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传出优雅的乐团合奏，宣告慈善晚宴的开始。
一桌大约十个人，林景伦这桌除了叶昕、戴琰以及Lily，新增了一位孟葭妍。
乐团演奏完一曲，大佬们才姗姗来迟。
飞熊影业的总裁，马生海的父亲马永民顶着微胖的身材坐到林景伦旁边，和他打了声招呼。两家的姻亲关系，在资本圈是一种常态，他们需要这样的联姻将风险转移。马永民是改革开放的第一批高考生，赶上了时代的浪潮，在电视台做到制片主任后转投影视业，靠妻子的家族成立了最初的飞熊，主打电视节目制作和电影发行，在前十年的发展中，赚的盆满钵满。
比起马生海，林景伦和马永民更有话聊，二人说了几句后，这张桌子的另外几人也到了。同行的三男一女中，最为扎眼的是站在中间那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阿玛尼高定礼服，踩着莫罗博拉尼克的鞋，伸手把梳理好的深褐色卷发拨到耳后，露出祖母绿翡翠耳环。
“抱歉，主办方说我们的位置在这。”她长得不算美，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略微有点显凶，但依托出身带来的各种资源，养成了一种后天的贵气，容易叫人想到古代宫廷里骄矜的公主。
同行的三个男人，根据礼服的档次就分出了高低，最为出挑的是站在女人身后看着约莫二十出头的那位。在座的女性被女人睥睨的眼神扫了一眼，觉得有些难受，但对女人带来的三个男人倒是颇感兴趣。
这桌子本就阴盛阳衰，这三个男人一来，倒是平衡了不少。
“斯玥姐，您请便。”林景伦微笑抬手，从话语和神情中可以看出他认识来人。
女人落座后，见大家审视的目光，便介绍起了身边的几个男人，“这是我堂弟季青临，刚才国外回来，另外两位是公司的副总。”
季青临微微起身，和林景伦以及马永民握了握手。
“原来他就是你小叔的幼子啊。”打完招呼，马永民看着季青临的模样，眼神微微眯起，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啊，一直在国外读书，刚回来，还说不好中国话呢。”季斯玥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后者莹白的脸搭配清秀的五官，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惹得在座女性都生出一副怜爱的表情。
“在国内呆上一阵子就会了。”林景伦说完，看了一眼叶昕和戴琰，主动介绍道：“对了，这是我的合伙人叶昕，以及艺术总监戴琰。”
季斯玥没有起身，点头致意了一下，扫了一眼戴琰和叶昕后，把目光放在了难以叫人忽略的孟葭妍身上：“这位是？”
“景叶新签的艺人，孟葭妍。”
“哦……”季斯玥听到这个回答，故意拖长了音节，叫人不明白她的用意：“长得和当年风华绝代的香江美人陶幼薇颇为神似。景伦，我老公手上有个项目在筹备，你们家的这位新人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来试镜。”
“李总这回打算拍什么？”林景伦没有很快答应，但也没有直接拒绝。
“一部古装权谋剧，有兴趣的话，下周三来北京联系我。”季斯玥明白在这种场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该说的能说多少。
晚宴进行到一半，桌上的食物却没动多少，这个场合本就不是用来吃饭的，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的很。
乐队奏完最后一个音符，穿着深蓝色西装，一头板寸的男主持人上了台，握着话筒开始热场，在座的每个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台前。
赵宣在主持人的欢迎词中上了台，接过话筒，没了在演唱会上的肆意张扬，取而代之的是镇定自若。他先是忆起了自己的悲惨过去，当做为接下来的慈善拍卖热场，说起当地下歌手睡桥洞的日子，甚至忍不住哽咽。
他说完以后，接过底下人递来的一把吉他，坐在台上开始深情款款地弹唱。
戴琰之前在时尚杂志工作时，拍过不少赵宣的封面，也算他半个粉丝，这会儿正听得入神。叶昕等到赵宣开始弹唱，便转回脑袋，拿起餐桌上的一块三明治，余光瞥见林景伦瞅了她一眼，继而很快又回到台上。
她对赵宣的音乐风格不感冒，且经过自己一番推断，对赵宣敌意颇深，只觉当他的听众都是对肖煜的背叛。
台上一曲毕，台下一阵掌声。
赵宣下了台，回到陈蔓歌身边，再次引起周围人的注目。
一直像个瓷娃娃般乖巧坐着的季青临忽然开口道：“他们俩，是一对？”
季斯玥顺着季青临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指着陈蔓歌，噗嗤一笑道：“怎么，你那么小就出国了，还不允许小蔓另找新人？”
这句话里信息量颇多，在场的几个人都启动了身体里的八卦因子，竖着耳朵想听一点动静。
“哧……who care？”季青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只是觉得蔓歌找男人的品味下降了而已。”
