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刚刚收到一件失窃案的通知。”林迦倩将登记簿放在赖永长面前。
“失窃案应该交给二组处理，怎么到我们重案组了？”赖永长不在意的说。
“队长，这不是普通的失窃案，失窃方是赵府。报案人王汉莱刚在电话里说，他在复查账务的时候，发现有一张两百万的支票不见了。”
“多少？两百万！”赖永长吃了一惊，光是金额就已经不是小案子，更何况是发生在赵府。
赖永长拿起登记簿看了起来。
“这张支票是在赵玉铭被杀那天失窃，失窃之前，支票就在书房的抽屉里面。这么重要的情报，王汉莱怎么不早点说，支票的出票方是谁，查到了吗？”
“根据王汉莱给的信息，我查了一下，是一家名叫弗莱德利的外资企业，主营KTV酒吧、咖啡厅等娱乐产业。实际的出票方是它下属一家名叫KO酒吧的休闲会所，营业地点就在宗月岛上。”
“林迦倩，你去那个酒吧走一趟，把情况调查清楚。”
“是，队长。”
看到林迦倩急匆匆地离开，赖永长头疼地揪起头发。
赵府书房的贵重物品，什么都没丢，只丢了一张巨额支票，不像是入室抢劫，倒像是见到支票临时起意。
既然如此，凶手潜入赵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且巨额支票失窃这么重要的信息，竟然拖到今天才说。
“王汉莱……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王汉莱，这可是一个厉害角色。”汪明远的声音突然插入进来。
“老大！”赖永长站了起来。
“走，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汪局说道。
警察局对面的甜品店。
汪明远：“给我一杯柚子茶。”
赖永长：“一杯咖啡……”
汪明远：“来这里喝咖啡，上班还没喝够？给他一杯大麦茶。一份火龙果，再加一份菠萝派。”
“好的，客人请稍等。”
“终于可以放松一下，最近劳心事真多，都是那赵府闹得。”汪明远感慨。
赖永长忍住了喷薄到嘴边的话，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老大还记得那个时候吗？那个灾难日，所有人都以为世界末日到了。”
“怎么会忘呢，那个鬼日子，我最好的朋友死了，奋斗了一辈子的目标也在那天化为泡影。”汪明远的眼神深处的阴暗弥漫到了面庞。
“怎么突然提起那件事？跟这个案子有关？”
赖永长一脸无奈：“有一些解释不通的地方，更像是说杀死赵玉铭的是一个怪物。一蹦十来米，将电脑主机切成豆腐块，一击捅穿人的胸腔。这些没有一个是正常人能做到的，我算是有点明白灾难日为什么是电磁混乱导致的。”
“咱们的赖大忙也有头疼的时候，放轻松，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妖孽。案子可以慢慢来，总会有一个结果。吕林生了一个好儿子啊，虽然乱伸手的作风让人喜欢不起来，不过倒是变相缓解了重案组的压力。”
“这可是老大你说的，那我就放心了，一个星期的期限真是操蛋。”
“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说首长的吗？”
“服务员，再加两份招牌点心。我请客，我请客。”
“算你小子会做人。”汪明远笑骂着放过了他，“不过，不要拖太久，有些人说出去的话，你不能无视，虽然已经没必要再揪着时间点不放，但也不能一直放着碍眼，至少你赖永长要证明自己有破案的能力。”
“是，我明白。”
“说说王汉莱吧，他怎么了？”
“我们组员搜查赵府的时候，在王汉莱的卧室附近发现一份计划书，是针对吕宫呈警员的报复计划，另外，他刚刚报案说赵府在杀人案那晚有一张巨额支票遭窃，如此重要的信息到了今天才举报，我感觉，这个人在赵府不是一个简单的管家角色。”
“王汉莱我接触过，是个很有手段的人。”
赖永长知道赵府没有出事之前，和落山市高层素有往来，汪局和王汉莱接触过也算正常，于是郑重地恭听。
