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城市在暴雨冲刷过后，透着一种洗净纤尘的素雅。风携着微凉轻抚过皮肤，让人舒服的想随便找个地方躺下小憩，闻风里的味道，听风里的故事。可总有人不解风情，这样惬意的夜晚，迟迟不肯入眠。
客厅一通搅动，安静下来后，冲矢昴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来。借着月光巡探四周，就见阳台里蜷缩着一个微小的身影。
‘不错，还知道给自己弄个披肩’冲矢想着，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打扰她。
灰原随地而坐，看着楼下的点点灯光，一切静的就像夜空落在地面上，很久才驶过一辆汽车，提醒看风景的人，这里仍是人间。
无声的勾了勾嘴角，有丝嘲讽的意味，拿起刚才从柜子里翻到的波本酒，稍稍抿了一口。
“让未成年喝酒，我这个监护人实在失职”冲矢昴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神色木然的女孩，很不赞同她现在的行为。如果他早一点发现那个杯子，会更早过来打破这只属于一个人的空间。
“苹果汁而已”灰原漠然的看了一眼面前大人，完全没有一点小孩偷酒被抓的紧张不安，反而有些视而不见的味道，淡淡的补充一句“你这样想就好了”晃了晃杯中酒，准备一饮而尽。
“抱歉，我没办法这样想”冲矢伸出手，按下女孩准备再喝一口的动作，不算客气的夺过杯子。大人同小孩，天然存在的力道差别，让灰原直接选择妥协。
原本她也不是非喝不可，只是实在没办法入睡，不得不想了这么一个点子而已。既然被抓到了，那就算了。
“抱歉，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喝了，请您去睡觉吧”乖巧的用着敬语，随随便便扯起一个应付的笑容，下着聪明人都能听懂的逐客令。
她在慌慌张张抱着冲矢昴回来后，有些刻意的避免同他有太多接触。这次可不像上次那样记忆缺失，她非常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失态，所以现在看着这人利郎的面容，多少有些尴尬。实在没什么心情同眼前的大人纠缠，她只想一个人静静，整理一番今天那丢人的状况，捋一捋之后的事。
冲矢瞧着灰原一幅应付敷衍的模样，无所谓的态度，只觉得胸口有团不知名的火‘蹭’地烧了起来，烦闷得很。就像那晚，听见她平静的说“不能轻易被看穿”，准备接过明明不喜欢的黑咖啡一样。
这个女人，从以前到现在真是一点都没变。总是喜欢建起一座无形的高墙，试图将所有人隔绝在外，把自己困在里面解决所有的问题。硬生生逼着害怕到颤抖的自己，孤零零地应付那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鬼。
“你对自己下手一向都那么狠吗？”冲矢忍不住发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让人生畏的怒气。
实在是这种久违的让人无能为力的该死感觉，让他想起些很不愉快的久远事情...
那时他作为Rye，在组织颇有些声望和成绩，跟着搭档Scotch一起前往组织的一个研发中心领取任务，一步步向组织更深处的秘密靠近。没想到会在那里，碰到许久未见的她。
那时的宫野志保腰板挺的笔直，面无表情的跟着Gin从毒气室里走出来后，就像逃离什么怪物似的，甩开Gin急冲冲朝着洗手间的那条长廊走去，陌生人一般同他擦肩而过，眼神冰冷的完全不像一个15岁的少女，脸色苍白的骇人。
他有些不放心的想跟上去，就被Scotch拦住，皱着眉头同他道“别管闲事，她是Gin豢养的小猫，可不好惹”
“误会。我也想去个洗手间，不巧，同路。你先去301室，我很快就过来”他装作无可奈何的耸耸肩，骗过Scotch悠悠闲闲地朝着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男女分开，一墙之隔，他在另外一边听到隔壁有人呕吐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让人感觉当事人几乎是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了。待声音结束，他也走出洗手间。不出所料，片刻后就见她从另一边出来，迎面对上，清楚的看到她有些泛红的眼眶。
“对自己下手那么狠吗？”他轻松地调侃，想缓解这场尴尬的‘偶遇’。
“......”她没有回答，侧身离开。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厉声威胁他道“如果你敢让我姐姐知道，我就动用组织，做了你”
那时他还觉得她多此一举，没太理解要让明美知道什么？他可不是长舌妇，连她在洗手间吐的昏天黑地这种事都讲给明美听，直到后来机缘巧合的接了一次同她有关的任务，才了解她小小年纪，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
而她从来不哭，不闹，只是平静的接受。
永远不在乎自己，永远一个人，走在夜路上。
“什么？”灰原被冲矢释放的压迫感震慑，眼神总算聚焦在他身上，这种同组织的人相似的感觉，让她重新打量起他来。
他刚才是在问她吗？
‘对自己下手那么狠吗？’记忆深处，有人同他说过一样的话呢。
那时，在组织里，药物研究遇到瓶颈，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Boss不顾她的反对和请求，同意了Gin的提议，把仍在开发阶段的药物直接用到人类身上。
那些被组织秘密抓来的人，被关在一栋研究中心的毒气室里，时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喂一次药。每个人的药物反应不同，有些人一夜白头，皮肤松弛，精神萎靡；有些人似有万蚁噬心，把自己抓的血肉模糊；有些人因为细胞的自我毁坏程序，甚至会爆体而亡。死亡方式各有不同，但他们又都有共通点，就是，都死的非常痛苦。
Gin平静的观赏着，就像在看某种表演，顺便欣赏她的反应。
她是科研骨干，没办法逃开，只得逼着自己竭力平静的也看着这一切，并做下记录。
她知道，一旦她发出指责的声音，才是正中Gin的下怀，他会不遗余力的细心的提醒她，这些人的惨死，是因为她发明的药物还不成熟。
那时她能做的就是比Gin更平静更冷漠的忍受这一切，拼命加快药物研究进度，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是，这样一点小事，她还是做的不够好。不仅被Gin当做闲暇娱乐，还被诸星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