“怎么，赵宣如今也算国内第一偶像，季小公子觉得他哪点配不上陈蔓歌？”林景伦端着高脚杯，望着杯中红酒的色泽，摇晃了一下。
季青临到底年轻，没有听出他话里轻慢的态度，倒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偶像贩卖的是幻想，虽然我回国的次数不多，但这位，出道也有十年了吧？可有留下什么好作品？他和蔓歌公开，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即将走下坡路，所以想借着蔓歌背后的人脉资源，寻求新的发展。这样寄生虫一样的对象，哪里配得上蔓歌。”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明明是在说别人，却叫叶昕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寄生虫，寄生虫……
这三个字顷刻间便侵占了她的脑海，叫她觉得一阵恶心。
依靠张婧窈而在圈内获得资源，依靠陈蔓歌寻求新的突破，赵宣的行径虽然为人不齿，但无可否认，他确实有做偶像的天赋，不然也不会引领十年的潮流。但即使这样，有天赋有能力，因为上位方式的不同，在这些权贵眼里，就是寄生虫一般的存在……
那么依靠林景伦才有了一张通往资本圈入场券的她呢？
这个可怕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她直到晚宴结束。
·
走出酒店，林景伦要送孟葭妍，便让Lily派另一辆车送戴琰和叶昕。
全能女超人Lily刚打开驾驶座，就被戴琰拦了下来：“别，我还想多活几年，我今晚没喝酒，我来开。”
Lily：“我也没喝酒。”
戴琰摇了摇头道：“正是因为你没喝酒，所以更不能让你开了。”
叶昕坐在后座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
“她那不叫开车，叫飙车，保管你一下车就想吐。”戴琰坐进驾驶座后，扣上了安全带。Lily见抢不过，只得坐到了副驾驶，听她这么黑自己，忍不住反驳道：“只是开车速度快了一点而已。”
“行吧，我们可能对速度快的认知不一样。”戴琰握着方向盘，踩着油门上路，也不忘问叶昕：“你是先回家还是回剧组酒店？”
“先回家吧，剧组有点远。”叶昕打开手机的音乐播放软件，正准备听首歌，忽然想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戴琰的礼服，连忙问道：“这衣服怎么办？”
“哦，没事，那是我从公司服装部拿的，林总说走他的私人账户，当然你想还回去也行，记得找个好点的干洗店，高级成衣经不起洗衣机的造作。”戴琰点开了手机导航，根据开始按照规划的路线朝幸福里小区行驶。
“Lily，那个孟葭妍……”行驶过程中，戴琰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憋了一晚上的问题。“季斯玥不说还好，她一说，我都觉得孟葭妍和陶幼薇长得实在太像了。”
“确实很像，但孟葭妍是上海人，陶幼薇是香港人。我帮林总调查过孟葭妍的资料，她从小到大都在上海，只有大学去了北京。而且陶幼薇都去世十几年了，能记得她的人都老了……”提起这位曾经的香江美人，Lily头一遭在话里带了点追思的感情色彩。
“陶幼薇当年，真的很美啊……”戴琰一脸向往道：“拍出了那么多经典电影，却在三十岁的盛年香消玉殒，真是遗憾……”
“未必是种遗憾，盛年凋零，人们只会永远记住她最美的样子，若是老了丑了，只怕承受不起观众苛刻的批评。更何况，陶幼薇当年做的事，若是没了时代滤镜，放到今天也是要被人唾骂的……”Lily看透冷暖的眼睛始终平视着前方，对口中所提的美人并不过分同情。
“咳，当年港城那个环境，美人若是没个靠山的话，怎么在名利场混下去。”戴琰对待美人总是包容更多，无法做到像Lily那么冷静客观。
“我今晚还看见李默存了，他坐在陈蔓歌那一桌，林总中间带着孟葭妍去敬了一次酒，好像是谈一部电影合作的事……”
“荣信资本的李默存？卧槽，那个老色鬼！当年多少香江美人栽在他手上，还搞得陶幼薇出走港城，最后自杀，这些跟他干的缺德事都脱不了干系。”戴琰气得一个急转弯，猛踩油门，让坐在后座安静听她们谈话的叶昕差点撞上椅背。
“别激动啊……”叶昕对港圈的故事了解不多，因此插不上什么话，只得捂着额头劝解到。
“啊，对不起啊，我就是太气愤了。”戴琰因为开车，不能转头看叶昕，道歉后继续吐槽道：“李家在港城娱乐圈一手遮天，李默存的小儿子李归灿去年又娶了季斯玥。荣信资本和宇宙集团这么一联姻，算是把港圈和京圈绑在一起了。”
听着她们口中的集团、圈子、各种名字，叶昕觉得愈发捋不清其中的利益关系。
夜已深，她打了个哈欠，看着车窗外的魔都夜景，忽然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她滑动解锁，点开来发现是肖煜给她发的一张杀青宴照片。
——杀青宴，你怎么没来？
这句话把她从前面二人信息量巨大的对话里解放出来，她正准备回复，戴琰又来了个急刹车：“叶昕，你家到了。”
“谢谢。”她收起手机下了车。
戴琰见她进了楼道，也跟着调转方向离开。
“Lily，你饿不饿啊？现在才十一点，咱们去泡吧好不好啊？”
“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