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此话一出，慕容月当即收敛了身上的那抹轻浮，神色凝重道：“你看出来了？”
南冥夜也被她的话震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苏兜兜能通过把脉，知道慕容月十年前中过毒，也许这丫头的医术，真的非同一般。
他哪里知道，苏兜兜在医术上的造诣不一定有多高，却是最精于毒术的。一年前他中了毒，若不是遇到她，早就命丧九泉了，只是人家苏兜兜一直没让他知道她是他的救命恩人罢了。
“这残毒一开始并不会有任何副作用，但是在你的内功修炼到第六层之后，每次运功，就会对你产生阻碍，而且你的内功修为越高，它所表现出的阻碍就越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直到现在，你还无法冲破最后一关。”苏兜兜说完，泰然地看向慕容月，等候他的回答。
“都被你看出来了？”慕容月惊诧。
一年多以来，他每次即将冲破第八层，达到第九层，也就是内功的最高一层的最后一刻，都会被体内一小股莫名的力量给挡回去。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修为不到，所以才出了问题，可是时间一长，连他都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在初期的时候，这种寒毒不仅不会阻滞你内功的进展，反而会让你武功进展加倍。难道这毒，是你自己下的？”苏兜兜想了想，却又摇头道：“可是等你修习到了第六层之后，为什么不将残毒驱除呢？”
“我哪有那么傻，没事给自己下毒。”慕容月笑了笑，并不想将中毒的原因和经过说出。
“现在这残毒在你的体内已经有十余年之久，若要彻底驱除，还真要废点功夫呢。”说着，苏兜兜忽然拔出了一根针，对着他的指尖就是用力一扎。
“哎呀！”猝不及防的慕容月，很没有风度地惨叫一声，看着指尖流出的血滴，他一脸哀怨。“丫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我才懒得欺负你呢。”她瞪他一眼，将他的手拿到面前，鼻尖凑过去闻了一闻，心中已有了数，再重新搭上他的脉，将所需的解毒药物及其分量迅速地在记忆在脑海中。“我会施针将你身上的毒逼到一点，先将毒血放出，再配上一些口服的汤药，这样就能彻底祛除你的寒毒。”
“这个……还要吃药啊……”慕容月一想到她配的汤药，就条件反射地头疼。
看到他要死不活的表情，苏兜兜就知道这是前两次他喝了她误配汤药的后遗症。
“你放心好了，这次不会有问题了。”想到她以前的‘杰作’，她的脸微微红了，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带着几分娇羞，那模样，不仅慕容月看得痴了，连一旁的南冥夜，也不禁怔忪了片刻。
慕容月将上身的亵衣褪去，露出了他洁白的后背。苏兜兜很不服气地看了看，心想真没天理，他一个大男人，皮肤居然是那么好，没有一丁点瑕疵，她的左臂还有一个胭脂色的梅花胎记呢！
按南冥夜的计划，当苏兜兜将慕容月的身形记忆在脑中之后，要在慕容月的身上也涂上一层药泥，再让她施针，借以检验她认穴的能力。苏兜兜却微微一笑，阻止了他们涂药泥的动作。
她为慕容月披上亵衣，示意其他人，她要隔衣施针。
涂了药泥，身体的轮廓还是能一目了然，认真施针的话，走穴的概率并不是很大。但如果隔了衣服，下针的难度会大大增加，稍有不慎，扎错穴都有可能。
苏兜兜此举，让所有人都捏了把汗。身边的四个御医，更是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置信。
“曲垣穴，选长针，入针六分，以捻转法刺入；天宗穴，长针，入针三分，以震颤法刺入……第四十六穴，百会穴，短针，飞针入穴。”苏兜兜边解释边下针，最后那一针，刺进了慕容月的后脑。
这一针下去，慕容月顿觉身体内的寒气全部往颈部聚集，片刻工夫，颈部的一点上寒气逼人。苏兜兜凝神观察着，等到那青黑色的点逐渐缩小，聚成红豆粒大小时，她取来一根尖针，往那点上一戳，散发着寒气的黑血立刻流了出来。
残毒并不多，不一会的工夫，黑血流尽，鲜红的热血取而代之。苏兜兜撤了针，额头上出现了点点汗珠，精神还是很好。
“好了，毒素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一会我去给你配药。”她话音一落，慕容月的脸又开始反射性地抽搐。苏兜兜恨恨地嗔了他一眼，哼道：“说了没事就没事，你怕什么啊！”
“月，你怕吃药？”
不明就里的南冥夜，诧异地看着慕容月那张难得一见的苦瓜脸。
“谁说我怕了。”慕容月嘴硬地不承认，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冷颤一下。
“月，你，真的没事？”
慕容月的表现，让南冥夜疑惑不解，难道寒毒并没有祛除，所以慕容月会发抖？
心细的慕容月，已经察觉到南冥夜的想法，立刻笑着说道：“我没事，刚刚是逗她玩呢。”
