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西夏的使臣到了。”
桂公公低着头,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一点也不敢乱瞄。纵然是自己对这事早就有了猜测,到现在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感觉自己不能接受。
安宇深为嘉宁擦脸的手一顿,“只有半月了,是该到了。”
“带队的是谁?”
应该不会是凌轩自己吧?
西夏和大乾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即使是骑马昼夜不停也得二十多天,更何况是这么多人一起的?虽然他相信西夏的政权迟早是凌轩的囊中物,但也总得有个过程的。
“西夏的辅国马惑生。”
安宇深想,马惑生自己是知道的,是幼年西夏皇帝给凌轩安排的老师,但不是说凌轩和他的关系不好吗?怎么……竟然成了辅国,还让他来大乾?
辅国是西夏最高的官职,可以算的上是皇帝之下的第一人,在以前没有摄政王的时候,辅国甚至可以制约到亲王,可如今,凌轩给自己弄了一个摄政王的名头,怎么还会让自己的老师成了辅国?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可是,凌轩是那样的人吗?虽然接触不多,但在安宇深眼里凌轩绝对是一只千年老狐狸,除非他愿意,否则你休想从他手里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
安宇深理了一下被自己点了穴不能动的嘉宁额头上的碎发,俯身在她眉间缓缓落下一个吻,声音温柔:“等我回来。”
嘉宁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在安宇深的唇落在自己额头的时候身体不禁颤了一下,直到感觉安宇深已经出去了才缓缓睁开双眼,眼里溢满了泪水,却不曾掉下一滴。
‘花颜锦绣,我陪你做一场春朝蝶梦。’
顾晓看着百花争艳的御花园,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母亲曾经告诉过她的这句话,这是母亲最喜欢的生活,可是终究抵不过似水流年。
如果说顾晓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那么毫无疑问的便是安宇深。
可是,生活就是这样,有些人有些事你越是不想,他便越是会纠缠你。
就如现在,顾晓看着恭恭敬敬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桂公公,真的好想扭头就走,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顾晓现在挂着‘皇后’的名头,就注定了她不能将安宇深的话当做空气。
“西夏的使臣到了关我什么事?”虽说有些事避免不了,可兔子尚且还有三分气,顾晓想自己怎么也不能再一味地听安宇深的差遣,再这样下去不定哪天被他卖了自己还乐呵呵的,“就算安……皇上他有事,还有其他臣子在吧。”
“莫非偌大个王朝连一个接待外宾的臣子都没有了?”
桂公公的头埋得更低了,“奴才不知。”
最后,顾晓还是去了金銮殿。
“和亲?”顾晓被气笑了,她来的时候使臣已经被安宇深安排到了大使馆去住,还不待顾晓问,安宇深就扔过来这两个字,“安宇深,你什么意思?”
和亲这件事,怎么也和自己扯不上关系。
安宇深看着西夏带来的文书,淡淡重复,“西夏有意愿和大乾和亲,但我们需要重新找一个合适的人。”
大乾公主极少,这一代更是只有嘉宁一位公主,说什么安宇深也不可能将嘉宁送过去和亲,那么确实只有再找一个了。
更何况,从古至今,因为种种原因将别的女子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的数不胜数。
“你真是打的好算盘,西夏会同意?”
一个货真价实的公主和一个临时被充数的,任谁也会选前者的吧,更何况,不出意外现在西夏主事的是凌轩诶。
“怎么突然要和亲?”
所谓和亲,其实也就是活着的契约,但这次和亲来的却是莫名其妙。
安宇深看着顾晓笑,刚开始听到的时候他也很纳闷,凌轩怎么会突然好心给傀儡皇帝找一个别国公主,看了文书才明白这分明就是挖着坑等着某人自己跳进去。
“可能,是想要压制我们吧。”
安宇深不打算告诉顾晓真相,凌轩坑了自己那么多,是时候该看看他的笑话了。
“我准备从四国大会上的女子中挑选,你觉得呢?”
四国大会不仅仅只是男子才能参加,在那里女子也可以向众人展示自己的才华和特长,享受众人的称赞。但那也只局限于贵族女子,一般的小门小户人家还是被排除在外的,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这就是社会。更何况一般人家的女子连温饱都成问题,更别谈什么才艺了,即使参加了又拿什么来比?
现在的大乾朝基本上可以算是一个空壳,朝中根本就没什么人,安宇深做这个决定也是意料之中的,因此顾晓倒没有多想,“我对这些事一窍不通,那么谁来主持?”