汪明远回忆说：“我记得那是四五年前，全力建设宗月岛自由区的政策刚公布不久，赵玉慈还没有住进他那个大庄园，他对外宣传的演武相信的人寥寥无几，大家都是当做杂耍在看。
有一天，王汉莱以赵玉慈助手的身份找上我，他说，这次的演武，落山市会有多名政府骨干亲临，为了安全，希望我带人维护现场秩序。”
“我将信将疑，最后还是带了一队人去了演武现场，庆幸的是，后来现场确实像他说的一样，旅游观光局，城市规划局，甚至当时的沈副部长都出现了。”
“我本来担心出动警力给杂耍班子维护秩序，如果事情不像是王汉莱所说，没有什么政府官员出现，自己搞不好要挨一顿批评，这下算是彻底放心了。”
赖永长渐渐显出疑惑的表情。
汪明远解释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去看演武，他们都是政府骨干，不会不明白出席观看赵玉慈的演武代表着什么。”
“我当时也没想明白，回到局里就挨了一顿不明不白的臭骂。”
“怎么会，王汉莱说的政府骨干确实到场了，局长带人维护秩序不过分啊，为什么还会挨批评？”
“这就是王汉莱的手段，他把所有人都设计了一通，警方，也包括到现场的那些官员。”
赖永长并没有打断，神态中带着些不可思议地轻抿着杯中茶水。
“其实说起来并不复杂，这是我后来听老领导说的。王汉莱事先告诉政府官员，他的雇主赵玉慈的演武吸引了某些巨头企业的注意，它们的掌控人对此很有兴趣，并会亲自到场。在那个时间点，落山市政府为了宗月岛自由城的建设资金缺口愁得饭都吃不下，一听说有巨头企业掌控人出现在宗月岛，心里就已经蠢蠢欲动。而我带人过去维护现场，让官员们觉得警方已经得到确信有巨头掌控人会出席，所以他们一个个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说到底，还是我太冲动了，导致其他人跟着误解，这顿批不算白挨。”提起那时候，汪明远一脸懊恼。
赖永长暗暗吃惊，这得是多么胆大包天的人才能干出忽悠政府官员的事。
“那巨头掌门人出现了吗？”赖永长问道。
汪明远摇头。
“如果是这样，那王汉莱得罪的人可就多了，作为雇主，赵玉慈未必就有好处。”赖永长有些疑惑。
汪明远接着摇头：“落山市政府还要感谢他呢。被一个杂耍班子刷的团团转，起初大家都非常恼火，过了几天，王汉莱就领着豪杰集团董事长周正新出现在市长办公室。周正新亲自表示，会在宗月岛投资500亿。”
豪杰集团，它竟然和王汉莱联系在一起。
宗月岛东部，繁华到极致的商业区中，处处可见贴着豪杰标志的大厦、广场、主题游乐园、海滨浴场，每时每刻，观光客放纵的消费源源不断的为这个庞然大物输送给养。
“所以，不要小看这个人，赵府这谭水深的很。”汪明远意味莫名地说。
赖永长心领神会：“希望吕宫呈警员会游泳，否则就惨了。”
看到赖永长幸灾乐祸的表情，汪明远跟着笑了笑。
“贪婪的猛兽要时刻准备好应对猎物的反扑，不是吗？”
……
回到办公室，赖永长的注意力在汪局的叙述中神游着，在那次事件中，警方的维护，政府骨干集体出席，导致赵的声望和影响力顺势而起。
草率不可取，每个人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这正是汪局想提醒自己的。
“队长，队长，网上出现了像是赵玉铭日记的东西，你快来看啊！”郝大成的大嗓门在办公区大响，所有人瞬时围了过去。
***
“队长，嫌疑人云岫的手机数据已经基本恢复，在他的短信中发现了一些……一些……”陈龙找不到形容词来表明此时心中的忐忑。
“短信截图发我。”
结束和陈龙的通话，走下法院的最后一道阶梯，身后的建筑物中，一场决定命运的审判即将开始。
他走向停车场，坐进自己的车，明明是功成名就的日子，他却生生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陈龙的信息恰然而到，那是几张短信截图。
