还怎么天天在老子面前吹嘘你的婆娘天下无敌。”
“呵呵，万老大。”万老大身后一彪形大汉听言笑道，“她再美，也不属于我们五吉涧寨的人不是？所以我婆娘还是第一美。”
大高说完，顿了片刻，才又道，“不如老大你将她给娶回来？”
“万老大，不能啊。”
一听这话，刚刚送礼的人立马跪下，连连磕头。
“不能什么？难道我万老大还配不上你一个苏家女？”大高怒目，船上的河匪也全都拔刀，瞪着苏府一船人。
“我看你倒是敢。”女子大喝一声，“我苏伊人今天还就在这里，看你们敢不敢动我？”
“苏小姐这话说的。”万老大毫不在意苏伊人的威胁，将目光从苏伊人身上转到顾晓身上，再转回苏伊人身上，摇头，“你放心，大高他没眼光，我可不是。与其选你，还不如选那个小丫头，你还入不了老子的眼。”
顾晓被万老大的混不吝给气笑了，他这是要让自己和那个什么苏小姐结仇？
果然，听了苏老大的话，苏伊人转身不屑地打量顾晓，随后冷笑，“万老大口味还真独特，对着一个发育不良的挑衅你的人有了兴趣，果然男子都是贱骨头。”
顾晓：“……”
前面苏伊人说自己发育不良她还能理解，毕竟女子嫉妒心强，被一个人当众说自己不如另一个人，谁也会不满，可是为什么要加上后面那句呢？
她难道不知道这里的男人这么多吗？
凌轩冷眼看着苏伊人，命令道：“凌寒。”
敢说顾晓发育不良的人，不知死活。
凌寒出手，顾晓只以为那是因为“男人都是贱骨头。”
毕竟以凌轩的身份，说这句话的人根本不可能再活下去。
殊不知，凌轩听过比这更难听的话也毫不在意，怎会因为这出手？
能让他如此这般动怒的，也只能因为顾晓了，可惜的是两人还没到心意相通的地步。
凌寒身手极快，对着苏伊人连扇两巴掌，“记住，有些人不是你能说的。”
待苏伊人感觉到脸上的疼痛，凌寒已经回到了凌轩身边。
大高看着自己被万老大制住的手腕，退了回去，看着凌轩，内心却无比震惊：竟然是他来了。
难道，老大起先就已经认出来了吗？
“哎呀，苏小姐这是怎么了？这么美的人儿应该捧在手里呵护的，怎能被如此残忍地对待？”万老大摇摇头，表现地十分不忍，“小丫头，你是哪里来的人，竟敢如此对我们苏小姐？”
果然，苏伊人一听万老大的话，恶狠狠地盯着顾晓，“你是谁？”
好嘛，如果这时候顾晓还不明白万老大的意思，她过去十多年就白活了。
“万老大是吧。”顾晓没理会苏伊人，看着万老大，“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在挑起我和苏小姐之间的矛盾，我以为这只是内宅妇人才会用的不入流的小手段，怎的你一个河匪头领也如此？”
“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你这般挑拨离间却还不如动手呢。”
“直接动手还显得有男子气概一些，作为那么多人的老大，这样也太丢人了吧。”
万老大笑容凝结了一下，瞬间又恢复过来，“小丫头，没想到脑子挺灵活的嘛。”
站起身，神色一变，凶狠尽显，“本来今天我是不想抢人的，谁曾想老子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挑衅了，就像苏小姐说的，如果就这样算了老子不成贱骨头了吗？”
“所以，为了向你们证明老子豪气万丈，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话完，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这些人已经被万老大的人慢慢包围了起来。
“万老大，您的英气我们一直知道，想要出气对着那丫头出手不就行了，何必为难我们？”
一人看着万老大的阵势，急了，连忙道。
一人出声，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就是，万老大，我们就是一些小喽喽，不值得您费心思，找那人去就是了。”
“是啊是啊。”
“……”
应和声连绵不断，在整个五涧崖中回响，顾晓明白世上绝大部分人都是利己主义者，却也不曾想过会到这个地步，甚至有人提议帮助万老大拦住顾晓他们。
苏伊人看着成为众矢之的的顾晓，吐出嘴里的一口淤血，拂开为她收拾的婢女，小声道，“贱人。”
顾晓说万老大在挑拨她和顾晓的关系，她相信，但也不能阻止她厌恶顾晓。
凭什么她得去嫁给一个死了三任妻子的鳏夫，而她身边有那么优秀的男子守候。
别问为什么，苏伊人就是觉得凌寒说的那句话里的人指的是顾晓而不是凌轩。
女人的直觉。
“万老大。”苏伊人开口，“就如大家所说，你放了我们，找挑衅你的罪魁祸首，我向你保证，永城苏家和阴江纪家都会记你一个人情。”
阴江纪家？她要嫁的人居然是阴江纪家的人？
听见苏伊人的话，围观的人更加激动了，有了阴江纪家的人，他们也不用再留手怕顾晓他们的报复了。
本来看着他们气度不凡，也不愿将人得罪了而保持缄默的人在听见这句话后也瞬间倒戈。
开玩笑，阴江纪家，那可是阴江的地头蛇，谁敢不给面子？
顾晓看着一边倒的众人，眼神凌厉，“既如此，那咱们就各凭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