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没事吧？”
脆芯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甘沛霖才睡着没一会儿。
她这一嗓子，惊得甘沛霖一骨碌坐起来，还以为又出什么大事了。“怎么了？”
“昨晚上好像有人进来。”脆芯一脸埋怨的样子：“陈锐昨晚出去办事了，没赶得及回来。早起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府内的小厮都在睡觉，好像有点不对劲。”
“哦，没事。”甘沛霖这才定了定神：“以后让他们轮流守着，白天和夜里分两批。要不守得住楼外守不住楼内也不行。”
“还真有人进来了？”脆芯连忙过来，仔细看，小姐果然一脸疲倦的样子。“是谁这么大胆子。”
“沫初雪。”甘沛霖不悦的说：“她把敖珟给领来了。”
“什么？”脆芯惊得陡然声高，又觉得不对劲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随她们吧。”甘沛霖懒得去想：“知道咱们自己该做什么就是。”
“嗯。”脆芯点头：“大小姐，我去端水进来伺候您梳洗。”
“留兰呢？”甘沛霖不解的问：“她还没回来？”
“是哦。”小姐这么一问，脆芯才想起留兰昨晚居然也没回来。“难道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要不要让人出去找找？”
“算了。”甘沛霖摇头：“她是个心里有数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再等等吧。”
正说着话，留兰就端着热水走进来：“大小姐，宫里来人了，直接去了老夫人的禅心院。不知道是出什么事了还是怎么的。”
“你回来了。”脆芯看留兰进来有些惊讶。
“嗯。”留兰点头：“昨晚雨太大了，就没赶回来。刚才回府，正好和宫里人前后脚。”
“皇上出宫狩猎去了，宫里能出什么事……”甘沛霖喃喃自语，心里却有个模糊的影子。“赶紧梳妆吧，等下我去禅心院给祖母请安。”
甘沛霖这边还没收拾好，菊若就已经找了过来。“大小姐，您起了吗？”
甘沛霖点了下头。
脆芯这才走过去开门：“是菊若姐姐啊。大小姐刚梳妆完，正要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没想到你就先过来了。可有事？”
“大小姐。”菊若语气有些着急：“马车已经备好了。老夫人想让你随她一道入宫。”
“入宫。”甘沛霖一下就想到了婉雲。“可是宫里有事？”
菊若没吭声，咬了下唇瓣。
“走吧，我这就去。”甘沛霖也没多问。
“大小姐，奴婢陪您去。”留兰快步跟了上来。
“也好。”甘沛霖对脆芯道：“你留下，等会儿去新逢居照看一下。”
“是。”脆芯点头。
“祖母。”甘沛霖给已经上了马车的甘老太行礼。
“先上来吧。”甘老太脸色微微不好。
人刚坐稳，车夫就忙不迭的扬了鞭子，马车一路出了巷子，往皇宫去。
“祖母，听说早起宫里来人了，是不是婉雲那……”
“是啊。”甘老太不禁皱眉：“听说婉雲昨个儿不当心，跌了一跤，好像胎气不稳。这孩子，平日里是最文静不过了。怎么会好好的不当心呢。一大早就送这么个消息来，真是让人难以安心。”
“祖母别着急。”甘沛霖猜到会是这样，只是没想到真的被她猜中了。“宫里有最好的御医，婉雲妹妹又是个有福气的，一定不会有事。”
“但愿吧。”甘老太饶是叹气。
经过集市的时候，马车略微走的慢了些。
甘老太有些不耐烦的掀开车帘，眉心就蹙的更紧些。“街市还是这么热闹。”
“祖母有许久没出门走走了。”甘沛霖附和道。
“唉。”甘老太有事一声叹息：“人老了，也不中用了。身子骨没以前那么好，总不想动弹。等明年开春，你出嫁后，祖母打算再去山上的庵堂里清修一阵子。”
甘沛霖没吭声，只是浅浅笑了下。
“你和姳露还有婉雲都长大了。再往下，你们的那两个妹妹们还小。府里又只有两位公子。如今就盼着婉雲和姳露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将来你过门之后，三年抱俩，为姜家开枝散叶。祖母也就老怀安慰了。”甘老太自顾自的说这些话，眉目之间有了些许明朗。
甘沛霖却无论如何没想过这一层。那日，她就是想告诉姜域，她可以嫁给他，协助他，但只做他名义上的妻子。
没敢说，是因为她不知道会不会触怒姜域。
“怎么了？”甘老太看她心是满怀的样子，不免担心：“莫非是大都督待你不好？”
“没有。”甘沛霖连忙摇头：“大都督待我很好。祖母不用为我担心，我只是惦记婉雲妹妹。”