吕宫呈在上面看了几眼，联想起昨天接到的匿名举报，宗月岛分局发生的一幕幕，他不禁怀疑，自己可能掉进了某个处心积虑为他设置的陷阱当中。
就差最后一步，明明就可以成功了啊。
警车像发狂的猛兽，横冲直撞地冲向宗月岛的方向。
时间在此刻显得如此难熬，警车终于在闽宁广场停下，下车后的吕宫呈朝着广场上一栋大厦快步走去，这栋二十五层的写字楼上赫然贴着昌化集团四个字。
在一楼前台，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要见卫总。”
昌化集团发展至今已是落山市地产执牛耳的角色，而卫昌化，正是它的创始人，集团最大的股东。
卫昌化的办公室更像是一个缩小版的高尔夫球场，吕宫呈进去的时候，这个四十多岁正值人生鼎盛的男人正聚精会神地拿着球杆瞄准真丝地毯中凹陷的洞口。
吕宫呈站在一边，高尔夫球在球杆的推进下滚入洞中，卫昌化将球杆递给女秘书，悠悠然在沙发上落座。
“好久没见了。”卫昌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最近事情比较多。”吕宫呈说着坐了下来。
“吕宫呈队长现在可比令尊还忙，赵玉慈的案子惊动了多少人，我都不敢打扰了，生怕不小心坏了吕队长的大事。”
“没有打扰不打扰的，卫总的事就是我的事。”吕宫呈表态。
卫昌化哈哈大笑。
“我没有看错。那时候啊，你吕队长还是一个外勤小警员，但是我一眼就看出你的才干，是个做大事的人。正梁街那帮人闹事，吕队长帮了卫某一把，坐上卫某的宴席那刻起，我们就已经牢牢系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吕队长升迁在即，卫某在此提前祝贺了。”
卫昌化拍一拍手，女秘书端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搁在吕宫呈的面前。
盒子打开后，是一块鹰击青云翡翠雕，雄鹰凌云的姿态栩栩如生，有一股俾睨天下的气势。
吕宫呈失神在翡翠雕的青翠流光之间，卫昌化自己往下说：“吕队长应该庆幸当初的选择，与其没头没脑赶过去救不知道能不能救活的小孩，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地喝一杯，聊聊未来，这才是人生的价值。就像今天，财富、权力……”
卫昌化将一边的秘书拉入怀中，笑着抚摸她精致的面颊，迎接他的是女孩甜美乞怜的妩媚。
“如花似玉的美人，不都是触手可得。”卫昌化在女秘书丰满的臀肉上摸了两把，轻轻一拍，女秘书会意，乖乖地起身离开。
庆幸那一天的选择，也许吧，吕宫呈郁郁不安。
大自然中存在一种微妙的共生关系，作为海底生物，海葵会在寄居蟹寄生的螺壳上附着，通过寄居蟹的运动扩大其猎食范围，反过来，寄居蟹可以海葵的刺细胞来防御敌害。
卫昌化伸手拍了拍吕宫呈的肩头，多年来，双方暗地已合作多次。就像海葵和寄居蟹，卫昌化拥有的财力和人脉滋养着吕宫呈的仕途，吕宫呈反之以手中的权力为昌化开疆辟土。
吕宫呈在六年的时间里，从默默无名的小警察成长为今日的警界新星，权柄的荣升指日可待。而昌化，它顺利地在宗月岛这座宝山上扎下根，蚕食吞并的势头势不可挡。
似乎，一切朝着最理想的状态进行着，碍路的石头或被掩埋在尘埃下，无人问津；或被彻底碾碎，不见一点渣滓。
“吕队长今天怎么直接到我这边来了，这段时间见面要谨慎一点，市局几个因退空缺下来的位子，一大帮人盯着，万万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事。”卫昌化将装着翡翠雕的木盒合拢，推到吕宫呈的面前。
青云翡翠价值不菲，诱人迷醉，吕宫呈神色挣扎。今非昔比，他做不到坦然地将它拿在手中欣赏把玩。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卫昌化挑了挑眉。
吕宫呈咬牙切齿地说：“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