“你要不要运功试试？”南冥夜还要再次确认，苏兜兜刚刚的针灸是否真的有效。
“嗯。”慕容月在榻上盘腿坐了，阖上眼睛，吐息纳气，让内功在身体里运行了一个小周天。
这次内力在行进过程中，不再有任何阻碍，凭着一年多功力的积累，慕容月很快察觉到，他的武功就要突破第八层，达到第九层了。
随着最后一道穴位的打通，慕容月的吐纳渐渐平缓，杏眸一睁，竟已神功告成。
“月，怎么样？”
南冥夜见他泛白的肤色渐渐红润起来，知道他应该并无大碍，却不知他体内的毒素是否如苏兜兜所说，已然清除干净。
慕容月笑着披上外衣，一抬手，玉骨扇‘啪’地一下轻轻敲在了苏兜兜头上：“现在我的武功已经达到了第九层，看来这丫头还真不赖。”
“是吗？月，恭喜了！”南冥夜难掩心中的喜悦，在恭喜慕容月的同时，其实也是在为明天的事欣喜万分。
苏兜兜摸了摸脑袋，小嘴撅到了天上：“你嘴巴里说我不赖，为什么还要打我的头？早知道不帮你了，给你下点更厉害的毒，叫你打人。”
“喂，丫头，我这哪里是打你，一点都不疼好吧？”慕容月很是冤枉的样子。
“就是打人……”苏兜兜头一抬，哼了一声。
压在心头三年的积云，眼看就要散开，南冥夜的心情难得好了起来，他看着俩人斗嘴，含笑摇了摇头。
那四个御医都是离国医界的顶尖人物，今日见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针灸水平竟比他们这些学了几十年医的人还要高，一个个都露出了惊讶和敬佩的目光。
“请问这位姑娘师从何人？”一个胡子已经花白的老者问道。
“不好意思哦，家师不允许我告诉别人他是谁。”苏兜兜抱歉地答道。
“这样……”老者一副遗憾的模样，“能教出姑娘这样的徒弟，令师一定是位高人。”
“呵呵，还好吧。”她不知该如何去谦虚，很憨地笑了。
“不过那一百零八个穴位，比之今天的四十六个穴位，要多上很多。依我看，姑娘的认穴能力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只是这穴位那么多，时间又紧迫，姑娘有空时请仔细将穴位熟读几遍，到时候再派个人在一旁协助姑娘，每念一个穴位，姑娘便入一针，这样会比较周全。”
老者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
苏兜兜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办法：“不用这么麻烦了，不就是一百零八个穴位么，太好记了。”
“什么？”老者还认为自己是听错了。
慕容月听她这么一说，对她的爱恋又深了几分——这丫头，总是会做出让人惊叹的事来，她说好记，那一定是她能记住了。
他是无条件相信兜兜的，其他人却并不能完全相信。
苏兜兜看了看南冥夜，见他这次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神色，不过对她的说法，倒是也带着几分探究。
反正她已经在他们面前显摆过了，也不在乎再显摆一次。
她让下人随便拿来了一本书，打开一看，是一本论道的古籍，里面的词汇艰涩难懂。她不大明白这本书的意思，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过目不忘。一目十行地看了十几页书后，她将书递给南冥夜，让他随便抽出其中的一段，她立刻就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
“没想到兜兜你竟然过目不忘，而且这本古籍上的字，用的是不常见的小篆，你居然全部都认识。”
下人不识字，随便一拿，竟拿了本古籍过来。南冥夜刚看到书的时候，不禁为苏兜兜捏了把汗，不料她背诵起来毫不费力，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那是，我们家丫头，能差了吗？”慕容月得意极了，就好像会针灸的是他，过目不忘的也是他。
“谁是你家丫头？”当着南冥夜的面说出这种话来，苏兜兜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慕容月难得地没有继续和她逗下去，想起那日睿王府宴会上发生的事，意有所指地说道：“可惜有些人把琴棋书画之类的技艺当做了评判才女的标准，其实我倒是觉得，像丫头这样的，才是名符其实的才女嘛！”
“慕容月，你可不可以少说两句啊！”
苏兜兜脸一红，忙想堵住慕容月的嘴。虽说他是在捧她，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她听了心里蛮受用的，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啊。
南冥夜看了眼慕容月，知道他在挖苦自己，却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不予置评。
千年冰床安放在清王府的一处地下暗室内，十六岁的杜嫣然静静地躺着冰床上，一躺就是三年。
