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白日里喧嚣的京都也变得安静起来。大乾延续前朝的传统实行宵禁，只有在中秋、元宵这些特定的节日里才会延长夜晚的时间。
阿月将顾晓的消息带给苏佐后便往城外跑去，她必须得趁着城门关闭前出去，到城外的据点给各个城的暗门成员发放消息。好在大乾开国皇帝为了凸显自己的地位，用五个城池将京都围了起来，这倒方便了阿月行事。
“叶灰，你为什么在这？”刚出城门，阿月便见到守在城门外的叶灰，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一眼，“你是在监督跟踪我？”
叶灰看到阿月也很意外，从半月前他就一直被人追杀，但每每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那伙人又会收手，隔不了两天又会出现。如果说刚开始叶灰还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意思，现在看到阿月他却突然明白了过来。这伙人是想引出阿月，那么，便一定是为了小姐了。
不，不能让月儿受到牵连。
叶灰捂着胸口，没有理会阿月，转身便欲跑。
叶灰受伤了？阿月皱着眉头看着叶灰踉跄的脚步，有些担忧。就在阿月纠结要不要上前问清楚的时候，却发现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伙人，对着叶灰边砍了过去。
一开始，叶灰还能勉强应付，但这次对方似乎并不打算手下留情，招招都是朝着叶灰的死穴。
叶灰一个不留意，便被一把剑刺中了胸口。旧伤加新伤，一身衣服上全部是血，艰难地用剑支撑着身体，叶灰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但他不想在阿月面前倒下。
无关尊严，这只是一个男人对自己爱的女人的最后执念。
然，毕竟心力耗尽，再加上大量出血，叶灰早已是强弩之弓，现在能站立的唯一信念便是阿月，可是，那也仅仅只能支持一会。
在倒下的那一刻，叶灰似乎看到了自己第一次与阿月见面的情景，从那天起，苍白的生命里才有了色彩。阿月或许不美，或许不强，可叶灰就认定她是自己要寻找的人。
“叶灰，你怎么样了？”
看着叶灰倒下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地上前抱住了他。当自己的双手碰着叶灰的身体，阿月才知道叶灰伤的有多重。被鲜血浸染的双手映红了阿月的眼睛，一个习武的成年男子在阿月手里竟然还没有一个十岁孩子的重量。
阿月不可置信地拉开叶灰的衣袖，才发现整个手臂上只剩下了骨头，；横七竖八的疤痕昭示着手臂上的肉是怎样消失不见的。
颤抖着手，阿月想看看叶灰身上，却被拦住了：“叶灰，没事吧。”
一旁刺杀的人此时站在旁边，完全没有动手的感觉，好像他们本就没有打算动手。
叶灰知道他们的意思，这是在根据情况看阿月的命能不能留。向顾晓出手从而为阿月换取解药，叶灰从来没有后悔过，说他叛主忘恩也好，心肠歹毒也罢，在他的的心里阿月才是最重要的。从三岁被父母抛弃去到暗门，叶灰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除了接受生不如死的训练，还得时常被迫吃下一些乱七八糟的药，虽然直到今天那些药也没有什么反应，但在叶灰心里一直有个梗。如果不是叶灰见过暗门逃跑的人经受的酷刑实在太过残忍，叶灰也早就离开暗门了。之所以没离开，不过是叶灰觉得没有足够的理由，也就是所谓的得不偿失。
可现在不同，阿月就如同叶灰黑暗生命里的那缕阳光。只要能够救阿月，叶灰什么也不管的。叶灰低声咳嗽，似是想要和阿月说话。阿月颤抖着将身子往前倾，尽量贴着叶灰的脸。
一旁的黑衣人见状想要上前，被为首的拦住。主子的意思是看阿月的态度，至于说什么做什么并不在他们的任务范围之内。况且，他不认为一个女子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也就是这个认知，注定他会铸成大错。当然，这是后话了。
