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芙蓉雅居。
纳喻鸿穿过开满芙蓉的走廊,随手散开了头发,长宁,还是要比江堰凉快许多。江堰这个地方的夏天,真的不是一个适合生存的地方。
芙蓉雅居是纳喻鸿在长宁的府邸,整个宅子遍布牡丹,故而得名。府内飞檐走阁,各处房屋以长廊腾空衔接,芙蓉花从长廊上探出头来,与下方大片大片的芙蓉相映成趣。远远看来,就像是空中楼阁,人间仙境。
此前光风去洛月寻得的青龙卧墨池也是为了纳喻鸿这处宅子,如今两个月过去,那几株上好的芙蓉,已经在芙蓉雅居落了根,如今的芙蓉雅居更添一道美景。
而这道风景,现在却被两个人占据了。虽然严格来讲,他们也能算是风景的一种吧。
青无药靠在一张贵妃榻上,半个身子都快从长廊的栏杆上面垂下来了,薄如蝉翼的丝质长衫领口敞开了一片,煞白的皮肤从胸口到脖子,再到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全都被芙蓉花温柔地抚摸着,就像是一条白蛇被芙蓉花簇在怀里。
在他的对面,卫沽君坐在雕刻精美的木制靠背椅上,双脚随便地架在刚画好的画上。他穿了一身朱砂色的大袖衫,袖口沾上的墨点仿佛是放荡不羁的花纹,毛笔还拿在他的左手里,手指上也已经沾染了墨汁。小麦色的皮肤在长宁的日光下,几乎要反出浅金色的光芒。
纳喻鸿叹了口气,真是人生难得几回闲,好不容易忙完了,事情就又要找上门来了。
这两人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卫沽君的画已经洒满了一地,青无药身边的酒坛,已经堆得东倒西歪,估计自己酒窖里私藏的好酒,书房里私藏的古墨,都被这两个家伙翻出来了。
真是交友不慎,纳喻鸿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个家伙把他的东西糟蹋成这样,还不赶紧跑路,看来是有什么他们认为很重要的事情。而这两个家伙认为重要的事情……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青无药细长的脖子带着绝色无双的面庞转向了纳喻鸿,青墨色的发丝顺着脸颊垂落,“让我们好等。”
纳喻鸿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也没管是谁喝过的,仰头就喝了一口:“当然是做雅王爷该做的事情去了,比不过你们自由自在。”
卫沽君把腿从桌子上撤了下来,纳喻鸿这才看清,他刚才压在双腿下面的,是一幅从山上奔流而下的江流入海,纳喻鸿拨开了卫沽君的腿,把那幅画拿在手里:“这幅画倒真是幅好画,不枉费你用我这私藏的古墨画了这一地的废纸。”
“该说你这墨可真是好墨。”卫沽君垂下手,从桌子下面又捞起了一坛酒,仰头就往嘴里倒,“好酒好墨,我才能画得出好画来。”
青无药的身子还是那副没有骨头的样子,他柔软而又轻柔地直起身子,然后又软绵绵地趴到了桌子上,因为酒精的缘故,青无药的脸上泛出了浅浅的红晕。
他脑后凌乱的发髻,这个时候已经塌在了耳后,整个人都显出了一副慵懒的样子,他眯起眼睛,看着依然站在一旁的纳喻鸿勾起了嘴角:“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来?”
纳喻鸿低头看了一眼青无药,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我好不好奇又有什么用?你们两个有事找我,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一般不是好事,你们都会很开心。”
“而我们如果很开心,就不会管你开不开心。”青无药拿起酒壶,往自己的杯子里续了一杯酒,“所以就算你不好奇也没有用。”
“其实要说,我还真有些好奇。”纳喻鸿直接拿过了青无药手里的杯子,仰头喝了下去,“能叫你放下那么多的试验品,能叫卫沽君愿意一直跟你一起行动,这得是什么样的事情?”
“你这话说得,就跟我多怕青无药一样。”卫沽君重重地放下酒坛,甩了甩手,“谁怕他?”
青无药抬起手,靠在嘴上发出了一阵销魂浊骨的笑声:“我也一直都不懂,我到底哪里叫人害怕了?”
“怕你的人有的是,比如……”纳喻鸿也笑了起来,“疏勤郡主她们。”
“老听你们说起这几个丫头,我却一次都没有见过,什么时候你们也让我见一见?”卫沽君把画笔往桌上一扔,又重新抱起了酒坛。
“见什么见,你想让她们也给你写段书?”纳喻鸿轻笑了一声,“好让你脑袋上也插点东西?”
谁知纳喻鸿话音刚落,青无药和卫沽君就大笑了起来,前仰后合的样子,让纳喻鸿轻而易举地得知,这两个人这次来,又和那几个丫头有关,而且八成和那个见了鬼的说书段子有关。
于是纳喻鸿干脆拖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吩咐下人收拾好桌子上的画,然后做好饭菜送上来。既然都是要听的,不如踏踏实实地听。
卫沽君看着自己眼前的笔墨纸砚被下人们拿走,突然开了口:“对了,你这次去江堰订了什么蜀绣?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纳喻鸿把扇子打开,递了过去,那幅前所未见的扇面一下子就把卫沽君给唬住了,他一把夺过了扇子:“这东西……居然是绣出来的?当真是见所未见。”
“我见到时也与你一般反应。”纳喻鸿拿起酒壶倒了杯酒,“不过这扇面到底怎么了?为何总有人想要看看?你们不是第一个和我提起这个扇面的人了。”
青无药扬起脸,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他和卫沽君对视了一眼之后,又转过来瞥了一眼纳喻鸿,这几个动作之间有着蜻蜓点水一般的轻柔,却轻而易举地激起了一池的波纹。
“我说自然是可以的,”青无药也倒了杯酒,“但你可要听到最后才好。”
“听到最后还不行,”卫沽君明目张胆的在给纳喻鸿下套,“你还得保证听完也不会发脾气。”
纳喻鸿的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哼:“我发不发脾气,你们会在意?”
“自然是不在意的。”青无药的酒喝了一半,另一半随着他曲线优美的下巴洒满了细腻洁白的脖颈,“就像这酒,就算是撒了,对我而言依然是美酒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