苏兜兜和南冥夜、慕容月一起进入了那处暗室，南冥夜熟稔地用火折子点燃了室内的几处油灯，很快，灯光照亮了整间暗室，苏兜兜第一次见到了她心上人的心上人。
那是个一眼看上去就十分娇柔的人儿，五官生得白皙小巧，身形也很小，个子应该不算太高，瘦瘦的，全身上下都没几两肉。
她不算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却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怜惜的脆弱感，就连第一次见到她的苏兜兜，也不由地想真心帮助她、照顾她。
南冥夜将杜嫣然扶了起来，从苏兜兜手中接过配制好的魅心兰药汤，小心地喂她喝下。接着，慕容月也走上前，盘腿坐在了冰床上，运功催使杜嫣然心脏复跳、血脉流动。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慕容月才收了功，额头上细汗涔涔，人也显得有些虚弱。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南冥夜点了点头，南冥夜强忍住内心的欣喜，将杜嫣然横抱在怀里，带出了暗室。
一间精致的厢房内，南冥夜将杜嫣然安置在床上后退出了房间。临走出房门时，苏兜兜看到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对她的期盼。
她微微笑了笑，示意他放心，随后关上门，在侍女的帮助下，褪去了杜嫣然的衣裳。
药泥早已准备好，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药泥涂满了杜嫣然的身体，并将她扶正。苏兜兜拿起消毒过的银针，开始为她施针。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屋内，苏兜兜一丝不苟地将一根根银针刺入了杜嫣然的穴道，屋外，南冥夜和慕容月在焦急地等候着消息。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房门还没有打开，南冥夜知道，这事急不来，却无法控制地频频向房内张望，尽管他什么都看不见。
慕容月的焦急，并不是为了杜嫣然。在他的心里，除了兜兜，其他女人都没有任何分量。他是担心兜兜将杜嫣然弄伤了或者残了，不知南冥夜会如何对待兜兜。
“夜，万一，我说万一，兜兜有点失误，或者说可能不是她的失误，而是古书中记载的一百零八个穴位出现了差错，杜嫣然有个什么闪失，你会怎样处理？”
南冥夜像是被定身符定住了似的，恍惚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希望不会。”
“可是万一呢？”慕容月不容他逃避。
他又沉默了，在慕容月再度追问之前，终于说道：“万一发生了这种事情，我还是会照顾嫣然一辈子。”
“夜，我问的是你会如何对待兜兜，你为何要逃避这个问题？”慕容月皱起眉头，声色俱厉。
南冥夜的眼神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很久，才将目光收回，定定地看着慕容月，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说即使出了差错，也不一定是她故意而为的，对吧！就算你不说，我心里也清楚，只是我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万一发生了，我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因为，她不会是那种人。”
慕容月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她是个善良的丫头。”
南冥夜没有回应，只是问道：“你会带她一起走吗？”
“她不会和我走的。”慕容月无奈地摇头：“她的心意你也早看出来了。如果你不能接受她，也请尽量不要伤害她，她和别人不一样，很多事情她都不太懂得。”
“她的家人，你的人找得怎么样了？”
“没有任何消息。她从记事起就是在乞丐堆里，她对家人没有一点印象，她的师父是谁，她也没有说。”
“真的不是医仙？”
“不会是医仙的。”这点慕容月很肯定，“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谁？”
“毒王。”
“毒王……”南冥夜喃喃道：“医仙的师弟，毒王孙鹤轩……他在十五年前同医仙一起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据说此人性格乖张，亦正亦邪，毒术出神入化，医术也不简单……我见她为你解毒时手法甚是熟稔，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来，如果她是毒王的徒弟，那么这一切就都有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