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人在武校已经待了7个年头。面临毕业的时候,两嗯一同考虑起了自己的出路问题。
武校的学员毕业之后,一般的出路有职业运动员、保镖、教练、体育老师或者保安之类的职业,虽然也有的会被挖掘出来成为武打明星,最后成功混迹于娱乐圈的人,但那是极少数的幸运儿,想要成功走那条路,概率比中彩票高不了多少,所以林峰也没往那些太不切实际的地方想过。
当然,如果林峰真的打算走娱乐圈这条路,无论是他的父亲林家栋,还是林家栋背后的风林集团,都可以充当坚实的靠山,但有个前提,是林峰必须向父亲低头。
而林峰这个二愣子并不打算低头。
这父子两人,都是八匹马拉不回来的倔脾气,自从林峰来到武校之后,父子两人就没有见过一次面,也没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信息。除了每月父亲还会给自己打过生活费来,林峰甚至觉得林家栋已经忘了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
表面上看,两人简直就像是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
所以,在离开武校之前,林峰虽然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但他的态度却很明确:谁也不靠,靠自己,也能混出个样子来。
所以,连林峰也没想到,最终他竟然阴差阳错的选择了媒体行业,当了一名记者,还是娱记。
这一切,还是老树的缘故。
老树对明星的各种八卦感兴趣,很久之前就决定当一个专业挖掘明星八卦的人——娱乐记者,简称娱记,难听点就是狗仔。
林峰原本对这一行并不感冒,一开始甚至多少还有点抵触,总觉得这行当侵犯人隐私,和偷鸡摸狗没什么本质区别。但是既然哥们老树喜欢,他也就不拦着。
何况,人家老树也好歹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出路,而自己的前途究竟如何,却还是个未知数。
“不如跟哥们一块干吧。虽然是狗仔,但这好歹也是个有意思的行业——给你说,可有意思了。”面临毕业的时候,老树这样怂恿林峰。
他当时那表情和语气,很像是拉人入伙的传销头头,配上那副挤眉弄眼的样子,和那张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老脸,显得很欠揍。
不过林峰当时还太年轻,并不清楚什么传销行业,并且对于自己的未来也从来没有深入考虑过,他本质上和老树属于半斤八两,从来就不是那种按部就班,喜欢做长远规划的人。
所以,抱着姑且先有一份工作再说的想法,他没怎么多做考虑,最后就答应了老树的提议。
于是,学武7年之后,两人一同离开武校,正式踏入了社会。再后来,两人辗转来到了C市,最终选择了目前的这份工作,在一家杂志社当了娱乐记者。
当时林峰只有22岁。如今一晃又是5年过去了,他已经27岁了。
——
漫步在C市凌晨1点钟的无人街头时,林峰一边回顾着自己这段不堪回首的短暂人生历史,一边又莫名摇头苦笑。从小到大,自己一直嘲笑老树是个不务正业,整天只知道混日子的脓包,但无论是当初进入武校,还是后来当了娱记,从15岁到如今27的人生轨迹当中,他却一直在听这个脓包的话,跟着这个脓包的决定走。
先是学了自己压根没有任何兴趣的武术,只为了逃离那个让他不爽的家;再然后又背井离乡来到C市,做起了和武术没有半点关系的娱记。
林峰觉得,只有一个词适合形容自己的人生:操蛋。
深夜的寒风突然变得更加的刺骨,头上吹下的几片树叶打在了林峰脸上。他被突然发力的风吹了个透心凉,上下牙不受控制的打起架来。他被冻得龇牙咧嘴,一边抱怨着这恶心透顶的天气,一边直后悔,早知气温下降的如此之快,刚才应该穿件厚点的外套再出门。
如果此时是刚下楼,他会毫不犹豫地踅回家添件外套,或者干脆就不出门了。但现在他离目的地已经近在咫尺,所以只得硬着头皮,蜷缩起身子,加快脚步向前走。
距离街角已经不到十步了,拐过街角,就是那家小小的便利店。宁静的街道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任何的车辆,他只听到自己不断加快的脚步声,和周围愈演愈烈的风声。
此事的林峰并没有意识到,他距离自己命运般的邂逅,已经不到十步的距离。
拐过街角,他突然看到了一个女孩,孤零零靠在了一盏昏黄的路灯下。
走在这深夜城市的街头,林峰原本以为,这座城市的每个细胞、每根神经都已经沉沉的睡去,就在此时,却有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莫名的感到了惊讶,还有些许的安慰。
他朝女孩走过去,越来越靠近她的时候,不免多向女孩看了一眼。
昏黄的灯光下,他看到的是女孩窈窕的侧影。她穿着一件米黄色的修身大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女性完美的曲线,下身穿着一件露膝短裙,一对包裹着丝袜的长腿袒露在外,脚上穿着一双细高跟鞋,让双腿看起来更加匀称修长。她的一头长发微微蜷曲着,在光晕的照耀下更显乌黑发亮,像瀑布一般一直倾斜到腰际,脸上的发丝遮住了大部分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她正在想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个漂亮的女人。即便看不清脸,林峰那男人的直觉也能感受到,这个近在咫尺的异性一定长得很美,甚至美得不可方物。
女孩所在的位置在他去便利店的必经之路上,走近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林峰显得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变的谨慎起来,好像是怕惊跑了一直刚刚飞落到花瓣上、翅膀还没合拢的蝴蝶。
一辆车从林峰身后的街道上由远及近地驶来。借着车灯发出的光亮,林峰看清了女孩藏在几缕发丝后面那白皙的脸蛋,以及挂在脸蛋上,还在闪着晶莹光芒的泪珠。
她在哭?
