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这就是天下,这就是让人恐惧的天下之争,让人厌恶的尔虞我诈。
翞云阔走出了屋外,看着屋外的蓝天心里却没有一丝光亮,我这一生从生为一个皇族开始,是不是就注定了我再也无法拥有那些一般人能够拥有的东西?
我的儿时玩伴,我以为的自己人,是不是到底也不能让我完全地信任?
是啊,我是一个想要成为帝王的人,我拥有了别人没有的东西,就没有资格去拥有普通人都能拥有的东西,这世上的道理就是这样。
但我希望,我的疏勤,我疏勤的子民,每一个人都能拥有他们想要拥有的东西,能够握紧他们最重要的人,在自己的伙伴,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妻儿的陪伴里,无忧无虑地走完他们的人生。
我不能拥有的东西,就给你们吧,我拼了命也要送到你们手里。
方吾胥竭看着翞云阔的背影,擦干了刀身上的血迹。
太子,我之所以愿意把我的性命把疏勤的未来托付给你就是因为你是一个这样的人,你当初让江自流来拷问他,是不是就是想留下他的性命?
你知道江自流不会伤人,你是不是期待过最终有一个不是如此残酷的结局?
对一个伤害你的人如此,是不是因为他也是疏勤子民,是你记忆里无忧无虑的时光?
所以我相信你,你会给疏勤一个最美好的未来,会给天下一个最幸福的天下。
这些流血,这些残忍,就让我去替你做,就让我成为你手上的利刃,劈开所有阻挡你脚步的东西。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江自流三人也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这天,三个人正在院子里研究能不能从翞云阔这个行馆里拔几株花苗走,这一看就都是名种,没准能卖个好价钱,方吾胥竭来找她们,暮林栖慌张地把花苗藏在身后:“怎么,怎么啦?不让拔啊?大不了我给你种回去呗!”
“你要喜欢,全都拔走了太子也不会怪罪的。”方吾胥竭看着三个丫头满脸慌张只觉得好笑,“是青无药有事要找三位。”
“青无药?!”江自流毫不掩饰自己的畏惧,“他找我干嘛?”
“他说是想问问几位是如何解了这个化骨奇毒的。”
啧,这么学术的事情,我好像找不到特别合适的借口推脱,江自流撇了撇嘴:“那行吧,我们去把这个花苗放回去,一会儿就过去。”
到了会客厅里,青无药点了点头算是跟三人打了招呼,翞云阔坐在主座上,看见翞云阔也在,江自流才放下心来,这人再凶残,也不能当着翞云阔的面动手。她们三个可是翞云阔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这事值多少钱,其实就在于他们到底能不能把翞云阔救下来以及犯人能不能抓住,如今翞云阔已经没有危险了,犯人也已经伏法了,这个救命恩人当然就能值大钱了。
江自流坐在了翞云阔右手边的椅子上,和青无药刚好隔在了厅堂的对面,暮林栖和金子铵坐在了江自流的旁边,所有人都因为青无药之前的行径对他敬而远之。
青无药眯起狭长的眼睛扫过明摆着不想跟他有什么交集的三个姑娘,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此次找江姑娘来,是想请教一下,莹石制毒法江姑娘到底是怎么破解的。”
江自流走过来的一路都在琢磨,青无药到底为什么要问这个,往好了想是这人一心向医不耻下问,往坏了想,这人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二十多种毒药,而且想要在那个犯人身上一种一种尝试,越琢磨越觉得这么个人要是做出化骨奇毒来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江自流盯着青无药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痕迹来,青无药也在看着江自流,眼神之间带着和江自流一样的说不明白的兴趣。
江自流叹了口气,想要看出什么是不可能了,不如直接问得了,不是说棒球比赛打到最后都是直球胜负吗:“先生问我这个做什么?”
青无药抬手掩住了嘴,笑声从鼻腔里传出来,像是绕过了馥郁芳香的花园里,每一个音节都沁人心脾:
“江姑娘心里想的,江姑娘以为能遮掩得住吗?我来的时候说,雅王爷找我来有好几件事,如今已经解决了两件,还剩下最后一件,这件事就是——莹石制毒法就是我卖出去的,买家是危南国的人。”
对上了,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情终于都对上了。
江自流仰起头,手搭在额头上,就这么仰靠在了椅背上半天不想动。
天要亡我可能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虽然对于三个国家搅和进来早有准备,但是对于眼前确凿的证据,江自流还是不怎么想面对。
她哪有这个本事?哪有这个真的身陷三国之间的本事?
天下的事情,在江自流眼里是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树状图,如果真的都和小说里写的那么直线,那还叫人心叵测吗?
从穿越到这个地方开始,她一直都只想过上好日子,只想成为一个普通人,吃饱穿暖就好了,至于吃得有多饱,穿得有多暖,这些事情可遇不可求,只能尽力而为。
如今倒好,从吃饱穿暖一下就跳到了朝堂权谋,她拿的不是这个剧本啊!谁想拿谁拿走好吗?
方吾胥竭盯着青无药,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青无药的敌意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的了,这个人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就连眼神和动作之间也都没有任何情绪可言,这样的人,随时可以成为你的盟友,也随时可以成为你的敌人。
就连背叛都谈不上,因为背叛的前提是他要在某一个时间曾经和你有过同仇敌忾的时刻,而青无药不会的,他永远不会成为你的伙伴,他眼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都是裹着皮囊的血肉块而已。
这种人,毫无忠诚可言,对于军人来说,是最不愿意去相处的人,是最厌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