阿月听着叶灰断断续续的话，眼里的泪水再也包不住地喷涌而出。叶灰强撑着笑抬起双手轻轻擦掉眼泪：“月儿，我说过的，我不后悔，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眷恋。记住我的话，好好地活下去。”
感受着叶灰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阿月看着叶灰嘴角的笑容，低嗤了句傻瓜，然后转过身来面对这刺杀叶灰的人。
深吸一口气，阿月道：“叶灰说你们的武功路数不像大乾的，我猜测你们是西夏的没错吧？”见黑衣人没反应，阿月慢慢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盖在叶灰身上，“说吧，你们主子想要你带什么话给我。”
叶灰从未离开过暗门，在大乾根本不可能结仇，更别说西夏和万海。算上来，只有对小姐下手那件事了，虽然小姐答应不会动手，但西夏那位，阿月知道不会善罢甘休，但也没想到会这么狠。
为首的人轻笑：“姑娘果然聪明。主子说了，他的死是给你的警告，希望你清楚自己该怎么做。”示意下面的人将叶灰的尸体报过来，看着沉默不语的阿月，“他死了一了百了，可姑娘的家人……”
话，点到即止，一行人不再停留：“尸体我们负责处理，姑娘好自为之。”
阿月目送着他们离去，在原地待了许久，方才松开紧握的拳头，离去。
顾晓收到凌轩的信，正打算出去。看着信上的内容，顾晓叹气。虽然知道以凌轩的脾气绝对不可能放过叶灰，但没想过凌轩会这么狠。不过也不奇怪，如果不狠，那也就不是凌轩了。
“小姐，我们现在是……”
“去安王府。”
“是。”
阿月找来的两人正是那日后山的俩呆萌小弟宋杰和宋泽。因为两人是男的，而顾晓又不会轻功，所以只得走着前去。
可是，到了安王府，顾晓才知道往日有阿月在是一件多么方便的事，她抱着自己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过去，而现在，去只能与两兄弟大眼瞪小眼。
“阿泽，你带我过去吧，直接去安宸翰的屋顶上。”看着犹豫不决的两兄弟，顾晓一巴掌拍在他们头上：“等什么呢，再过一会天都亮了。”
无奈，宋泽只得动手将顾晓带进去，“得罪了，小姐。”
将顾晓带到安宸翰所在屋子里的房顶上后，俩小兄弟明显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凝固。毋庸置疑地，现在铁定有安王府的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宋杰宋泽也不由得戒备起来。顾晓没有内力，察觉不到周围的气氛，但不用想也知道安王府不可能没有人守在暗处的，但既然到现在都没出手，顾晓觉得肯定是人早就认出自己来了。
其实顾晓误会了，先不说安王府的人有没有见过她，单说这连月亮都见不着的黑夜，想要辨认一个人尚且很困难，更何况是准确认出身份？只不过是今天恰好卫然值班，见着闯安王府的人竟然还带着一个不会轻功的累赘，实在是有些好奇，暂且没有动手。不过这好奇仅仅实在不威胁安王的基础上，眼见着他们上了安王书房的屋顶，抬手就准备叫人动手，却冷不丁地看见了顾晓的脸。
说实话，卫然是真不知道顾晓好在哪里，值得自己的主子费尽心思地帮她，但安王既然开口了，自己必定遵守就是。让人接着守在那里，一有不对劲立刻动手，然后便向着书房跑去。
“顾小姐，王爷请您进书房。”卫然飞身站在房顶，对着顾晓道。
顾晓点头，由着宋泽抱了下去。
安宸翰见带顾晓下来的竟然不是阿月，眉头略微皱了皱，盯着宋泽的手看了好一会，方才收回目光，与顾晓去了书房。
“哥，你有没有觉得，刚刚安王爷的眼神很奇怪？”门外，宋泽问宋杰道，还下意识得搓了搓手臂，他感觉刚刚自己的手臂似乎差点废了。
宋杰摇头，眼神向同样和他们一起站在外面的卫然飘去，示意宋泽注意一点。宋泽不以为然地撇嘴，从刚开始他就见着卫然在打量自家小姐，开玩笑，小姐岂是他能随意打量的？
不过，知道现在小姐有正事谈，宋泽明白自己不能与安王府的人起冲突，倒也没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