随着身后那辆车渐渐驶近,女孩身上散发出诱人的体香,幽幽钻进了林峰的鼻腔。
但是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却让林峰始料未及——
只见女孩突然抬起头,猛地冲下了机动车道,向着那辆已经行驶过来的车迎头撞过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林峰猛然打了个激灵,她竟然打算自杀!
“喂,小心!”林峰喊道,身体下意识地迈出一个箭步,跟着女孩冲了过去。他原本是想把女孩推开,但是那辆车此时已经近在咫尺,这么做已经来不及了。林峰和女孩这时候都已经冲到了那辆车的前面。眼睛被车灯发出的耀眼的白光刺得看不清任何东西,一瞬息的时间,他眯起眼睛,只勉强辨别出身边女孩的身影。
林峰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他心一狠,眼一闭,一把拉过女孩抱在怀里,随即转过身去,用自己身体护住了她。
吱吱!!……
只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平地而起,刺破了原本寂静无声的夜空,声音大得几乎能把整个城市都吵醒。
惊心动魄的声音过后,寂静又迅速死灰复燃,填满了周围无尽的夜。
林峰的脑子嗡嗡作响。他有点发懵,不知道刚才自己干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几乎感觉时间在那一瞬间都是静止的。
他慢悠悠的回过头,发现那辆车几乎顶到了他的腿,勉强停了下来。
万幸,那车看来制动性不错,当时开得也不算快,加上司机紧急时刻做出了还算正确的处理,最后是把车打横了一定的角度,这才在距离两人咫尺的地方刹停了下来。
“操,你们两个找死啊!”车门一把推开,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穿一身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的一张圆脸已经因为惊恐和愤怒而变得煞白,对着林峰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林峰早已经惊慌失措,看着中年人那张气急败坏的脸,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贪婪地喘了几口大气,突然感觉额头有冰凉的感觉,伸手一摸,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已经渗满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你他妈的聋了!?”那男的看起来文质彬彬,火气却不小,看样子的确是被吓得不轻。
盯着那张气急败坏的脸过了好久,林峰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啊……这位大哥,对……对不起啊。”林峰勉强开口,对中年人赔笑道。
他的笑肯定很难看,因为那中年人的圆脸本来煞白,现在却气得有点发紫了。
“对不起?对不起就完了?”中年人气哼哼地说,“我这可是新车!你看,轮胎都磨得冒烟了!你们必须得赔!”
毕竟是有惊无险,林峰现在已经逐渐镇定了下来。他望了一眼那辆斜停在路上,已经打起了四闪的车子。那是一辆新款的宝马5系,那中年人看来没撒谎,车子的确是刚买不久。因为刚才的剧烈急刹,此时车胎还冒着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烧焦橡胶的味道。
林峰不经意瞥了一眼车内,立刻便注意到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妙龄女孩。那女孩浓妆艳抹的,头发染成了夸张的黄色,表情看起来也是惊魂未定,一对大眼惊慌地大睁着,紧张的看着这边两人的争执。
深更半夜,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这样的女孩出来,林峰马上就猜到了两人的关系,心中有了底,便不动声色地嘿嘿笑了几声,说道:“大哥,你看,我手头也没钱,您大人大量,要不……就这么算了?”
“算了!?”中年人气的眼里直冒火,那样子看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要动手了。
不过他到底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见林峰生得人高马大的样子,估计也知道硬来不上算,就晃了晃拿在手上的手机,威胁道:“你小子要是想耍无赖,我可报警了啊。”
“报警?行,我没意见啊。不过,这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不太好吧?”
林峰笑着,意味深长地瞟了车内的女孩一眼。
中年人一愣,随即迅速明白了林峰的意思,脸色又慢慢的由紫变黑。
见那人的脸色如同变色龙一般捉摸不定,林峰便知道他猜的没错。这两人果然是见不到光的关系。
“大哥,这女孩是谁,估计嫂子不知道吧?”林峰一脸坏笑。他注意到了中年人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便知道这是个有家室的人。
中年人彻底无话可说了,瞪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妈的……行,你小子行,算我倒霉!”中年人最后一甩手,气鼓鼓的回到了车内,“嘭”的一声,猛的关上车门。
中年人一踩油门,车身故意擦着林峰贴身而过,扬长而去。
直到车子走远到看不见,林峰终于松下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怀里还抱着那个女孩。
他急忙松开手,把她搀回到人行道上。
“你没事吧?”林峰看着她,小声问。
女孩并没抬头,也没说话,似乎直到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离死亡有多近。
天变得更冷,夜变得更静,四周围隐隐能听到风声渐起,行道树上稀疏的叶子在哗啦哗啦作响。
林峰注意到女孩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双脚无力,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小心地撩起女孩被吹乱的头发,把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
额头烫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