以往的时候都是由皇后坐镇的,但顾晓有自知之明,她不适合在这些,所以只能再找人来做了。
顾晓本以为安宇深会交代给贝彩曦,毕竟现在宫中除了她就只有贝彩曦了。可最后安宇深却交给了嘉宁。
“你确定?”顾晓问,“我以为你会一直关着她的。”
安宇深并不在意顾晓话中的嘲讽,“刚开始有那样想过,但现在……”安宇深摆手,“总之,你去颁旨吧,这件事就交给长公主了,你从旁协助。”
顾晓点头,女子这边的比赛一向都是皇后组织的。
不知道安宇深用了什么办法,反正顾晓在一天后就见着嘉宁开始着手处理四国大会的事,这样也好,她倒是不用再操心什么,清闲了不少。
也趁着这些时间,顾晓又将自己关在了小屋里研究她的那些药。待她再出门的时候,万海和华秦的使臣也已经到了。
“看样子,阿钰应该能在四国大会之前醒过来。”顾晓拍了拍苏佐的肩膀,“别太担心,只要他醒过来了便没什么问题了。”
顾晓走的时候留了足够的调养身体的药在这里,这次出来也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过来看看沈钰的情况,却不曾竟见到了宜岸。
“你……他一直在这里吗?”
顾晓惊讶地问苏佐,她以为宜岸会带着信回西夏的。顾晓自认自己的脾气不差,但也不会留一个处处看不起自己的人在身边。虽说那天宜岸是下跪了,但顾晓并没有忽略他眼底的那抹阴翳,大概能够明白他的心理。
别说是他了,换了任何一个人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用不入流的手段战胜,他都不会真正服气的。
顾晓下药的手法,还真算不上光彩。
可是顾晓同样对他不屑,也因此才会给了一封信让他回西夏,而信里也只是说自己的身份不方便留一个人在身边,也算是为宜岸解释了。令顾晓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见着宜岸,这前后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即使他用轻功昼夜兼程也不可能跑个来回的。
宜岸默然不语地站在一旁,他当然不可能跑了来回,只是在半路上正好遇上了凌轩。
西夏的使臣是在辅国的带领下早出发了一个月,处理好了西夏的事凌轩才带着人往大乾来。
说来也巧,凌轩本来是走的另一条路的,只是接连两天的暴雨,凌轩他们要过的山头发生了滑坡,道路被阻隔了,只有绕道走小路,而宜岸为了赶时间也是小路,就那么毫无预兆地遇上了。
宜岸还记得,凌轩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眉头便已经皱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及时拿出了顾晓的信,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安全活到现在。
苏佐将事情简单地和顾晓说了一遍,顾晓不由向宜岸递了个同情的表情,这么小的概率都能遇到,也是够厉害的。
“那阿轩呢?”
话刚出口,顾晓就见宜岸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好奇道:“怎么了?”
宜岸这个表情,总不至于是凌轩出事了吧?
殊不知,宜岸只是被顾晓的称呼给惊到了,从他跟着凌轩起,就没见过有人叫凌轩名字的,即使是凌轩的母亲也是唤他摄政王的。
宜岸心中的想法顾晓不知道,此时她是两眼发光地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
玄衣加身,腰间系着一枚玉佩,冷冽无情的双眼在进门的那一刹那迅速扫过屋内,然后定格在某一处,在这时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嘴角轻轻地裂开了一个弧度,再配合着他嘴唇上独有的红色,无端地添加了一股嗜血的味道。落在旁人眼里此时的凌轩简直就是地狱修罗,可是在顾晓看来,却是妖艳无比,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许是很久没见到了,再加上经历了不少事情,顾晓此时见到凌轩感觉无比亲切,她觉得她应该好好跟他打个招呼。
“阿轩,好久不见。”
凌轩的双眼自进门后就没从顾晓身上离开过,此时听见顾晓的声音,几步上前将顾晓抱住:“嗯。”
嗯,好久不见,我天天都在想你,你……有没有想过我?
对不起,你受委屈的这段时间,我都没有在你身边陪着,以后不会了。
凌轩轻轻地摸着顾晓的头,顾晓在他的怀抱中,感受着他的安抚,突然感觉自己竟十分想哭,慌乱地推开凌轩,顾晓转身背对着凌轩,双眼没有焦点地乱瞄,“呵呵,来了就好,我们四个终于又聚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