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姑娘是个聪明人，这天下的聪明人本来就不多，我自然不会让他在少一个。”翞云阔勉强挤出了一点笑意。
那你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江自流心说，只要你告诉我治不好也不会死，那我还怕个啥？
“太子要我治病也可以，但我治病和其他大夫不一样，我需要别人帮我。不仅如此，我治病方法可能于常理不合，但绝无恶意，太子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接下来无论我用什么办法，太子都不会治我的罪，我保证所有的办法都是为了给太子治病而已。”
“我如今命都快要没了，却要与你计较治病的办法，这不是道理。我答应你便是了。”
“那就好。”江自流走到翞云阔的面前：“请太子先描述一下自己到底生了什么病吧。”
翞云阔抬起自己的腿，侍女上前把他的裤子卷了上去，裤子里面是厚厚的绷带，解开绷带后，暮林栖无法控制地撇开了头，金子铵发出了一声惊呼，那条腿触目惊心。
一大块血肉已经不在了，最深的地方已经能看见白骨，皮肤溃烂，皱得皱，鼓得鼓，有的地方发黑，有的地方却又是灰白色的，整条腿连带着那只脚，全都肿得不成形，就连脚指头上的趾甲也是黑色的。
“一开始，只是觉得有些刺痛，随后这条腿就开始发红了。再然后这块烂得最深的地方，就开始发黑。里面的骨头就好像有无数的小虫在爬，奇痒难忍，之后就越来越疼，好像是骨头里面先疼，一点点再往外面疼出来，简直是骨头都……要化掉了一样。”
翞云阔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讲，额角上的冷汗顺着面颊往下淌。
这打仗的男人，真的是一身傲骨，江自流看着翞云阔的脸，心里油然而生了一种敬佩感。
伤已及骨，这要有什么样的忍耐力，才能像刚才和现在一样跟她们交谈？
要有什么样毅力，才能对她们以礼相待？
她点了点头，示意侍女重新包扎，却回过头去不忍心看翞云阔的表情。
这样的人，我怎么能放着他不管？
这样的人，理应活着回去疏勤，去为王，去爱护疏勤的苍生。
她冲暮林栖招了招手，暮林栖走了过来，江自流把她推向了翞云阔几步，拍了拍暮林栖的肩膀：“我要验血验尿，你需要什么东西拉单子吧。”
“你玩我吗？怎么又验尿啊？”暮林栖转过身来满脸都是震惊，“每次一查什么病就验尿，你开特么什么玩笑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暮林栖看着翞云阔换下来的带着血迹的布条，以及翞云阔脸上隐忍又强烈的痛意，终归还是不能置身事外。
她偏过头看向一旁的方吾胥竭说道，“麻烦拿套纸笔过来，纸多一些。”
“劳烦暮姑娘了，”方吾胥竭向暮林栖点了下头，身旁的侍女转身就走了出去。
没过多一会儿，侍女端着纸笔回来了，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屋里的桌上，后面跟上来一个书童，站在一边就开始磨墨。
暮林栖二话不说，冲书童招了招手：“你，跟我走。一会儿写完了咱们再给拿回来。”
回到翞云阔给三人准备的房间里，暮林栖就拿起笔把纸铺在桌上开始画了起来，一边写一边嘴里念叨着，
“这玩意儿这么不好做，我还是再列一点好找的替代吧？他们最快能多久能搞齐啊？要不我给他们列个优先级吧？咱们现在可是人命关天啊！”
江自流拖了个椅子在旁边坐了下来，一边喝着茶，一边探过头看了一眼：“我说慕大英雄，你这写东西必须念叨着的毛病是不是这辈子都改不了？”
“我就念念抒发抒发感情！”暮林栖没好气地说，然后继续念叨着，“烧杯、试管、试管架、石棉网、酒精灯……”
“你抒发情绪我不拦你，但是你看见你身边的这位兄弟不解的眼神了么？”江自流喝着茶。
暮林栖抬起头，身边的书童看了她一眼，赶紧低下头磨墨，一言不发，暮林栖梗着脖子一脸我没看见：“哪儿有？我怎么没看见，人家本职工作完成的多好，你逗闷子别捎上老实人。”
“嚯，你还替老实人打抱不平了？看不出来啊，慕大英雄，你什么时候这么路见不平一声吼了？”江自流喝着茶。
“那怎么着，咱两来一段啊？我可该出手时就出手了。”
“这一天到头打打杀杀的，活得一点都不文明，你能不能遵纪守法？”
“我怎么不遵纪守法了？我强调多少遍了，我可是二十一世纪遵纪守法好公民！”
“那您能把手收回去吗？”
“都怪你，一打岔我都忘了自己画的是什么了。别老打扰我，人命关天啊！”暮林栖甩锅。
“你这锅甩得……你可以啊507，你忘了就忘了啊，脑子不好就说自己脑子不好，跟我没关系！你看看你这祸祸的这一地，人家给你用这么好的纸，浪费就是犯罪知道吗？”江自流甩回去。
“都跟你说别打岔，能不能闭嘴？！我以前别说毛笔了，我连硬笔都不怎么用，到现在我都能用毛笔画画了，已经可以了好吗？”
现代化办公设备多好，word打一打，photoshop画一画，office配合adobe，天衣无缝平步青云好吗？
文件打出来之前想怎么改怎么改，多省纸，植树节能少植二百棵，我们只有一个地球，节约用纸人人有责。
江自流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暮林栖画了半天的图，“慕大英雄你这图，要是谁能做准了也是人间奇迹，你这线没一条直的，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您这配图后面直接跟繁体汉字的数字我看着这么那么别扭呢？”
“那怎么着？我给他来点阿拉伯数字？紧跟政策，推行一下一带一路？不瞒你说，繁体字里面我写的最溜的就是大写数字。”
“你来啊，他看得懂你随便来，我看你还是跪求安安吧，趁着纸还没被你祸祸完，你现在是不是十分后悔小时候没学个国画什么的？要不你还能画快点。”
暮林栖没理江自流，对着一旁的书童说，“来来来我给你讲解一下，前面画圈的是要的最着急的，然后其他的可以晚点到，你们尽快弄来就好了。再有就是，我要一间采光好的屋子，这些东西都送那屋去，然后蜡烛烛台多备些。啊，对，还有啊，所有这些线条都是直线啊！”
江自流一把抄过了暮林栖手里的纸：“朋友你还记得人命关天这事吗？这玩意你靠意会能行吗？安安，你给她描一遍啊！”
金子铵接过来看了看，皱起了眉头：“描……？这描不了啊！不然我重画吧。”
江自流凑到暮林栖旁边，一脸的不怀好意：“尴尬不？”
“不尴尬。”暮林栖梗着脖子不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