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侍女给江自流换了一套疏勤华服,戴了一头乱七八糟的华丽首饰,金子铵嫌侍女做的发型化的妆不好看,没忍住自己上手给江自流做了个造型。
前前后后十几个人,足足折腾了江自流好几个小时,江自流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些人忙前忙后心里不住地嘀咕着:辞个行要搞这么复杂?这疏勤的规矩真是挺神奇的,在我腿断之前你们能结束不?不能结束是不是一会得给我抬过去?
然而被人前呼后拥的走到翞云阔面前的时候,江自流才知道,这不是辞行,是册封,翞云阔收江自流为义女,封为游凰郡主,赐白玉水纹环佩,游凰之意就是翱翔于江湖的凤凰,改江姓为翞,虽然读起来还是江自流。
江自流对旁边跪在自己斜后方的暮林栖悄悄说:“你说他是不是占我便宜?一下我这辈分就低了,我是不是应该拒绝?”
然后就被暮林栖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低头抬起手接过了侍女手里的东西:“谢太子殿下。”
“游凰郡主今年多大了?”翞云阔问道。
“今年就满十五了。”游凰游凰游凰,我得熟悉熟悉这个名字,猛地一喊我都没觉得是在叫我。
“行将及笄,不知可曾取字?”取字这件事,其实是个很大的事,父母经常会在子女将要成年的时候为他们取字,里名表字,取了字才是真的进入社会的象征。
就是我爹还要给我起个名呗?
江自流撇了撇嘴,改个姓还不痛快,还得给疏勤郡主起个古色古香的名显得高级呗?
“回父亲,未曾取字。”
翞云阔点了点头,拿起手旁边的宣纸,写下了两个字:行月。
“游凰郡主就以行月为字吧,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为父愿你此生若月,高不可攀,却终有一日,得你想与之同行之人。”
“行月谢过父亲。”行月,倒是个好名字,倒是有个好寓意,只是那与我随行的人,尚不知身在何处,长得何等模样,眼前是何种景色。
“行月从今日开始,就是我疏勤的郡主了,若是看上哪家的公子,可千万要来找为父,为父好给你做主。”翞云阔说着笑了起来,抬手示意江自流起身,“到时候为父也好给你参谋参谋,看看是哪家的公子有本事收了我们行月这样的姑娘。”
暮林栖偷偷笑了一声,我也很想知道谁有这个本事,讲道理我觉得没这么个人,就以江自流坑人的本事,在他收了江自流之前,他肯定已经被江自流收拾得服服帖帖得了。
要真有这么个人能收拾了江自流,我就跟他拜把子,下半辈子他就是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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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喻鸿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长宁的街景一如当初他离开时一般,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变化。
可又有谁知道,他离开时和他回来时,耀安宫廷里到底有多大的不同。
四皇子纳祐珩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此刻大约正在酣睡,这几日以来,这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大约是累得紧了。
长宁的广玉兰正值花期,在热闹的街道两侧开的荼蘼,柔和清雅的香氛从纳喻鸿掀起的帘子外面钻了进来,围着纳喻鸿嬉闹个不停。
翞云阔和耀安的和谈已经结束了,两国的太子代表两国签下了疏勤和耀安的第一份协议。
虽然这几日以来自己食不能安夜不能寐,好在最后的结果还是好的,纳喻鸿看着随风落入手中的玉兰花瓣微微笑了起来,然后手腕一转又把那片花瓣扔进了风里。
等明日就在广宁设宴吧,无论如何都还是要让疏勤太子知道,协议虽然是签了,但两国的背后还是有暗潮汹涌,尔后还是要小心行事才行。
“太子愿赴我这个临时的宴请,实在是万分感谢。”翞云阔被光风带进屋子里来的时候,犹自感叹纳喻鸿这个人心思总还是比一般人要更加风雅些。
长宁少水而多风,于是纳喻鸿就把宴席设在了一处单侧开放的楼台上,以风代水,就像江淮地区引水入户的园景一般,任由长宁的春风卷起玉兰的花瓣从楼台前面飞过。
楼台的三侧封死,坐在里面的人只觉得有微风拂面却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寒气袭来。
这一桌的酒菜,多以清香为主,配上这五月微风里的花香,直教人食指大动。
“雅王爷的宴席,我怎么会不来?天下哪里还有人会设下如此风雅的宴席?”
翞云阔撩起衣摆,坐在了素雅的大理石面椅子上,他的目光随着坐下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眼前形如广玉兰的白瓷盘子上。
这一桌的盘碗,虽然都是广玉兰的形状,却因其功能而各有不同。
深碗是刚刚开放的玉兰,细嫩的花瓣包裹着绵柔的汤羹,似一双莲藕般的玉手托起碧绿的池水;
大碗是盛放的玉兰,延展的花瓣围绕着金黄的酥肉,似一朵白云亲吻初绽的阳光;
大盘是带叶的玉兰花苞,花叶之间氤氲着各色菜肴,似一把羽扇点缀着不同颜色的羽毛;
各人用的小盘子则是含苞待放的玉兰,娇嫩卷曲的花瓣还沉浸在甘甜的睡眠里面,只等别人用那水曲柳的筷子轻轻地唤醒。
翞云阔拿起眼前的小盘子,笑了起来:“你看,就连这吃饭用的俗物,到了雅王爷手里都能有这许多花样。”
“匆忙之间,不能在芙蓉雅居设宴,终归还是少了些情趣,太子不嫌弃我才好。”纳喻鸿也坐了下来,“等下次太子再来,我定要让太子醉倒在我那芙蓉雅居里。”
“芙蓉雅居?可是雅王爷在长宁的住所?”
“正是,我爱花人尽皆知,芙蓉雅居种的就是芙蓉。可惜这次从洛月回来得晚了,我还没来得及派人收拾那一院子的新花,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只好请太子在此处喝上两杯了。”
“若是雅王爷的居所,那可使不得。”翞云阔笑着摆了摆手,“雅王爷这才使出三分功力我就已经要醉倒了,若是要拿出全部功力在居所里设宴,只怕我根本就回不了疏勤了。”
说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笑声渐缓的时候,纳喻鸿和光风的眼神触碰了一下,光风便唤来了侍女给两人倒酒。酒液刚刚从酒壶细长的口中溢出来,便涌来了一阵桂花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