“老天保佑婉雲母子平安。”甘老太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却忽然侧首看向甘沛霖，问：“你觉得婉雲这事，会不会另有内情？”
“这……”甘沛霖犹豫了一下，道：“孙女昨日采购药材和绸缎的时候，在长街上看见羽林卫护送皇上出城。听说是去狩猎。”
有些话，根本不用说的那么明。
她这么说，甘老太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甘老太话锋一转，问了这么一句。
“我？”甘沛霖愣了愣，凝眸道：“兴许我没有婉雲妹妹这么好的福气，指不定这时候还没有孩子呢。”
她果然是聪明的。甘老太只在心里掂量她这话。
一个才入宫，又遭了厄运，差点送命的妃嫔，哪怕皇上贪图新鲜，给了恩宠……也确实不该在根基还没稳的时候有子。自己尚且顾不上，哪里有多余的力气去保护这个孩子。
可惜，婉雲心太急了。她居然忘了皇后的丧子之痛。
甘沛霖见甘老太不吭声，知道她在盘算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直到马车进了长宁宫。
“给皇后娘娘请安。”甘老太依足规矩行了礼。
文心兰快步走下去，亲自扶了一把：“老夫人免礼。本宫未能好好照顾婉雲，当真是愧对甘府。”
“皇后娘娘切莫这样说。”甘老太显出了担忧的样子：“凤体要紧。”
“本宫无妨。”文心兰眼下一片乌青，看上去也是一夜未眠的样子。“就是担心婉雲的身子。皇上昨个儿才出宫，傍晚就出了这样的事。唉……”
“皇后娘娘，臣女想去看看婉雲。”甘沛霖这时候才开口。
“好。”文心兰点头：“你去看看她也好，给她宽宽心。”
甘老太没吭声，似是还有话要和皇后说。
“臣女告退。”甘沛霖行过礼，便有宫人领路，直接将她带去了甘婉雲的寝殿。
“姐姐，你来看我。”甘婉雲看见甘沛霖的一瞬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别胡说。”因为有宫人在，甘沛霖还是按规矩行礼。“云嫔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姐姐陪我说说话，你们都下去吧。”甘婉雲知道她在意什么，遣散了宫婢。
“姐姐。”她要起身。
甘沛霖赶紧过去扶着她：“你别乱动。到底是怎么回事，慢慢告诉我。”
“我的鞋子，被人动了手脚。”甘婉雲凝重的说：“当时天已经略黑。婢女扶着我从皇后的长宁宫出来，走下玉阶，我就感觉鞋底不对劲。幸亏是最后两步阶梯，脚下滑了，我跌在地上。”
她边说边卷起了自己的衣袖。
胳膊肘一大块破皮，伤口才刚刚结痂。
“我是双膝着地，双肘支撑，没有摔着肚子。可就算如此，还是被吓得不轻，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甘婉雲拉着甘沛霖的手，让她凑近一些：“事后，那双鞋居然没有问题了。绣娘们过来检查过，说是好好的。可我自己穿着不对劲怎么会不知道呢。”
“总之，孩子没事就好。”甘沛霖拍了拍她的手背，挑眉道：“皇上如今是否不在宫中。”
“是。”甘婉雲点头：“皇上出宫狩猎了，三五天才能回来。”
“那这三五天，你可得加倍留神。”甘沛霖语气也轻：“尤其提防你身边的人。”
“我知道。”甘婉雲凝重点头：“只有她们才能换走我的绣鞋，可是姐姐，我有这个孩子，也没本事妨碍别人争宠，更不可能觊觎江山后继，怎么他还这么小，就有人容不下他呢？”
“人心叵测，就是这个道理。”甘沛霖轻轻的抚了抚甘婉雲鬓边的发丝。“但是只要你有决心，就能保护好他。只看你舍不舍得了。”
“姐姐的意思是？”甘婉雲不大明白。
“谁最不想你有孩子，你就把这个孩子交给她抚育。”甘沛霖凝重的说：“只要把孩子给她，你和孩子都能换来暂时的平安。直到，那个人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姐姐是说……”甘婉雲抚了抚自己平坦的腹部，似是不忍，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我懂了。只是，这几天，姐姐能不能留在宫里陪我？我真的很害怕孩子有事。”
“好。”甘沛霖点头：“等下我会去求皇后娘娘恩准。”
“多谢姐姐。”甘婉雲稍微踏实了一些，可心里仍然不好受：“我总以为只要我处处服软，加倍谨慎，就能在这宫里苟且偷安。可惜……”
“隐忍，永远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一个隐忍的人，可能会平安许多年，却因为一时锋芒而送命。”甘沛霖凝重的说：“唯有运筹帷幄，掌控命运，才能换来一生的平安。筹谋两个字，比隐忍有益。”
